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对象,就是你老婆也不准你动手。人渣。”荣飞逐渐冷静下来,但余怒未消。
“你小子等着,我认识北阳最上层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陆英寿招手拦住一辆夏利,一溜烟走了。
“我认识北阳最下层的人。”荣飞冷冷地说。但这话陆英寿是听不见了。
“我送你回家,还是单位?”荣飞问张昕。
整个过程中,张昕没有说话。此刻,她犹豫了片刻,“回家吧。你不必送了。”
“不。那个渣滓让我不放心。”荣飞拦住一辆面包车,车窗前贴着一个黄色的标记,那是出租的记号。车顶上的可以点亮的出租灯现在还现世,这个标记令荣飞新鲜,记不得梦境里有这样的标记。估计那时自己也没坐过出租车。
“我说了不要你送。”张昕的态度有些冷淡。荣飞没说话,给张昕拉开车门,然后坐到前排副驾驶的位子。
十五分钟后到了张昕家楼下,荣飞没有下车,对往家走的张昕说,“你找谁都不能找他,他绝对是个人渣。”
张昕站住,“你觉得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她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份决然。
荣飞轻叹一口气,“走吧,到北重。”他对司机说。司机是个和荣飞年龄相仿的青年,“哥们,是你原来的对象?”
“你的话有些多了。”荣飞感到心烦。车子回到北重厂门,荣飞付钱下车,沿着树荫往办公楼走的时候,对自己刚才的冲动和暴怒有了几分后悔。随即又将后悔之心抛掉了,自认如果现在遇到刚才那一幕,照样会痛打陆英寿那个人渣。
想起当年在济南他殴打陈香君的情景。一个对女人都能下手殴打的男人还有什么说的?张昕怎么会找这种人?荣飞可以断定张昕和陆英寿有了那种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说不好,但绝不会是一般的同学或者朋友了。
可是自己一直不是寻求与张昕关系的正常化吗?张昕与你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见到张昕挨打仍如此暴怒?
“走过了。退休的事办完了吧?刚才卢总还问你呢,好几天不见。”办公楼已在眼前,冷丽看荣飞失魂落魄地走来,笑道。荣飞对冷丽笑笑,没心思跟她多解释,直接回办公室写这几天借调的工作汇报去了。张昕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荣飞在心里说。
张昕回到家,家里没人。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趴倒便哭开了。等段英下班回来,见女儿意外在家,而眼睛红肿着,马上便急了。反复询问下,张昕将今天发生的事大致的说了。
三月份张昕和陆英寿算是确定了恋爱关系。女人,特别是漂亮矜持的女人,最服不住的就是水磨工夫。本来张昕是不愿意和陆英寿来往的,陆英寿采取迂回战术,首先赢得了张昕父亲张立国的赞赏。张立国所在的厂子在北城区,和陆英寿之父陆天光认识,陆天光在程恪担任市长后从工商局调回了北城区当上了区长,成为正处了。按照政府的*结束后的权力框架,区长的权力越来越大,陆天光不止一次的到厂里视察,作为党办主任的张立国只能远远的看着书记和厂子陪着陆区长。当知道陆英寿是陆天光独子的时候。张立国本能地赞同这桩尚未见分晓的婚姻。女儿这二年来一直情绪低沉,受伤于爱情他是知道的,解铃还得系铃人,受伤于爱情最好的圣药就是爱情,陆英寿看上去也是很阳光的孩子,还是昕儿大学同学,而且家境也不错。和老婆一沟通,段英很是支持。小伙子在市府办公厅,多好的前程,不比那个荣飞好?这样一来,陆英寿上门时首先受到了张立国和段英的热情接待。环境是非常重要的,张昕慢慢的对陆英寿的观感有了改变,慢慢的同意和陆英寿接触,看电影,散布,吃饭。大概在五月底的时候基本确立了恋爱关系------
今天的事完全是偶然。张昕第一次到陆英寿家做客,陆家已经知道了张昕的存在,今天的场合也有审查未来媳妇的意思。事情就坏在了陆英寿母亲的身上,她叫张月婵,是个很重门第的女人,本来给儿子介绍了一个官员子弟,那个女孩的父亲是市委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但陆英寿坚决反对,陆天光倒是比较开明,对妻子说孩子的事让他自己定,毕竟我们不可能和他过一辈子。张月婵于是勉强同意张昕上门,张昕的外表令张月婵非常满意,但吃饭之间张月婵问到张昕的家庭,那种掩饰不住的居高临下让敏感的张昕难以忍受。宴席的气氛就压抑了。陆英寿看出了张昕的不高兴,想尽办法也没有扭转已经尴尬的气氛。饭后张昕在客厅休息,陆英寿便将其母拉到卧室埋怨,张月婵却不吃这一套,哦,合着还没过门便骑在我头上啦?母子俩争执的越来越厉害,声音传到张昕耳中,性子刚强的张昕夺门便走,陆英寿追出来,一路追上了公交车,想说服张昕回家跟母亲道个歉。毕竟是晚辈嘛。张昕却认定自己没错,于是争执起来,张昕下车,陆英寿追上去,后面就是荣飞看到的一幕了。
“当官就了不起吗?”听完女儿的哭诉,段英愤愤地说,“活该他挨打,打得好!对了,那个荣飞是不是想和你和好啊,要不干嘛护着你?”张昕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估计很快就结婚了。我和他今生是不可能了。”她心里一片悲凉,“既然不要我,干嘛总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呢?”后半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第二卷 国企浮沉 第八十六节 荣之贵的烦恼
听了老婆魏瑞兰绘声绘色的讲述,下班的荣之贵急急回傅家堡看了老屋翻修工程。夜色苍茫中工人们早已收工,只有那条黄狗对他咆哮不已。看门的是荣飞雇的村里的一个光棍,姓丁,行四,村里都叫他丁四,近四十岁没讨到老婆。他是秋生替荣飞找的临时工,白天做小工,提个水搬个砖什么的,晚上则住在院里照料。防止小偷的光顾。
“是二叔啊。”丁四讨好地凑过来。荣之贵没理他,四下转悠着研究翻修改建工程。足足一刻钟后荣之贵才回过神,给丁四一颗烟,“老四啊,这啥时候就完工了?”
“还得个把月吧?”丁老四贪婪地吸了口烟,一股带着苦味的辛辣钻进肺里,发现荣之贵给他的并非好烟。对于好烟,丁老四是抽的出来的。
“听说傅春生家的猪场搞得蛮红火?”
“那是。据说去年挣了几十万哩。”丁老四羡慕地说,“猪场的工人每月都拿几百块呢。现在猪场是秋生管着,春生主要搞砖厂呢。”
“是吗?”荣之贵眉毛一挑。妻子没忘告诉他荣飞帮秋生兄弟搞猪场的事,以荣飞的精明不会白帮傅家兄弟的忙。荣之贵在内心承认长子的精明了,明华服装他认真地进行了调研,明华北阳分公司正在建设中,他专门去了东郊的建设工地。不过他的调研没有告诉任何人。
荣飞一年究竟挣多少钱?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荣之贵。和魏瑞兰私下商讨过不知多少次了,两个人越商讨越是心惊。
“你带我去看看秋生的猪场吧。”荣之贵将半盒小荷牌烟卷赛给丁老四。这种烟丁老四抽过,知道价格,没想到荣之贵抽的是三毛五一盒的劣质烟!丁老四知道荣飞是个有办法的人,傅家兄弟从来都将荣飞当成上宾。荣家老院翻修缺砖少瓦都是从春生的砖窑上取,春生甚至专门为荣家老院烧了一窑青砖!
踩着黄昏的余辉,老四带荣之贵来到村南的猪场。和荣之贵想像不同的是猪场非常干净,干净的令人不相信这是猪场。空气里基本没有异味,四排整齐的猪舍有些“豪华”了,外墙都刷成了白色,里面拉着电灯,亮光从里面透出来,荣之贵忍不住爬上半人高的围墙看去,十几只半大的猪娃子正在进食,食料槽是木制的,看不清猪们的食物是些啥东西。猪圈里很干净,没有寻常的满地猪粪,而荣之贵的印象里猪圈里总是“铺着”厚厚的一层猪粪,猪们就在猪粪里生活!
老四已将秋生找来了,秋生很恭敬地请荣之贵到办公室坐,荣之贵却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三排猪舍,发现猪舍是分区管理的,最南的一排是待产的母猪,中间一排是正在生长的小猪们,而最北的二排是准备出栏的成猪了。“明年准备再盖一排,可以多喂二百头猪。”傅秋生对好友的父亲介绍道,“我们还准备上个饲料加工厂,这是小飞的主意,他请了省里的专家来,专家认为可行。猪饲料搞好了可能比养猪更来钱------”
荣之贵看着已经长出胡须的秋生,记忆里这是个毛孩子啊,“这个猪舍,荣飞投了多少钱?”
秋生沉默了片刻,“开始小飞给了十万,建筑工程的六万欠款是他替我们还的,就是十六万吧。”荣飞曾叮嘱过不要对别人说他入股的事,可是问话的是小飞的父亲啊。秋生决定实话实说。
“占多少股份呢?”荣之贵追问。
“开始定的是他六成。去年冬天他退成四成了。”
“为什么?”
“小飞厚道,总认为自己没有精力管这儿的事------”
“猪场的资产有几十万了吧?去年分了多少红利?”
“具体数字我说不好,得问会计。七八十万总是有的。没有分红。猪场的收入都投入砖厂和饲料厂的筹备了。”秋生小心地说,预感到荣之贵这位荣家二叔似乎是有备而来。
“那就是说砖厂和饲料厂都有小飞的股份了?”
“小飞说了他不要。我哥在砖厂给他留了三成。”秋生想想,“这几年挣的钱都砸在这儿了,手里其实没有啥钱了。贷了银行的30万才将砖窑办起来。对了,还有大棚菜,我哥准备明年转出去,种大棚的人过于多了------”秋生有些语无伦次,他预感到荣飞爸爸来猪场另有目的。这两年跟着大哥做生意,秋生学会了察言观色,荣之贵脸上的不快当然瞒不过他。
“大棚菜也有小飞的股份吧?”
“没有。小飞开始借给我一点钱。后来我还给他了。”秋生觉得不太对劲,至少肯定荣飞没有将这儿的事情跟荣之贵说。但他不会撒谎,照旧是实话实说。
天已经完全黑了,荣之贵的面容隐在黑暗中。“二叔,你没有吃饭吧?我请你喝酒去。”秋生说道。
“不了,我还有事。”
“现在不知有没有公交了,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荣之贵离开了傅家堡。这个村子已经不是他的了,在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上,荣之贵痛苦地想,为什么荣飞什么都瞒着家里呢?原来以为这小子只是机缘巧合搞了个服装,谁知道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做了这么多事?老院翻修究竟动的什么念头?原来觉得每年上交自己二万也是很美的事,现在看来这小子手里攥着的财富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
回到纺织新区已是九点多,家里早已吃过了晚餐,魏瑞兰也收拾完了厨房。老太太已经睡下了。老院正在翻修,老人只能继续住在儿子家了。
“咦,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纺织厂保卫科是没什么事的,荣之贵的岗位也不需要值夜班。魏瑞兰看出了荣之贵在生气,他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和谁生气了?”“我回老院了,也去傅家的猪场看了。”魏瑞兰晓得他生什么气了,“小飞真的有股份?”她小心的问。在和丈夫聊到老院翻修和傅家兄弟的财富时,荣之贵就断定荣飞在傅家堡有“产业”。
“果然如你所说啊。”听了丈夫的描述,“七八十万?四成就是三十多万了。”
“帐不能这样算。那些钱是年年在涨的。可比存银行强太多了。”荣之贵想到傅秋生所说的明年扩大猪场的事,“他可比咱们会算账。你说他为什么就不告咱们呢?为什么他就这么提防咱们呢?为什么硬可相信外人,借钱给外人也不搭理咱们呢?”荣之贵意态萧索。这几个问题在车上反复想过了,没有答案。
“这个事我反复想过了,小飞这孩子跟咱们隔开是因为小时候回老家,为此我很后悔。孩子嘛,谁带跟谁亲。自然就和他奶奶近了。但他长大回到我们身边后,你和我对他的关心少了些,这也是事实啊。”魏瑞兰喘了口气,“他不信任咱们也是有道理的。”
“屁的道理。”荣之贵声音大起来,“我们是他的父母啊。他的命都是咱们给的,搞了这么多的名堂,每年给二万就打发了?”
“你小些声吧。”魏瑞兰朝卧室丢眼色,示意丈夫别让老太太听见,“吃点饭洗洗脸早些睡吧。”
荣之贵知道老婆要和自己谈谈,匆匆吃了口剩饭,洗了把脸就回卧室了。天气热,卧室又小,闷闷的很不舒服,荣之贵干脆拉起魏瑞兰,“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人出了纺织新区沿着纺织厂大门前的马路往北走,路边都是纳凉的闲人,三五成群的闲聊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