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钻到那里了。他上楼找孙兰馨,敲门不开,孙兰馨说她们已经睡下了。
孙兰馨并没有睡觉,现在的时间刚刚晚八时,远不到睡觉的时候,而邢芳也没有一丝的异常,或者今天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格外重视,被打扰的心情难以排遣,很想跟杨兆军聊聊,但不好意思下去,总觉得荣飞已经将今天的事告诉了邢芳。晚上孙兰馨推说身体不舒服没去食堂,当然没有见到邢芳是独自吃饭的,吃完还给她带回一份,饺子煮的有些浓了,早已饿了的孙兰馨还是忍不住吃了二十个,根本没有一丝病态。孙兰馨在心里骂杨兆军,邢芳则以为小孙是痛经一类的毛病。
“北阳的冬天来的早,你不要总洗来洗去------”看着孙兰馨将缸子里的饺子都吃了下去,邢芳提醒道。孙兰馨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快,床单一周即换,内衣更是每天换。一听邢芳的话,孙兰馨就晓得荣飞并未告诉邢芳下午发生的事,不禁舒了口气,心里涌起对荣飞的感激。荣飞和杨兆军最大的区别就是成熟,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仿佛天塌也于己无关。最巧的是邢芳竟也是这个性子。
“邢姐,你家那个啥时候带你回去啊?”
这件事最近确实萦绕在邢芳心头,“谁知道?这事不急吧?”邢芳想起最近荣飞的承诺,国庆放假没什么大事的话将带她回家认认门,因为他他尚未跟父母及奶奶公开他们的关系,他需要先回去谈谈。荣飞向她保证,这是他们的事,别说在婚姻自主的现在,就是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过去,也无法改变他自己的选择。眼看着国庆一天天来临,邢芳很想催催荣飞的探路之行,但又所不出口。俩人相处这么多天,对他家的亲缘关系已经很知道了。从他的话语里感到他和父母有些隔阂。邢芳希望不要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她家那边已经承认了他们的恋爱关系,大姐来信详细询问了荣飞的情况,表示满意,就看男方家长的态度了。邢芳希望顺利得到男方的认可,接下来的就是设计他们的未来了,荣飞在北重的起点很好,她的同事,厂里认识她并知道荣飞的人,都说荣飞那个位置是很有前途的,邢芳搁下荣飞扑朔迷离的生意,只期盼厂里能在他们结婚前分配他们一间房子,然后开始他们崭新的生活。对于结婚的日期,邢芳希望在25岁前。算算还有三年的光景,她劝自己不要着急。这事自己是不能着急的,说不出口的。
看邢芳一副沉思的样子,孙兰馨道,“难为他这么少年老成。我那位和他站一起简直是个孩子。”她和杨兆军的事在单身楼早已公开,对着邢芳,也不需要掩饰,“听兆军说,胡总,就是兆军的处长胡敢,对荣飞很欣赏,几次跟兆军说要他学学荣飞。你是有福气的,荣飞学历高,性子好,将来一定会做大官。”
“我倒希望他就是个普通人。过两年厂里给间房子,平平淡淡地生活就好。”邢彪已经到枣林上了班,荣飞的那封信竟然灵验如斯。二姐前几日来信,说邢彪很满意自己的工作,每月差不多能拿100元,而且活儿不算累。暖气片厂还给他免费找了间房子。
荣飞和厂办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张昌君和王志文这次去北京竟然办是班子调整。他们回来后,各种流言开始满天飞。传的最多的就是胡敢将接替多病的畅总出任总经济师。杨兆军几次跟荣飞谈到即将发生的调整变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荣飞告诫道,即使胡敢此次进入厂级,对你未必是喜事。你想啊,你才来厂一年,不会水涨船高跟着晋升吧?胡敢喜欢你,未必下任处长喜欢你。荣飞知道杨兆军的功名心极盛,觉得应当消消他的不成熟的锐气。“兆军,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文化底蕴,北重也不例外。历来升迁者除了自身条件外,跟对人是很重要的,或者跟着以为有能力有情义的领导水涨船高,或者搞隔山打牛的套路。你现在显然不适用第二种,所以还是少关心上面的事,踏踏实实抓好自己的业务,成为财务处的骨干再说吧。”杨兆军不懂什么是隔山打牛,荣飞解释道,比如你现在采用跟紧胡敢就是,因为你上面隔着副处长处长二级,用跟紧胡敢的办法越过处长办事,获得提升。等你上到中层,再跟紧厂长,这种办法建立在胡敢不信任财务处的领导前提下。我劝你现在不要考虑晋升问题,说句让你泄气的话,轮到你的时间还早着呢。
杨兆军倒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次的人事变更中获得提升。来厂一年多了,北重的人事问题已经接触考虑了一年了,北重还没有三十岁以下的中层呢。他不至于狂妄到现在就想进入中层班子。只是觉得胡敢的提升会给自己好处。等被荣飞劈头泼了瓢凉水,杨兆军才意识到胡敢如果提升了,财务处的当家人一定是赵宝莲。而赵宝莲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刚才的热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荣飞注意到杨兆军的表情,说,“兆军,你知道情商一词吗?”杨兆军摇头。此时的智商也是刚刚兴起,情商还被专家们锁在柜子里呢。荣飞简单解释,“如果没有好的情绪控制力,你绝对不可能走的很远。情商比智商更重要。胜不骄败不馁就是情商高的体现,你努力克制吧。”
临近国庆时,正当办公室的人们为国庆36周年准备时,班子调整的确切消息来了。北重在俱乐部召开了中层以上领导会,退二线的原厂级领导也参加了。部里组织局的副局长,省工办主任参加了会议,会议上组织局的一位处长宣布了北重领导班子的调整结果:党委书记王志文,副厂长余梦福,总会计师畅广富因年龄原因退出现职。张昌君改任党委书记,提升胡敢为总会计师,卢续为总经济师。厂长一职由朱磊担任。朱磊原任部里某局副局长,算是下派了。
北重的干部们最关心的是新厂长朱磊,据说朱厂长在就职大会上讲话极有水平,口才比北重的现任领导们都高,引发了秘书们的议论。因为参加会议的都是领导们,最次的也是中层副职,厂办的秘书们除了茅渊被选上上主席台为领导们的茶杯续水,其他人是无缘参加的,所以茅渊便成为一段时间的中心人物。荣飞主要忙着余副厂长的工作交接,余梦福分管的工作交给了卢续,算算跟着余梦福也就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虽然没有跟余副厂长交过心,但余梦福也没有批评过荣飞,虽未当面表扬,但背后有对荣飞不错的评价。荣飞看余副厂长卸任后情绪不高,跟马文伦主任说余厂长的办公室是不是先不要动?等他上班后再收拾?最好另给卢总找间办公室。余梦福在调整结果宣布后就携老伴回了山东老家。马文伦说卢总还等着用那间办公室呢,不腾出来怎么行?马上腾!这事是你一个小秘书该管的吗!马文伦急赤白脸地说。情绪很不好。
朱磊到任颠覆了荣飞的梦境。这算一次重大的“挫折”,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没有朱磊这号人。张昌君一直干到95年才卸任,那时的北重已经奄奄一息了。北重的历史既然重写,那么自己的记忆还有多少靠得住的东西呢?
马文伦的资格不比卢续低,原以为跟着王志文张昌君鞍前马后的干了十几年,总会在他们下去前混到个党委副书记或工会主席的位子,享受一下厂级的待遇。自从推行工效挂钩,厂里现在正搞工资改革,厂级的升资幅度会很大,不料王志文说下就下,张昌君看样子也失去了权柄,朱磊根本不熟,自己幸苦二十多年眼看就是一场空了。马文伦心里升腾着对王志文及张昌君的怨恨。他小心翼翼地周旋在王张二人之间,像踩着跷跷板,容易吗?
胡敢占了畅广富的办公室,卢续占余梦福的办公室,他将这二件容易办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办,他主要忙乎朱磊这位新厂长的办公室及住宿问题。朱磊家眷都在北京,暂时不来(朱厂长已经亲口对他说过了),那么朱磊在北重就是单身汉,吃饭好说,已经安排小食堂了。住宿现在在招待所,这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尽快安排一套房子。这件事张昌君已经找他及总务处研究了,给管房子的总务处下了命令。朱厂长的办公室要占用王志文的,这是张书记的交代,却需要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出面让王志文搬出来。张王不和已久,大概张昌君不愿意再在办公楼看到离职的王志文了。这件事马文伦感到很棘手,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边荣飞竟然说是不是另给卢总找间办公室?于是马文伦很恼火。
但朱磊找马文伦谈了办公室的安排,批评他没有人情味,王书记及畅总,余副厂长刚退二线,怎么能让他们马上搬家呢?再说,他们是退二线,不是退休。他们的办公室不准动!我们新上来的三人的办公室另找!挨了新厂长的批评令马文伦更加郁闷,认定是荣飞在其中使了坏,心里对荣飞恨得直咬牙。
第二卷 国企浮沉 第三十七节 风波
荣飞知道自己该向家里坦白和邢芳的关系了。他知道不会顺利,但没想到竟然搞成这样。
30日晚上,荣飞回到家里,将这个月应交家里的钱交给魏瑞兰,魏瑞兰点了,放在抽屉里,“这些钱我都给你攒着。专门立了个户,将来你结婚全都还给你。”魏瑞兰忽然问道,“张昕那个孩子很不错。上个星期你加班未回,你奶奶病了,是她带你奶奶去的医院。”荣飞闻言愕然,“我奶奶病了?”“吃坏肚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是禁不住嘴------”荣飞知道张昕自去年起就和家里人建立了直接的联系,其用意也不问自知,现在的局面令荣飞难堪,冲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当晚倒是老太太跟荣飞聊了很久,家里两间卧室,荣之贵夫妇住一间,王老太住另一间。荣之贵住的是阳面,老太太住的是阴面。荣逸在家时和王老太住一起,荣飞回来当然也住这间屋。人老了就睡眠少,半夜里老太太起床小解,发现荣飞仍炯炯有神地睁着眼想事,于是和荣飞聊起了张昕,老太太认为张昕那孩子不错,人长的漂亮不说,性子也好,不嫌我这个死老婆子脏------荣飞心里别扭,奶奶生病需要去医院,应当是父母陪着去啊?怎么能让一个毫无关系的女孩陪了去呢?
“奶奶,我在厂子里找了对象了。”荣飞最终决定先跟奶奶摊牌。
“什么?找了对象?啥时候的事?”王老太可一点也不糊涂,“那张昕咋办?”
“该咋办咋办。”荣飞心里烦躁不堪。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爸妈知道吗?”
“这不是告你了吗?他们还不知道呢。奶奶,你要相信我的眼光,邢芳,哦,就是我找的对象,会对你孝敬的。”记忆里邢芳确实对奶奶足够的孝敬,自己在北重工作忙,照顾老太太生活,带老太太看病几乎全落在邢芳肩上,而且从无怨言。老太太咽气的时候自己在重庆出差不在,身边只有邢芳------
“她是哪儿人,什么学历?做什么工作的?”
荣飞坐起来,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将邢芳的情况讲了。老太太立即摇头,“不妥当,很不妥当。空山是有名的穷地方,人性不好,人家张昕的条件多好,你们还是高中的同学,张昕说了你那时的许多事,我看出来她是很愿意的,北钢是个好单位,前几日你叔叔来,我跟他说了张昕的事,他也很赞同。你爸你妈最上不说,心里也是愿意的。听奶奶的话,和那个断了吧。”
荣飞感到麻烦了。记忆里并无张昕的出现,父母对邢芳多有不满,主要是嫌她家里穷,现在多了个张昕,事情更麻烦了。
“奶奶,我的事我做主。你就别管了好不好?”
“傻孩子,找对象看上去是你的事,和全家都有关系,你是聪明的孩子,这些不会想不清吧?”
荣飞不再吭气,拉灭灯,一夜未眠,心乱如麻。
第二天魏瑞兰和荣之贵叫了荣飞谈。老太太沉不住气,一早就将荣飞昨夜说的跟儿子媳妇讲了,荣之贵立即生了气,和魏瑞兰商量后决定跟荣飞摊牌。
自从这个儿子上了大学,没有一件事让他满意。最出格的是毕业分配,放着市政府办公厅不去跑到北重,如今也是个秘书,既然当秘书,在政府办公厅当秘书不比在北重强?找对象更是,就算已经有了固定的工作,可以谈恋爱了,这么大的事,不应当跟家里说一声?放着张昕那样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的女孩子不找,找什么空山来的大专生?
起初魏瑞兰和荣飞的谈话是和风细雨的,她指出荣飞选择的不合理性,强调张昕的条件适当。魏瑞兰说,“找对象不是小事,除了性情长相外,家庭条件是必须考虑的,像我,从参加工作就给家里寄钱,不寄不行啊。家里没有固定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