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您请在这边坐。您等的人一到就可以看见了。”深沟指着暗影里的一排皮沙发,杨兆军过去坐了,很快有人上了茶。
服务真好。
不断有客人来,很少进对面的餐厅,大多上了楼。楼上飘来混杂在一起的歌声,所谓的歌城应当在上面。
喝光二杯茶,宋唯终于露面了。不等他开口,宋唯已经看到在远处沙发上吸烟的杨兆军。
“对不起,来晚了。”宋唯肯定是在下班后回家化妆了,从唇影上就可以看出来。杨兆军忽然觉得宋唯挺可怕的,她怎么跟丈夫公婆解释晚上的出动呢?相比自己,她的社交理由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啊。瞬间的功夫,杨兆军想到了宋唯在动力分厂做外线电工的丈夫高梁。由于宋唯的缘故,杨兆军悄悄地认识了高梁,那是个敦实厚壮的青年,杨兆军对高梁的态度是既羡慕又悲哀。
“你发什么愣啊?”宋唯走近,推了他一把。
“他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吗?”杨兆军脱口而出。孙兰馨是知道的,在他生日的那天,孙兰馨一定会在午餐加几个菜。
“不许提他。真扫兴。”宋唯撅起了嘴。
“好了,不提他。我们先吃饭?”杨兆军从背后拿出那个很可爱的小羊,“送你的。”
“不吃。来这儿就是唱歌的。啊,不错不错。”宋唯抚摸着毛绒绒的小羊高兴起来,“你定了包间吗?”
“没有。”杨兆军真的不懂。他是第一次来金色年华歌城。
按宋唯的要求,杨兆军找来服务小姐,但小包间已经没有了,只剩了大包间。费用是小包间的二倍,每小时要四十元。
“那就大包间。”杨兆军想,既然来了,就消费一次吧。
“可以在包间吃饭的。”宋唯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她挽着杨兆军的胳膊沿着铺了花格地毯的楼梯上楼。二楼都是一间间的歌厅,即使做了很好的隔音,声嘶力竭的歌声从各个包间里传出来。
大包间有四十平左右,沙发环绕,墙壁上嵌了一台大电视,旁边是点歌机。
包间的灯光有点暗,灯光从吊顶的边缘射出来,给房间增添了朦胧的暧昧。这儿真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呢,难怪宋唯要选在这儿。
服务小姐敲门进来,送进茶水和瓜子,这些都是免费的。但其他的消费就要掏腰包了。宋唯叫过服务员,点了啤酒、果盘及两碟冷菜。
服务员出门后,宋唯将门反锁住,回身扑到杨兆军怀里,与他热烈地亲吻。长吻足足进行了三分钟,杨兆军才挣脱宋唯。
“你什么时候来过这儿?”他狐疑地问。
“嘻嘻,吃醋了?我有个小表姐,曾跟你说过的,她老公是这儿的老板………………”
“哦。”依稀记得她讲过。宋唯给他讲的事情很多,杨兆军也记不住。
“我教你点歌。”她兴奋起来,拉着杨兆军到点歌机,教他学习操作。
“可是我不会唱歌的。”
“我知道你擅长的不是这个。但这个比那个更简单。”她暧昧地笑笑,“很好玩的,任谁也可以在这儿变成歌星………………”
“思念。我俩一起唱………………”宋唯已经选了第一首歌。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毛阿敏原唱的这首歌演绎好了并不容易,宋唯的声音太薄了,尖而亮,没有厚度,根本无法与原唱那种带着金属音的水平相比。但她唱得很投入。虽说是合唱,但杨兆军只能哼哼,因为他不太会唱。
宋唯很喜欢唱歌,一首首选着自己喜欢的歌曲。既然杨兆军不唱,合唱也就变成了独唱。进口的音响设备确实不错,听了几首后杨兆军甚至感到宋唯有做歌星的潜质了。
“你唱的真不错。是不是要点饭来?我可是饿了。”等宋唯再次唱完一首后,杨兆军拦住了她。
“你真没情趣。”宋唯撅起了嘴。
叫了服务员点了饭菜,杨兆军估算着价格,今天是不能让宋唯出钱的。其实他和宋唯在一起的时候宋唯也没有出过钱。自从有了宋唯,杨兆军的开销大了许多。
很快,餐厅将饭菜送至房间。
“我们是不是纪念一下你的生日?”等服务员取走残汤剩饭,杨兆军色心大起,笑眯眯地对宋唯说。
“你胆子很大呀。”宋唯的神态没有一丝的拒绝。
激烈的敲门声将正坐在杨兆军身上蠕动的宋唯吓了一跳。杨兆军顿时脸色煞白,灵魂出窍。
“快,是警察查房。”宋唯跳起来整理凌乱的衣衫,上次小表姐曾跟她讲过警察对歌城管的很严。
敲门声愈发激烈。
等两人穿戴整齐消除痕迹,杨兆军打开房门,心下稍定,门外站着一帮人,没有此刻他最怕的警察,倒像是一帮黑社会。
“我们就要这间了怎么的?不行吗?”刺青汉子指着屋里的俩人说,“歌厅还是ji院?他**的,不是不陪唱吗?这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半天不开门,你们金色年华装什么大头蒜?”
“他们是一起来的。这位女士不是我们的人。”服务生并不惧怕刺青。
“我不管这些扯淡事。让他们滚出去。老子就要在这儿玩。怎么?怕我出不起钱?”刺青摸出一沓百元大钞,在服务生脸上拍了几下。
“这不行。总有个先来后到。”
“老子预定了不算啊?”刺青揪住了服务生。
“总台并未接到你们的预定。”
“啪”的一掌扇到了服务生脸上,“怎么跟涛哥说话呢。”这一掌打的极狠,服务生脸上立即浮现一片红印。
杨兆军看出这帮人根本就是来寻衅滋事的。正为服务生担心,走廊过来几个西装青年,为首的阴沉沉地对刺青说,“来找金色年华的麻烦吗?厉害,有种。”
“找你妈个逼。”刺青甩开服务生,劈手夺过同伴的不锈钢水杯照领头的西装青年砸去。西装青年伸手一拨,水杯摔到了地上。青年喝道,“动手。”他身后的几个健壮青年抽出警察配的警棍劈头盖脸的砸过去。刺青一伙似乎没有料到这帮保安说打就打,一时手忙脚乱,鬼哭狼嚎。
宋唯哪里见过这种群殴,一声尖叫躲在杨兆军身后。先前应酬的服务生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吓死我了。”房门关上并上了反锁,宋唯心神初定。
“黑社会啊。”杨兆军隐隐地有些兴奋,跟刚才与宋唯缠绵的激情完全不同的兴奋。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宋唯有些怕。
“你不是说你的亲戚很有后台吗?” 杨兆军很想看看歌城如何收场。
宋唯所谓的亲戚其实只是个七扯八拐的远亲,来北阳找了工作只到过厂里看过一次宋唯的爸妈。前些日子宋唯逛街遇见那个她叫表姐的比她只大一岁的女人,被人家请到金色年华免费消费了一回。所谓很有后台只是宋唯从小表姐婚礼而得出的判断。
“我有些怕。”
杨兆军将宋唯揽在怀里,一只手攀上其高耸的乳峰,“怕什么,有我呢。”
刚才的激情没有了,宋唯挣脱,“不行,我们真该走了。”
吊在半空上的感觉真是不爽之至。杨兆军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外面又传来一阵骚乱声,很想知道结果的杨兆军打开房门,见走廊多了几个警察,正将鼻青脸肿的刺青一伙给铐起来。
“快走到地方有你讲的时候。”
“陶建平你**的等着,老子跟你没完”刺青大喊。警察一棍子抽过去,将刺青后面的辱骂打没了。
“啊,那个人就是我表姐夫。”躲在杨兆军身后的宋唯低声道。
“多谢各位了。改日请大家过来轻松轻松。”那个叫陶建平的根本不理刺青,对领头的警察说。
“好说。陶总,我们这就走了。”警察与陶建平握手道别,带着一帮滋事者走了。
“惊扰大家了。二楼唱歌客人们今晚的消费全部免单。”陶建平对簇拥在各间歌厅门口的客人们说,完了打了个响指,潇洒地走了。
“他不认识你吗?”杨兆军注意到陶建平的目光与宋唯有过交接。
“嗯,”宋唯低头想着什么。
杨兆军也在想,想回去跟孙兰馨需要编造的谎话。无论如何,今晚的大部消费免单了。
第三卷 横空出世 第一百九十六节 条件
所谓夜路走多了遇鬼,杨兆军在金色年华为宋唯过生日的事没想到在宋唯的唇膏上留下破绽。他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半多了,孙兰馨尚未睡觉,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呢,对于杨兆军和税务局喝酒的“理由”本来也没有怀疑,因为他此类的应酬确实比较多。但今晚他回家的时间有些不当,如果喝酒则早该回来了,如果打牌则又有些早了。而且和银行税务等部门吃饭他一般会喝大酒,也不会像今天这般轻描淡写,站在近处甚至闻不到多少酒味。心里不免起疑,灯光下杨兆军嘴唇上亮闪闪的东西更引起了孙兰馨的怀疑,这分明是女人唇膏的痕迹嘛,税务局喝酒喝出唇膏是怎么回事?
“你嘴唇上是什么玩意?”
这边一盘问,杨兆军借口到卫生间的镜子前自查早已洗掉了“罪证”。听见哗哗水响,孙兰馨心中悲苦,钻在被子里呜咽起来。这等于坐实了他对她的不忠。孙兰馨本来等杨兆军过来解释,但杨兆军竟然到另一间屋子睡觉去了。
以往杨兆军总会编造理由哄过妻子,但今晚在金色年华受到些惊吓,对与宋唯的关系产生些疑问,也就未像平时一般哄小孙。而是躲到另一间卧室去反思了。
半宿未眠,将一盒贵烟抽光,不大的屋子里烟雾升腾,原以为孙兰馨会追过来继续折腾,但那边根本就没动静。杨兆军忍住没有过去,将思绪集中在宋唯身上。
这天晚上,越来越冷静的杨兆军将“他的”两个女人认真做了一番对比。
结论是宋唯最吸引他的是漂亮的外表和床第间的泼辣的风情。除此之外就没有比得上孙兰馨的了。
首先宋唯没有小孙的文化水平高,孙兰馨和自己一样喜欢读书,可以就一本感兴趣的书进行探讨,宋唯最多也就看看读者文摘一类的小资情调杂志了。这样决定了谈话的范围,杨兆军惊奇地发现其实跟宋唯的话题没有跟孙兰馨宽。
其次是两个女人对钱的态度不同。孙兰馨跟自己谈恋爱时没有提过任何的礼物方面的要求。那时偶尔看次电影、吃个饭,她总是抢着付账。两人唯一的一次因钱的龌龊是在结婚前,丈母娘非要他给女儿买个金戒指,而他真的拿不出那笔钱了。除此之外就想不起什么了。至于结婚后,工资归拢在一起,生活上的开销不必说了,就是杨兆军个人的开销,比如抽烟,比如打牌,孙兰馨从来没有因此干涉过,在杨兆军掌握了很大财权后孙兰馨的态度是最好不要养成公款消费的习惯,理由是一旦你不是处长了会很难受的。
但宋唯不行,她大概认为男人付账是天经地义的事吧。特别是在杨兆军可以报销的项目上,比如吃饭。你当着财务处长,连顿饭钱都解决不了,不是傻子吗?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哦。比如特殊的日子应当给她买礼物,像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她的生日,诸如此类。俩人偶尔出去逛,她也会买一些小玩意,付账的当然是他。而这种花销从今年起呈上升趋势,化妆品啦,鞋子啦也要他掏腰包了。事实就是宋唯开始对杨兆军的经济情况构成了压力。由于结婚形成的习惯,杨兆军的工资都是上缴的,每月只留30元的零花,不能再多了,因为至今他的工资尚不足200元,每月还要给自己父母寄回30元。丫丫也开始花钱了,孙兰馨给女儿在西城报了个绘画***,说是让孩子多一点爱好,每个星期去一个上午,每月的费用是二十元。家里也不能一点积蓄都没有啊。
至于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花销都可以报销,至少打牌的亏空没法子办。就算打牌最终输赢相当,解决宋唯越来越多的零花(主要是衣服和化妆品)也开始让杨兆军心烦。他从今年起就有意识地找一些可以报销的发票来攒私房来应对宋唯。他也想过,一旦自己离开财务处长的位子,比如到人劳处,恐怕就没有这样攒私房的便利了。
一旦失去最初的激情,经济问题便沉重地摆在了面前,经济是基础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杨兆军不是没有想过与孙兰馨离婚。起初的障碍是女儿丫丫、父母及桑树镇的乡亲。他们是老乡,自己当了陈世美后父母很难在老家抬头做人。然后是自己的前程,如果他与孙兰馨因宋唯离婚,自己在北重的前程怕是就此嘎然而止了。所以他数度起意,数度压下,现在则发现,真正适合自己的恐怕就是孙兰馨,而不是宋唯。
就这样想了大半夜,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后发现墙上时钟的指针指着八点钟,屋里静悄悄的,妻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