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包应霞本就是一个大名士,看文章的眼光也毒。一见到这种口水文,心中便是不喜,通通刷了下去,并叹了一口气:“管大人怎么能够如此阅卷,都是不能用的。”
其他考官也都是小声笑起来,低声交头接耳。
俗话说,学生的成绩是房师的面子。各房选送的卷子若被主考看中,上了榜,对他来说,却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若自己那一房出了个解元,更是说明你眼光独到,学养深厚,要被做为政绩记录在案的。
第一场管大人那一房一口气包揽了前五名,已经让大家羡慕到嫉妒,心下对他都是不满。
按说。依照规矩,也是为了房师的面子。就算手中的卷子再差,主考也会选一份意思意思。
可没想到包大人如此刚正严明,竟然一点面子不给。这让管定予丢脸丢到极处,也让大伙儿觉得一阵痛快。
管定予弄巧成拙,心中又羞又恼。表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就那么直tingting地站在那里,也不解释,来了个遗世。
名次很快就弄下来了。吴节自然没有上榜。头名落到了通州的一个姓木的秀才身上,实际上就算没有管考官的因素,吴节第二场的卷子也没办法拿到好成绩。京畿之地。人才辈出,作文高手如过江之鲫,一松劲,别人就将你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弄好一切之后,众人都已是一脸疲倦。陆凤仪也是兴趣缺缺,喊了一声:“散了,马上就是第三场,还有得辛苦,早些歇息了吧。”就一拂袖。转身离去。
实际上,第二场吴节考得如何。陆大人也不关心。不就是一场而已,吴节已经拿过一个草元了,只要最后一场的八股文不出大毛病,他有的是法子让吴节过关。
所以,第二场他也懒得去打听天字号房的情形。
陆凤仪说走就走,也不向包应霞请示。
别的考官都同时朝包大人拱了拱手,也做了鸟兽散,让包应霞皱起了眉头,嘴chun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这个表情一丝不差地落到管考官眼里,他心中暗想:看来,包大人对陆凤仪的嚣张跋扈也颇有不满,而他又是一个内心刚正严明之人,未必不能和他好好交流一下。这场乡试的疑点实在太多,若放任不管,若出了事,大家都要上折子待罪了。
于是,管考官也没随众人离去,依旧站在那里,抬起头,用坦然的目光看着包应霞。
包应霞见管考官没有走,以为他是想解释刚才所送卷子质量奇差这件事,就温和地说:“管大人,我们做考官读卷子,走有看走眼的时候。只要心底无si,行得光明正大,就不算错。你也无须挂碍,早点回房歇息吧。”
听到这话,管定予心中一阵感动。看来,包大人果然是一个正直君子,今日找他,却是来对了:“包大人,下官行事确实有些偏执,这几日确实是错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下官不会逃避责任的。”
包应霞微微一笑,问道:“听人说管大人在贡院做学政官多年,一向以提携后进,目光敏锐著称。第一场虽然取得都是陆家族学的子弟,可代时升的弟子还是很不错的。但你这次怎么弄这么些卷子来糊涂本官,难不成管大人害怕一不小心又取中了陆家子弟,遭人诟病?哎,按照佛家的说法,你这是着相了。”
“不是。”管考官郑重地说:“包大人,下官之所以这么做,是怀疑天字三十号的考生吴节和陆大人勾结,有作弊嫌疑。”
“什么!”包应霞猛地站起来:“此话当真,可有真凭实据……哎,终于考完第二场了,我现在又痨又累!”回到院子,陆畅shēn吟一声,直接倒在了榻上:“丁香,丁香,打洗澡水,还有吃的没有?”
慌得院子里的丫鬟们一阵手忙搅乱,送面巾的送面巾,送吃食的送吃食。
立即就是果子和时鲜水果流水价地呈上来。
“这个不要,弄写肉脯过来,二少爷饿坏了。”丁香让丫鬟把水果撤下去,又爱怜地用毛巾擦着胖子的脸:“看你一身臭得,等下可不好见水,就用热棉巾擦擦吧。”
陆畅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指了指屋外:“手拿开,让节哥看着了成什么话,非得被他笑死不可。”
丁香着才意识到有外人在,脸红红地将手挪开。
外面,吴节正背着手看着花坛里那一丛墨菊。
丁香忙走出门,对吴节道:“吴公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你先同二少爷去沐浴更衣?”
“可,麻烦丁香姑娘。”吴节转身,微笑着点了点头。
乡试第二场实在没意思得紧,有点鸡肋的意思。在里面呆了三天。也确实有些累了。
今天中午交了卷子之后,他就随胖子一道出了贡院。又让连老三自己回去,告诉蛾子他要去陆府住一晚。
按照代先生的意思,这最后一场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学生们能否拿到举人功名,他想亲自送学生们进考场。
所以。所有的学生都被安排住进了陆府,吴节也不能例外。
别的考生都住在外宅,吴节却不过胖子的好意,只能同他一起到了大房的院子。
说起沐浴。吴节倒是来了兴趣,已经三天没洗澡了。天气虽然已经凉快下来,可这几天天天大太阳。考舍被太阳烤了一天,到了晚上,还是很热。在鸽子笼里呆了三天,一身早就臭了。
而且,做为一个现代人。他在现实世界习惯了每天洗澡,一天不洗,就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顿时心中欢喜。
等到了浴室,吴节更是高兴,不禁感叹:这陆府就是会享受啊。不愧为海内第一豪门,这次却是值了。
京城中人素来有泡澡堂子的习惯。秋冬两季更是如此。
街上有营业的公共澡堂,五到十文钱洗一次,很是便宜。不过,若是要找人搓背,得另外付二十文。
有明朝的笔记记载,曰:大石为池,穹幕以砖,后为巨釜,令与池通。辘轳引水,xué壁而贮焉。一人专执舆,池水相吞,遂成佛汤,名曰“混堂”。榜其门则曰“香水”
吴节自从发现有这么个好的出处之后,也不在家洗了,一到晚上就朝外面跑。
当然,陆家这样的高门,自然不会到外面去洗,澡堂子也弄得非常华丽。
同陆胖子进去一看,他顿时吃了一惊,实在是太华丽了。有专门的锅炉热水,经陶管引进水池,夏季则是另外一条引水系统将泉水引进来。墙壁是用汉白玉砌成;用绉纱裹百香为囊;浸于水中;使得水香扑鼻。
浴室本来还有几个小丫鬟shi侯的,可以有吴节这个外人在,都回避了,就派了一个十岁的小子立在旁边。
胖子飞快地脱掉衣服,也顾不得背上却是纱布,“扑通!”一声就跳进热气腾腾的水池。
“舒服,真是舒服啊,这滋味,给个神仙也不换。”陆畅大声感慨,连连朝吴节招手:“节哥,快下来。”
说话间,他身边的水就变得有些浑浊了。
吴节吓了一跳:“怎么脏成这样,我不下来了。”
“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呀?”死胖子大为不满,叫道:“放心好了,我已经有段日子没碰丁香了,干净着呢!”
说着话,他就一阵yin笑。
吴节唾了一口:“你还像是一个读书人吗?”更是死活也不肯下水。
还好,旁边还有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可用。
那小子立即将在里面注满了热水,放上香囊,在里面洗,感觉也不错。
这一洗,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只泡得一身都su软了。
死胖子非常恶心,不住地搓着身上老垢,让水面浮起了一层白花花的不明物,这让吴节暗自庆幸。
正要再骂他一句,突然间,吴节看到陆畅背心上纱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红sè,有鲜血不断沁出来。
看来,他的伤并没有好完全。
这让吴节有些担心,吃过晚饭后,本来按原先的约定,吴节本该同他一道去唐小姐那里的。
可吃着吃着,胖子却是一低头,“哇!”一声,吐了一地。
丁香吓了一跳,一mo胖子的额头,立即尖叫起来:“夫人,三小姐,二公子烧得厉害!”rq!。
第二百零四章可怕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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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贡院之中,当包应霞听到管考官说到“包大人,下官之所以这么做,是怀疑天字三十号的考生吴节和陆大人勾结,有作弊嫌疑。请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访问我们。”时,猛地站了起来。
“此话当真,可有真凭实据?”他心中也是剧震,吴节可是自己的学生,也一直被他所看好。如果吴节真牵涉进这件事情当中,绝不轻饶。
“包大人,若此情属实,还请教该当如何?”没有回答包应霞的话,管定予却反问道。
包应霞目光大亮,看着管考官,好久才说道:“若真是实情,本官当立即封闭考场,取消本次乡试。”
管考官身体一颤,面色苍白起来,嘴唇也抖个不停。封闭考场、取消考试可是一件通天的大事,就算将来查出有舞弊之事,按照制度,包应霞也要上请罪折子,自去刑部待罪。
此举对他这个主考管来说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有莫大风险。
一般遇到这种问题,考试也会继续,主考管所需要做的事只是在事后写一份奏折上去,说明情况。至于将来朝廷怎么查,又查出了什么,却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管考官:“大人,这……这……难道真要停下考试吗?”
“当然,如果事实当真如此的话。”包应霞郑重地点了点头:“科举乃是轮才大典,断断马虎不得。若真有情弊,只可如此,务使一人漏网。本官的荣辱生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人。”管考官眼眶一热,长长一揖。
看来,找包大人是找对了。
“管考官快快请起,详细说来。”包应霞也是急了,疾步走上前去,一把将管考官扶了起来。
“是,大人。”管定予就从乡试头一场起,到第二场结束,自己所感觉不对的地方。一一同包应霞说得清楚:“大人,据下官断定。这陆凤仪必定在事先收了吴节的好处,将题目泄露出去了。这个陆凤仪的人品,官场上的同僚都是清楚得很。为了自己的功名官爵,上折子弹劾胡宗宪大人,投君王之好。以图佞进。胡大人在江浙抗倭,立下霍霍战功,岂容他人抹黑?”
这一番话说了老半天,包应霞刚开始时还听得专注。后来,却是面容一松。看来,吴节作弊不作弊。也不过是管考官的臆断,根本就没有确实证据。对于吴节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
当下就觉得,这不过是管考官的捕风捉影罢了。
心情一好,包应霞就笑道:“这个吴节本官还是听说过的。四川人,他父亲以前在南京兵部做官,后来死于任上。吴家同陆凤仪以前可不认识,自然没有香火情分。再说,本官巡视四川的时候。也听说过了,吴节的才学极好。家境也非常贫寒,就算要贿赂陆大人,也没银子。没准,陆大人是爱吴节之才,就特别留意。管大人无须多想,此事定然不真。”
“包大人你以前认识吴节?”管考官有些愕然。
“认识,还有师生名分。当初我主持成都府院试时,就点了吴节头名案首。”包应霞心底无私,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依本官看来,以吴节的才华,只要他愿意,轻易就能中个举人,根本就不须要作弊的。”
“啊,吴节是你门生?”管考官瞠目结舌:“这,这,这……大人……”
“怎么,你是不信吴节真有这个本事吗?”包应霞一笑,转身走到大案前,提起笔也不停留,一气用狂草写了一副字,“管大人你过来看看。”
管考官过去一看,上面是一首诗:风急天高猿声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衮衮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他也是识货的人,这一看,顿时被那种浓郁的苍郁浑厚之气被笼罩了。半天才感叹一声:“好诗,好诗,真是当世第一啊!可是包大人所作?”
包应霞也不回答,又提笔写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微雨燕。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这是一首词,这其中对旧人的怀念之情跃然纸上,看得人心中禁不住一酸。
包应霞叹息一声:“怎么可能是我作的,这样的诗词,包应霞却是作不出来的。”
“难道是吴节?”管考管惊问。
包应霞也不回答,只点了点头,又指着管考官道:“管大人啊管大人,你忠于职守是好的,可疑心太重,却要不得。还有,陆大人的禀性虽然偏激,却也是个诚实君子。他弹劾胡宗宪也是秉着一颗公心,心中想什么,折子上就说什么。胡大人于国于民是有功劳,可他贪墨军饷,生活奢靡却是一大污点。你背后议论陆大人,却是不该。”
管考官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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