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被毒死后又被草草埋在宁北那座废弃的砖窑,证明了凶手是一个组织,他们担心王勇被注意,担心王勇招出委托他监视苏宇阳的情况,所以必须搞死王勇。但使用了市面上难以搞到的无色无味的毒药和对尸体的不专业的处理又暴露出两个值得注意的情况,主事人有较强的社会活动能力和他手下的人并不专业(或者没有按主谋的交代办),这又印证了王勇之死是黑社会之为。
张甫将专案组分成二个小组,一组调查王勇的社会关系,另一组则全力调查临同的黑社会势力。张甫设定的二条线,一条是悍马,一条是王勇,只要这二条线交汇,案子就上线了。
二组的调查证实了张甫的推断,临同有明显的黑恶势力。
现在虽然不能说是完善的法制社会,但毕竟不是乱世了,黑势力的存在必须有它存在的土壤,它的经济来源和保护伞。浪迹街头的混混不能称为黑势力的。
张甫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对黑社会的调查。他从当地公安的态度得出,临同一地的黑势力已经渗入了公安队伍,甚至渗入了政府了。因为对黑社会掌握最详细的就是最基层的派出所,张甫的调查却遭到了派出所的一致抵制——我们这里没有有组织的黑社会,笑话,那不是说我们这些基层干警全是废物饭桶吗?
当然,小小的派出所长是不敢用那种口气与省厅的副厅长说话的。临同市局及几个县局(张甫将目标锁定恒运矿业所在的三个县区)都向张甫表示了同样的意思。张甫将情况向回到省城的赵晓波汇报了,赵晓波严厉地授权张甫破除阻力,谁拦着就拿掉谁随后省委书记王林的电话直接打在了张甫手机上,表述的意思与张晓波完全一样,如果临同存在黑社会,那就毫不留情坚决打掉。如果当地有人充当了黑社会的保护伞,涉及谁拿掉谁,绝不姑息。如果你们省厅不能侦破此案,他将请公安部介入。
王林将省纪委副书记骆国祯派下来坐镇,表示了省委对北临高速案的侦破决心。
张甫和骆国祯商议后,采取迂回战术,以几个积案入手,免掉和停职了慰高县局的副局长和三名派出所长,这已是调查组进驻的二周之后了,省里一直关注他的进展,终于,在采取组织措施后,临同的黑社会浮出了水面。
临同境内比较“成气候”的黑势力有两大股,一股的首脑叫郑会涛,绰号六哥,主要经营运输业,恒运矿业起家的生意鹏运运输在1998年整体转让给了郑会涛,除了运输,郑会涛还经营酒店和娱乐业。主要以临同市为基地,左林县也是其“领地”。另一股的首领在丰源,首领叫朱良志,绰号黑皮,以洗煤、采石场为主业,势力局限在临同以北的山区了。
六哥郑会涛的故事随后还会讲到。
一组对王勇社会关系的排查很是费了一番力气,结果却没有多少价值。这让专案组有些丧气。王勇交往的关系比较杂,他在临同的关系却比较简单,因为王勇的短暂生命中大部分时光是在左林县度过的。王勇在临同市有个亲戚,那段时间他住在亲戚家里,他是看了龙湖的招聘广告报名应聘而被录用的,根据龙湖世纪的要求,王勇拿来了老家派出所给出具的证明,王勇并无前科,派出所的证明也无伪造嫌疑。
一组于是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王勇在临同的几个月时间里,这样范围就大大缩小了。王勇的亲戚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情况,他在临同的几个月里确实结识了一些混社会的人,其中提到一个叫金左手的人,王勇似乎欠过这个人的钱,当时曾向亲戚借过贰仟元还账。至于怎么欠的钱,王勇的亲戚并不清楚。亲戚也没有细问,因为那笔钱很快就还上了,亲戚也就懒得问了。那件事还是让王勇的亲戚不舒服,很快王勇就在外面找了住处搬出了亲戚家。
龙湖保安部的同事与王勇不熟,甚至不知道他的准确住址——王勇在给公司所填的人事资料上的住址是他亲戚的,但他搬走了。保安部的一名员工给调查组提供了一个信息,他说王勇曾说过他住南浩街。仅此而已。
南浩街居民很杂。有两个国企的宿舍分布于此,还有不少居民的自有住宅。调查组费了很大的力气,在派出所的全力帮助下终于找到了王勇所住的地方,那是一栋旧楼,户主是一名单身老头,老伴已过世,因经济拮据,他将所住的二居室腾出一间招租了。他并不知道王勇已经死亡,因为王勇之前也经常有数日不归的记录。老头认真回忆了王勇最后一次离开的情景,记得王勇是被人叫走的,至于是谁,老头说他当时已经睡下了,没有见到。但是确切地听见有人敲门,随即王勇也走了。老头说,这下好了,省的我找他了,他还欠我一个月的房钱呢。
王勇的衣物等随身物品还在,调查组取走了王勇的私人物品,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最值得调查的是王勇的手机通讯录,但王勇的手机已经找不到了。大概是被杀死他的人拿走处理了。张甫从移动通讯部门调出了王勇近二个月的通讯记录,逐一排查。张甫及专案组的人认为在张斌逃脱后的那几天的电话是最具侦查价值的,但那几天王勇的手机来电很少,逐一落实,没有可疑的电话,打给他的人都有合理的理由。
张甫注意到,王勇手机记录中有几个时间上很可疑的几个电话都是用公用电话打入的,经调查,那几部公话的分布也广,对那几部公用电话的侦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于是,案子转回来,继续调查王勇的社会关系,那个金左手成为警察调查的一个重点。
第四卷 今夕何夕 第二五节
金左手的真名叫樊永明,曾在部队服役,因故被开除。现在是金涛运输公司的副经理。调查组走访了樊永明服役的部队,因这支部队就在临同附近,所以调查没有费多少时间,调查的结果却引起了张甫的注意,这个樊永明曾是特种部队的士官,获过奖,因恋爱失败斗殴伤人被部队开除。
至于他金左手的外号是因为樊永明是左撇子。
因与王勇发生过经济纠纷,专案组找到了樊永明了解情况。是去金涛运输公司找的樊永明,带队的是张甫的副手祖柯,省厅一位搞刑侦的副处长,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就地了解金涛公司的现状。
祖柯是在樊永明的办公室见到被调查者的。提起王勇,樊永明爽快地承认他认识此人,对于曾发生的经济纠纷,樊永明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是与王勇在朋友家认识的,王勇喜欢喝酒打牌,欠了金涛酒店的钱,借钱还债。具体时间却记不太清了,樊永明说那笔钱王勇不到一个月就还他了。与王勇的交往就是这样。樊永明还给出了证人,当时借钱时曾有朋友在场。祖柯顺便向樊永明了解金涛公司的运行,樊永明倒是表现出很专业的素养,随口给祖柯说出一溜数据,听上去很是不错。
祖柯离开金涛后,按照樊永明给的地址和证人核实了,与樊永明所说并无二致。
张甫正在抓郑会涛这条线,对樊永明任职的金涛运输公司的老板郑会涛的调查正在深入展开,对祖柯的汇报张甫讲了一句,不能看表面现象,很多曾经的黑社会已经洗白了,他们都有了合法的外衣。黑社会也不是你印象的那样了。
什么是黑社会,第一是有组织,无论你是一眼看上去听上去就知道的帮会还是有合法的外套,组织是必须有的特征。第二是行事风格,采取暴力手段获利是另一个明显的特征。
要论组织的严密,张甫认为还没有强于执政党的。大陆与台湾不同,与美国也不同,这个帮那个派的要么是小说家的杜撰,要么刚成气候就被打掉了。是不是黑社会更要看其行事的风格,如果依法竞争,依靠技术和成本优势挤垮对手,那是水平,但如果采取威胁、恐吓等人身攻击,取得市场竞争的优势,那就是黑社会。
曾在国企干过七年因盗窃被开除的郑会涛经手过不下十种职业,其财富的积累过程谁也说不清楚,干过装修,经营过菜市场,管过歌厅,还办过锅炉厂,在接手鸿运运输前的最后一个职业酒店老板,收购鸿运运输后将其改名为金涛运输公司,任董事长。
十年内至少有两起命案和四起故意伤人案与郑会涛有关,但最后都因证据不足被检察院驳回或原告弃诉。鸿运运输公司原来的主业是货物运输,郑会涛接手后很快跨入客运的领域,不到一年,原来经营临同至省城和外省客运线的几家外地客运公司先后退出了该市场,目前的临同客运几乎被金涛所垄断。
最令张甫关注的是2002年临同曾发生的一起恶性的凶杀案,经营临同至兰州长途客运的甘肃一家私营运输公司老板被人用自制的土炸弹炸死在自家门口,同时死亡的还有其十一岁的女儿。这件大案至今未侦破,张甫调阅了案件的所有卷宗,上面确实有对郑会涛及其金涛公司的调查,因为据苦主的反应,金涛曾与死者因市场问题发生过争执,金涛曾给死者打过威胁电话,说过如果不按其要求办就整死他之类的狠话。但既拿不出证据,公安局当然不能据此抓人。到最后也没有找到金涛犯罪的任何证据,案件就那样挂起来成为了悬案。
张甫怀着极大的兴趣盯住了金涛公司,调查了工商、税务等部门。发现金涛更多值得注意的东西,金涛曾在2001年荣获临同优秀民营企业称号,郑会涛还当选市人大代表,优秀企业家。2003年的纳税额在临同市民企中名列前茅。
张甫随即发现,2002年后金涛对外纠纷中替郑会涛出头露面的是他的副手,那个叫樊永明绰号金左手的人。樊永明是在郑会涛收购鸿运运输成功后加盟金涛的,2001年即担任了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金涛不设专门的公司保卫机构,保卫职能是设在办公室内的,也就是由樊永明主管。
樊永明与王勇有过交集,调查在高速路案件发生的前几天,樊永明并没有与王勇联系,没有用他的手机联系过王勇,也没有去龙湖找过王勇。这些都证实了。
张甫认定金涛有问题,但偏偏找不到金涛的问题。
一个偶然的事件让本来陷入僵局的张甫峰回路转。
二组继续在张甫的指导下深挖金涛的事,一组的任务并没有完。死去的王勇是本案最关键的人证,一组继续做着艰苦的调查,侦查员去王勇的老家走访,中午休息时在饭店听到有及格村民打扮的人在议论一件事。有个好儿子就是不一样,一下子汇来几十万,母亲治病的钱立马解决了。
这句话本来对侦查员没什么吸引力,偏偏那几个像是外出打工的人说话嗓门忒高,想不听都不成。
其中一人对同伴的看法有异议,什么有本事,老金家的那小子有啥的本事?还不知做了啥的伤天害理的事呢?过年还他**的穷的到处欠钱,几个月就能挣几十万?干什么能那样来钱快?他去抢银行啊?另一个接口,那小子是胆儿肥,抢银行的事说不准真敢干。先不说人家钱怎么来的,难得是一片孝心。再一个说,人发财都是命,那小子在部队上学了不少本事,至少人家会开车,那种进口吉普车据说上百万呢。
这句话让两名正在吃饭的侦察员对视一眼:车,一百多万的吉普车,这个线索有价值
搞外勤的警员都有较强的与人交往沟通的能力,两个侦察员看清楚邻座四位农民打扮的人,没有亮明身份,而是拎了瓶白酒,要了二个菜过去,说听几位老哥聊的有趣,你们说的是啥车呀?要一百多万?侦察员的口音是北阳一带的,但装束却很普通,不像什么有钱人。四位正喝的高兴的农民对送上门的酒菜很是欢迎,那个吹嘘汽车的农民便将事情跟二位陌生人讲了一遍。
“金家老太太得的什么病呀?要花那么多钱?”侦察员不忘每一条有用的线索。
“是癌症。本来是等死的,谁知道儿子一下子寄回来几十万呢?”
一餐饭吃出了大名堂。听完故事的侦察员诚心诚意地替四个农民结了帐。
当天下午,两名侦察员便去了金宏森的家,证实金家老母亲确实住进了临同市的医院。他们的调查引起了村民的怀疑,这个偏僻的山村很少有陌生来的缘故吧,村民们对两个陌生人如此打听金家的情况很是怀疑,披着一件黑布衫的村委会主任拦住了他们,无奈,侦察员亮出了身份,说正在调查的一件案子与金家的儿子有关。
也不需要多讲政策,满脸刀刻般皱纹的老主任将两个侦察员请到了简陋之极的村委会,既然是公家办案,咱就实话实说。老汉将金宏森的情况全部介绍了,金家只有兄弟二人,你们问的是老大,老2就在村里,叫金宏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