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没见?他们在北院包饺子呢。你奶奶也在那儿。”
“那我去凑个热闹。”
荣飞转回北院,做了厨房的东厢里,奶奶,母亲,邢芳,纪芙蓉及甜甜正围着一张长桌包饺子。荣飞到水龙头下洗手,准备上手。
“这儿哪里用得着你!俺娃快去歇歇。”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孙子。
“我包饺子的手艺可不差,比小五强,嗯,比芙蓉也强。咦,晓敏不在吗?”
“她被你奶奶撵回屋里休息了。”魏瑞兰道。再有二月黄晓敏就临盆了,老太太关心,不让她干活了。
“哦,”荣飞靠着奶奶坐下,“饺子里包了钱币吗?”
“包了,一共十三个,看谁吃到多。”老太太笑着说。
“那一定是大哥。”纪芙蓉微笑着说。
“不一定。”老太太笑道,“古往今来就是一个铁理。挣钱的不花钱,花钱的不挣钱。家里有福气的不一定是他。”
“哈哈。”荣飞大笑起来。
诸事顺遂,荣飞的心情极好。记忆里的过年,全家没有过如此融洽的场景,自己的努力终于换来回报。
“哥,三缺一呢,过来凑个热闹?”荣杰过来拉荣飞。
荣之英他们贴完春联,荣逸闹着要打牌,荣之英答应了,荣杰便过来找大哥。
“玩多大的?我可不能和大哥和你比。”荣杰问荣逸。他本来不敢和其父同桌竞技的,但今天的情况特殊,看父亲的脸上一直笑眯眯的。
“玩高兴嘛。推倒胡,五块钱。”荣之英定了规矩。
“叔,你们歇几天?”荣飞问。
“七天。”荣之英给荣飞烟,荣逸也拿了一支,荣杰不抽烟,“你今年不用回空山了吧?”
“不回了。对了,我是不是应该跟小五去他爸那儿看看?”荣飞不熟练地码牌。
“上午我送嫂子去了凤仪桥,给他爸送去年货了。你就别操心了。快打牌吧。”
“那就好。小杰小逸你们也该去看看岳家。”
“小杰啊,你俩都要好好学习你哥。”
“叔,咱们玩就是,不说别的。”荣飞收回心神,专心打牌。
荣之贵将他的铺子收拾毕,关了门,跑来看打牌,荣飞见父亲跃跃欲试,将位子让给父亲,“你来玩吧。我玩不过他们,都输了100多了。”
“是啊?看我给你打回来。”荣之贵笑呵呵地接了位子。
荣飞前后院转了一圈,让那个烧锅炉的工人回去过年,家里这么多人,家用的常压锅炉也不难烧。忽然想起什么,叫住正推车准备走的工人,“常师傅,这些钱你拿去,给孩子买点糖吧。”荣飞摸出500元塞给老常。
“啊呀荣总使不得,已经发过工资了。”
“过年嘛,图个高兴,快拿起吧。”荣飞目送老常离去。
暮霭渐渐笼罩了天地,远近的爆竹声成片的响起来,荣飞坐在奶奶屋子的窗前,凝视着院子里苍茫的暮色,心里一片宁静。
第三卷 横空出世 第一百四十七节 胡敢给卢续拜年
自元旦前调整班子后胡敢就没见卢续。换位思考。被一撸到底的卢续在家休息也是情理中事。一周后胡敢曾派组织部长去卢续的家里,向征求卢续工作安排的意见,卢续当然不在。卢续夫妻早已搬出北重的消息胡敢方才知道。同在一个班子共事,卢续搬家的消息胡敢竟未闻知,可见两人的隔阂有多深了。奇怪的是班子里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卢续竟然搬出去住了。如今厂里分给他的房子只住着卢续年迈的父母。岁末年初,集党政大权于一身的胡敢忙的脚不沾地,卢续的事情也就放下了。
又过了几天,有消息说卢续已经跳槽到外面了。这个消息引起胡敢的警惕。真的跳槽了?去了哪里?卢续毕竟曾是副厂级领导,如果被人传出被排挤的连北重都呆不住了,对自己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为此胡敢严厉地批评了组织部,批评他们不关心退下来的领导,组织部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大年初一上午胡敢率队慰问值班不休息的单位,电话站,锅炉房,职工医院,警卫大队,又去张昌君、王志文等几个老领导家拜了节,转了一圈差不多就到午饭了。
家里坐着一帮来拜年的部下,有几个特别处得好的就留下没走。反正过年的饭菜也不差几个人。饭后胡敢取消了午睡,和几个部下摸起了麻将。脑子里却想着卢续的事,问基建处高处长。“你去打听一下卢总在市里的住处,明天我去给他拜个年。”高永年和卢续私交不错,应当有联系。
“给卢续拜年?”另一个中干奇怪。
“卢总!卢续下来就不叫卢总了吗?是不是我下台你们就不认我了?”胡敢不高兴地说。
“他哪里能跟您比?你现在是我们的领导,将来时我们的领导,永远是我们的领导。”
“说的蛮好听。”胡敢哼了声,”做官先做人!上山要想着下山。”
心里有事,麻将只打了四圈就散了。胡敢让在总务处工作的老伴去准备一下烟酒一类的礼品,老伴却是个财迷,平时日子过得克勤克俭,连手纸都舍不得买,只用报纸的,“你那是公事吧?干吗用家里的?让厂办给你准备去。”
“家里的是你买的吗?这事我不准备让厂办知道。你懂个屁!”
万一卢续意气用事给他下不来台,部下在总是不好看。胡敢说完给秘书贾青打了电话,让他明早将车送过来,胡敢有本,自己开就行了。
晚上高处长给胡敢打来电话,告诉了卢续在市里的地址。
胡敢开车去了新华街,这一片都是北钢的宿舍,不知卢续怎么住在了这儿。
拎着礼物送礼的感觉很久未体验了。胡敢敲开卢续的房门,开门的是傅雅兰,她认识胡敢,胡敢却不认识她。
“胡厂长?找老卢?”
“过年好。给你们拜个年。老卢不在?”
“他加班,哦,他出去了。”傅雅兰失口,赶紧纠正。
“看来老卢真的要离开北重了。”
傅雅兰心里有气,“厂里不用了,还不让别人求条活路?”
胡敢宁愿跟卢续沟通。眼前的场合时他最不愿碰到的,已经来了,也没办法,主人不让座,自己只好一屁股坐了,“嫂夫人,我今天就是来找骂的。不错,老卢的工作跟我有很大关系,但不是我能决定的。决定权在部里。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他好好谈谈,说起来我们是二十年多的朋友了。一同进厂,一同提中干,又一起进班子。说起来真是不容易。我想征求他工作安排上的意见,看来用不着了。”
“用不着了。他怎么能跟您比?能力差太多了。他已经写好了辞职报告,就在这儿,”傅雅兰从写字台抽屉里找出丈夫手写的辞职报告,这份报告卢续写了很久,撕掉几回,曾经偷偷落过泪。最后这份只有几十个字。
胡敢微笑着点了支烟,没接那张纸,“共产党的干部,上下都是正常的。我们是国企。不是私营。我这个厂长也是打工仔嘛。老卢到哪里高就?”
“幸亏有人念旧收留他。一家不起眼的私企,不说也罢。老卢是个规矩人,不上班是不好领公家的钱的,从他休息算起,工资我们不再领了。”
“嫂夫人是怪我啦。年前实在是太忙,没有及时过来。北重上万人,领着工资不上班的大有人在,也不差他一个。老卢去了联投,对吧?”
“没错。”傅雅兰涌起自豪感,自参加了联投组织的迎新酒会,傅雅兰就深感自豪,为丈夫成为那样一家企业的一员而自豪。
“荣飞准备给老卢什么职位?”
“我不晓得。我从来不管老卢的事。”
胡敢没法子再坐下去了,那张手书的辞职信自然也没收。带来的东西强行留下了。卢续住在四楼,没等胡敢出了楼梯,外面咣当一响,他带来的烟酒被傅雅兰从厨房扔了出来,就砸在他车跟前,酒香四溢。
胡敢苦笑。离开北重,他的任何权威都使不上了。人家已打定主意要走,自然不将他这个厂长放在眼里。
钻进汽车里胡敢没有急着走,而是将车打着,点了烟慢慢抽,很想知道卢续在联投担任什么职务。很想见见这个已经闯进他生活中的荣飞。记得荣飞离开前的那幕,他逼着荣飞和妻子同去同留,本意也不是要他离开呀。本来他很欣赏那个青年的才华,如果他投靠自己,如果他不是任性而为,何至于调他离开计划处呢?胡敢抽完烟,将烟蒂扔出窗户。推上档启动车子。
联投和我有毛的关系?北重还是屹立在北阳,自己还是北重说一不二的皇帝。荣飞嚣张也嚣张不到自己头上吧?
此时的卢续真在加班。在慎重考虑后,卢续加入了麒麟汽车筹备组,担任副组长,负责整体计划的制定、各子系统的协调。这本是他的长项,荣飞这样安排肯定考虑了卢续的履历。
卢续现在的职务在已经逐步正规的联投职务序列中应为一级公司的副职,相当于傅秋生、张雄夫一级,待遇分为二部分,一部分是固定的薪酬,每月为2000元。绩效奖励也按照一级公司副职的待遇,但这个筹备组与其他的实体公司不同的是,他们没有销售、利润之类的业绩,绩效考核将按照董事局给定的任务完成麒麟车的前期筹备,董事局要求在92年7月前,麒麟轿车首车下线。
根据级别,联投为卢续配了车,但没有司机。联投系统只有荣飞和隆月以及元老陶莉莉配有专职司机。卢续不会开车,所以虽然有车,他还是骑自行车或打的上班。荣飞知道后将黄天临时配给了卢续。
这个任务极重。在利用银环汽车解决产品准入的问题后,一系列的难题方才浮出水面。轿车的难度远胜卡车,如果把造卡车算作小学,轿车就是大学了。
年前荣飞召集会议专题研究汽车项目,决定了工作的大致目标。第一步是麒麟汽车技术工程中心的注册成立,这个预计设在北京的技术工程中心将承担麒麟轿车的设计任务并指导生产工程的建设问题;第二步是注资将设在梅阳的银环汽车复产,提升银环汽车的制造水平。因为银环汽车一直是生产轻型卡车和中型客车的,将来也不会承担轿车的制造任务。第三步是在北阳,具体的说就是在安堡建设麒麟轿车生产基地。预计在92年间试制出第一辆轿车。
涉及的子系统极为繁复,设备的引进购置,非标制造,大型模具的设计和制造,土木工程,还有极为关键的人才引进和培训问题,不仅是技术工程人员的短缺。还有大批的熟练工人的培训和招收。
现在需要一份精确的可以指导以后工作的网络工作计划,这份计划的制定就落在了新加盟的卢续身上。
卢续只在大年初一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即召集他手下的几个青年——整个筹备组是以新都机械和动力研究室为基础组建的,人员基本来自这两个单位。对于完整建设一家集设计、制造为一体的汽车公司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同为筹备组副组长的张雄夫年前即带人去了梅阳,在并购协议正式签字后,张雄夫等人的任务是借鉴银环的管理基础,为麒麟公司的整体设计积累经验。
初二的加班张雄夫和孟启新都来了,十几个人在新都的会议室热烈讨论,梳理问题,确定解决的思路及牵头人员。
大家沉浸在一种神圣紧张的气氛中,以至于荣飞走进他们的会议室都没发觉。直到一个工程师看见荣飞。
“给大家拜年,过年好。”荣飞笑眯眯地抱拳拱手,“初二是拜岳父的时间,工作要干,拜年也要拜。不然夫人们该有意见了。”
张雄夫笑道,“你不去给老岳父拜年吗?”
“去啊,我就是从岳父家过来的。那里没我什么事,就溜出来了。想起年前老孟说初二就开始加班了,就过来看看。”他抬手看表,“哎呀,快十一点了,你们也散了吧。”
“你给的时间太紧,事情又太多,没办法呀。”张雄夫笑道,“你当我们愿意啊?”
“谢谢各位了。不过想让我请客可办不到。哈哈。”他将拎着的二条红塔山放在桌子上,“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联投财务制度是不报销烟酒一类的东西的,涉及公司事务的宴请根据业务分工由总部或各一级公司办公室安排,就是荣飞和隆月也不破例。
“卢总,就到这儿吧,你也该陪傅阿姨拜年了,要不我都不敢见她了。”
“我们还有一个问题,马上就散。”今天主持会议的是卢续。
“好好,那我就不陪你们了。”
卢续离开时已经十二点了,和傅雅兰通了电话,直接让黄天将他送至岳父家。卢续到联投上班的一个月里深切地感受到联投与北重的不同,给他以耳目一新的感觉。或许这就是荣飞所说的机制和体制问题吧。
联投的企业毫无效率的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