荣飞和甄祖心一直聊到下午三点多,谈文学和艺术的关系,谈歌曲的走向。饭店的客人只剩下他们,几个服务员一直在张望,荣飞知道他们认出了甄祖心,果然,就在他招手结账时,一个女孩子大胆过来要甄祖心签名,“你是甄祖心吧,你的歌我最喜欢了,能给我签个名吗?”甄祖心看看荣飞,荣飞别过脸去。
“签哪儿?”
女孩欢天喜地地掏出一个小本。看到甄祖心这么好说话,另外几个服务员也拥过来。
从东来顺出来,天空飘起雪花。甄祖心将围巾围上了。“我送你回去。然后你就不要管我了。我对北京很熟的。”荣飞拦住出租车,将甄祖心送回她的宿舍。他再给李建光打了电话,他父亲接的,说李建光和陈丽红去了苏州。问荣飞是谁?荣飞说了自己的身份,客气地谢绝了李父邀请他到家的请求,在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返回北阳了。
第二卷 国企浮沉 第四十三节 傅秋生的婚礼
李建光在北阳的宴请放在了元旦期间,具体的时间是元月2号。请柬寄到北重,荣飞和单珍都有。巧合的是傅秋生也是同一天典礼结婚。荣飞只好请邢芳替他去参加李建光的婚宴,自己回傅家堡。邢芳有些顾虑,荣飞说和单珍相跟着,不就吃顿饭吗?礼金我已准备好了。
快到元旦的那段时间荣飞忙起来了,帮卢续整他这段时间对于民品开发的调研分析资料。一个领导一个令,卢续对于北重厂的民品开发思路和余梦福完全不同。卢续认为搞家具是没有前途的,卢续认为北重放弃了已经花费巨资的联合收割机项目极为不智。卢续认为,农机项目是很有前途的。他上任的二个月里,进行了很细致的市场调研,走访了市内及省内的六七个农机厂,写出了十万余字的调研资料。这些资料比较凌乱,其中一半是他对北重开发民品在机制和体制上的思考。
资料交给了荣飞,卢续让他在一周内整理出来。这份资料将只有一个读者,那就是朱磊。卢续很欣赏荣飞的一手好字,此时用打字机写文件还不普及,绝大多数人,包括领导,起草文件都是手书。荣飞领受任务,知道这个元旦休息不成了。
记忆正在变成现实。北重在民品开发上一直走弯路,直到海湾战争结束,军品任务锐减,产值下降了一半多,基层大部分单位出现开工不足的现象,北重这艘大船终于出现掉头难的现象,之后的十几年里,北重经济状况每况愈下,职工的自豪感丧失殆尽,人才流失严重,企业的经济呈恶性循环了。
荣飞在誊写卢续的报告时掌握了卢续关于民品开发的思路。卢续认为,北重的机加力量在北阳市是数得上的,特别是深孔加工的技术。军品属于垄断性行业,长期享受垄断利润,养成了极其特殊的生产组织方式。用军品生产的模式去抓民品绝对是不行的!家具面对的用户是千家万户,这些用户对产品的质量极为挑剔,北重目前的管理模式是干不好家具的!与其坐视其产生巨额亏损,还不如一开始就改弦更张。农机市场的广阔性毋庸置疑,这个市场正在开放,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对小型农机的需求将大大增强,蓬勃而出的大批乡镇企业需要各种各样的非标设备,这些都是适合北重的产品,因为他们对农机产品外观要求不高,重视的是经久耐用,值得北重认真经营。卢续的报告里提到了机制和体制的转换,但没有专题论述。荣飞在细读这份报告时认为有必要对民品经营的机制问题专题论述,他对体制和机制有自己的研究,担任北重营销部长期间,曾撰写了好几篇关于国企机制体制转换的论文,有的还发表到省级刊物上,评定高级经济师也是沾了论文的光。荣飞在论文里讲体制比喻为计算机的硬件,将机制比喻为软件。二者不可偏废。重视体制轻视机制或者相反都是不对的,就像一台配置极高的电脑如果没有与之相配的程序软件将不能发挥其作用;如果配置过低,即使有好的软件也无法运行。在这段话下面,荣飞展开了自己的论述,认为应当成立独立的民品公司,军品对民品公司实施股权管理,但其日常的生产经营完全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军品单位和民品单位之间的协作按照市场经济的办法,建立内部价格结算机制,比如动力分厂属于军品,民品单位使用压缩空气,蒸汽和冬季取暖必须支付费用。对于机制问题,荣飞写得比较长,就建立经济责任制和考核体系阐述了自己的看法,一些指标的设计,比如销售收入、利润、存货占用、应收账款甚至速动比率等都有详细的论述,甚至引用了此时绝对没有出现的EVA的感念。特别是对于开发民品的紧迫性,荣飞写出两伊战争将在二年内结束,意味着北重一直依赖的军品外贸将大幅度缩减。如果现在不抓紧最后的机遇,北重将坠入衰退的深渊。写完这一大段,荣飞觉得不妥,又舍不得删掉,于是加了括弧,表明是自己的观点。元旦那天,荣飞躲在办公室花了六个钟头将卢续的报告用复写纸誊写了二份,累得腰酸背痛,手腕都麻木了。
元旦那天,邢芳除了出去打饭,基本上陪在他身边。荣飞誊写的时候,邢芳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报纸。荣飞搞完他的工作后,决定晚上即回村里,他给了邢芳二个红包,一个包着50元,另一个包着950元。“刚结婚的日子是最紧张的。这个小的你上在明面,另一个私下给他们。建光跟我亲如兄弟,算我赞助他们一点吧。”85年1000元无论如何都算是一笔巨款,邢芳感到礼金太高了,但没有说出来。“明天下午我争取回来。休息四天呢,你是不是回家看看?”邢芳当然想回家,也想让荣飞跟她一起去,又想让他回家缓和一下他和父母间紧张的关系。心里很是矛盾。俩人现在除了最后一关没有突破,已经和夫妻无异了。邢芳在跟荣飞温存时感到了荣飞的强烈渴望,她坚定的拒绝荣飞的同时又有深深的歉意,已经这样了,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按照邢芳的理念,乳房对他开放和全身开放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就是固执地认为,那件事只能在新婚之夜完成。好在荣飞不恼。“好吧,我回空山。也不要车送,怕晕车。你一定要回家去,别惹老人生气。我可不想在咱们婚礼上没有老人的祝福。”见荣飞拿起电话找车,坚决的摁掉电话,“不要这样。以后咱俩一起回空山也不要借车了。”荣飞知道邢芳的性格,她真是那种淡然的人,记忆中自己当上总经理助理后公司是保证用车的,她从没有因为私事用过车。一次春节前她到市里采购年货,不慎在公交车上被小偷掏了包,丢了3000多块,回来很是气恼。自己说让你带车去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倒霉事了。她只是叹息社会治安的糟糕,没有后悔自己的固执。“那好吧,你注意安全。”荣飞摸出一沓钱,“这些钱你带上,也许家里用得着。”邢芳立即推脱。荣飞说,“你呀,我已经是你老公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古来如此,花我的钱也有顾虑吗?我跟你说过,我这儿奋斗的第一愿望就是让你过得好。”邢芳接过来摸了一下,“不行,太多了。”她估计有上千元。“不多,只是你路上小心些,丢钱不怕,别坏了心情。”
傅秋生的婚礼是必须参加了,傅家堡是他的根,老院和几间旧房是他的快乐大本营。荣飞有个计划,想彻底的翻修老家的几间房子,不是一般的翻修,而是“修旧如旧”。保持老家的原貌。记忆里的老屋被拆迁后他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现在有力量了,他一定要将自己的根保护好。所虑者只是时机问题了,那样做就在父母面前公开了自己的秘密,究竟是好是坏真的说不清楚。
2号上午,荣飞送走邢芳和单珍,乘公交赶回傅家堡。现在北阳市开通了通往傅家堡的公交,方便多了。他大概有半年没有回村了,他悄悄的来到秋生家,院子里都是帮忙的村民,搭了帐篷,支了霸王灶,看来婚宴就在院子里开了。这大冬天------荣飞仰头望望升起半空的太阳,好在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秋生老院里的五间正房进行了翻修,靠西的二间成为秋生的新屋。打了簇新的组合柜,买了双筒洗衣机录放机等电器,院子里还摆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估计也是秋生的。穿着整齐的傅秋生正准备动身接新娘子,见他回来很高兴,“你这家伙,现在才回来,昨晚几个同学一直等着你------”那边在催他,他找的几辆小车已经在院门外排队了,荣飞笑着说,“赶紧去接你的新娘,待会儿让我看看长的什么样------”秋生找对象的事荣飞一无所知。“其实你认识的,咱们同级的黄建的妹妹,黄建你记得吧?”荣飞记得黄建的样子,听春生说过秋生曾在外村说了一个,看来告吹了------傅春生闻讯从他屋里出来,将荣飞拉进了他的屋子。春生住的屋子外面两间做了礼房,乱糟糟的全是人,有认识荣飞的年轻人便上前打招呼寒暄,荣飞摸出备好的红包——100元,这算是重礼,如今傅家不再缺钱了吧?“等等,我将饭票钱交了。”荣飞笑着对春生说。礼是不能拒绝的,春生看着礼房登记了,将荣飞拉进他的卧室,装了土暖气,屋里暖洋洋的,收拾得也干净。刚坐下,春生的媳妇便端了茶来,“小飞呀,我们一直念叨你呢。昨晚秋生还嚷着要去城里接你------”春生挥挥手将老婆赶了出去,摸出烟给荣飞上烟,荣飞摆手,“小飞,这几年全靠你了,不然秋生的婚事不会办成这样。这份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了。听说你在厂子里一个月还拿不到100元?呆在那受制干啥?我弄了个砖厂,天气暖和就开工,一定能赚钱,就交给你管,我们五五分红------”荣飞笑着摇摇头,“别,大哥这么客气干啥,你们过得好就行了。猪场挣了不少吧?”“那是。都是你的指点,一年多就全将投资收回来了。今年冬天猪肉涨价,挣了个好钱。”他站起来打开炕头的一个红漆小柜,摸出一个书包,“这是给你准备的,不能不要,咱村里人讲究知恩图报。砖厂的事还是让你的朋友来搞,那帮人真行。”当初建猪场就是陶氏包建的,“怕他们看不上你的小活了。行,我跟他们说说。”“包里是二万。算是我和秋生给你娶媳妇的钱。如果愿意,就在村里起处院子吧,咱傅家堡将来不比城里差。这点我坚信不移。”
傅春生的性格是会做成大事的。荣飞正要拒绝,院里有人喊什么,春生说,“你先坐,王乡长来了,我得招呼一下。”急急出去了。
在傅家堡呆到下午日落,二万元钱还是拗不过喝高了的春生兄弟,荣飞背着装满十元大钞的书包看了本家四叔,赶上最后一班车回到北重。
第二卷 国企浮沉 第四十四节 邢菊的婚姻危机
邢芳在北钢见到荣飞的许多同学。单珍热情地将她介绍给荣飞的同学们,她看见了那个让她感到威胁的张昕,单珍没有引见,张昕也没有和她交谈。荣飞的其余的同学们对她很热情,问什么时候可以喝到她和荣飞的喜酒。她将荣飞给她的大红包悄悄交给李建光,没有往礼本上写。荣飞上了1000元的厚礼,让李建光极为意外。这差不多是他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年半的薪水。荣飞的礼太重了。邢芳跟李建光说了荣飞前段时间到北京曾去他家,李建光说家里人跟他说了,原来没有计划出去旅游,完全是临时决定的。苏州有个亲戚,可以省点宿费。吃饭的时候张昕没有和她坐一桌,因为陪着她,单珍谢绝了张昕那桌几个同学的邀请。这让邢芳感到了单珍的善良和善解人意。邢芳一直在想张昕,真的如荣飞所说,是一个看来不好解释的梦境决定了他们的恋爱和婚姻?如果不是那个梦境,荣飞是不是已经和张昕走到了一起?张昕的容颜让她自卑,荣飞的梦境让她迷惑。骨子里是无神论者的邢芳一直很难相信荣飞所说。
午饭后便告辞了。邢芳和单珍想跟着回到北重宿舍。邢芳见荣飞尚未回来,等了一阵不见踪迹,决定回空山。路上比较顺,穿了荣飞给她买的轻软的羽绒服感到很暖和,她将自己的旧呢子外套和那件长身羽绒服带回了老家,准备将新衣服给三姐,旧衣服给二姐。在空山县城没等多久就搭上了去十里坡的运煤车,美中不足的是身上蒙了一层煤灰,幸亏她用旧衣服换下了身上穿着的新衣服。
见到二姐,邢兰劈头就对邢芳说了件令她大吃一惊的事,邢菊和石芳生在闹离婚!
“多久的事?为什么?”邢芳大惊。
“一言难尽。”邢兰定了定神,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讲了一遍。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