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他们两口子就回去了,安雁的爸爸一直都没有见女儿,她妈妈倒是偷偷留了200块钱给我,说让我帮着照顾一下雁子。依我看,她还是心疼女儿的。”田效兰说道。
“虎毒不食子嘛,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林振华道,“对了,他们说起峰子的事情没有?”
田效兰道:“雁子的爸爸一直在说,要把峰子抓起来法办。不过,他倒是没有带公安过来,也没有和浔阳公安局联系。我们没有告诉他说峰子去哪了,郎经理说他是去外地开拓市场了,全国到处跑,不知道在哪。”
林振华皱着眉头说道:“我现在有一种感觉,觉得安雁的爸爸可能并没有报案,是不是我们神经过敏了。”
田效兰埋怨道:“可是,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你们当时也不搞清楚就让峰子跑了。万一人家真的没报案,这不是凭空让峰子和雁子分开了吗?”
林振华道:“谁敢赌啊?当时的情况下,万一公安真的来抓了峰子,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啊。你没发现最近在搞严打吗?我今天从火车站回来的时候,看到路边的墙上一溜公告,过去什么时候判过这么多人?”
“也是,这种事情,谁也不敢冒险。”田效兰点点头说道。事后诸葛亮谁都能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敢于让兰武峰留下来观望,是得有相当的胆量才行。
说完安雁的事情,林振华又问起了岑右军:“对了,排长这段时间在忙啥呢?”
田效兰半是嗔怪半是自豪地说道:“他呀,现在天天比国家主席还忙。隔两三天就出一趟差,最远都跑到武汉去了,说是去招工呢。今天说是到黄梅那边去,说那里有个什么厂子,他想去看看。”
林振华摇摇头:“唉,我这个排长,就是这样的性格,交代一点事给他,他就着急。对了,嫂子,你知道他招工的情况怎么样?”
田效兰道:“已经招到了60多个人,都是国营厂子里退下来的高级工,车工、铣工、钳工都有,大多数都只有50多岁,身体还非常好呢。这些人都已经到厂里来了。”
“都到了”林振华一惊,“这些人来了,住什么地方呢?”
田效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史厂长已经帮着给解决了。咱们公司不是新建了宿舍楼吗,那些搬进宿舍楼的职工,就把原来的住房腾出来了。史厂长把这些住房都改成了临时招待所,把这些新招来的老工人都安排住下了,生活方面都没有问题。”
“太好了。”林振华放心了。看起来,现在汉华公司的管理已经逐渐成形了,即使他不在公司里,郎冬、史达伦、岑右军、彭少哲这些人也能很好地配合起来。
这其中,应当说岑右军是发挥了很大作用的,他是一个心底无私、开诚布公的人,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让郎冬、史达伦等浔自的干部们对他产生了信任感和亲近感,从而扫除了合作上的障碍。
林振华在去广州之前,交代了岑右军去招聘一些各企业提前退休的高级工人,充实机床附件公司的技术力量。这一次他在广州签了近百万美元的单子,未来一段时间内,生产任务是非常繁忙的,他还一直担心人手跟不上呢。现在看来,问题已经不大了。有60多名工厂里的老技工,再加上刚刚从丰华那边调过来的80多技校学生,力量已经非常强了。
“嫂子,你现在在干什么呢?不会是天天呆在家里当家庭妇女吧?”林振华开玩笑地问道。
田效兰不好意思地说道:“小林,其实我就是一个家庭妇女。不过呢,右军说了,我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应当参加工作。对了,右军还说,这是你的意思呢。所以,现在我就在机床公司这边的行政科做事情,主要就是解决工人们的生活问题。”
“哦,嫂子当了行政科长了?”林振华笑道。
田效兰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又没什么文化,哪当得了行政科长,就是在行政科打打杂的,很多事还要少哲教我呢。”
“少哲是实业公司的行政科长,现在机床公司这边的行政科长让谁当了?”林振华问道。
“现在还没有科长呢,我先负点责。”田效兰说道。
林振华哈哈笑了起来:“我知道排长的想法,他是觉得他是厂长,再让你当行政科长,显得任人唯亲,怕人家说闲话。可是另一方面呢,他又知道你比别人更可靠,而且也有这方面的能力。
这样吧,嫂子,你先把行政科的事情抓起来,至于科长不科长的,以后再说。你真的干得好,别人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哎,我不要当什么科长,能帮你们做点事情就行。”田效兰说道。
刚说到这里,就见安雁牵着毛崽从小卖部那边神色激动地快步走过来了。看她那个意思,如果不是挺着大肚子,怎么也得是百米冲刺一般地跑过来的。
“怎么回事,雁子,出什么事了?”林振华迎着安雁走过去,同时问道。
安雁挥着手上的一封信,用变了调的声音喊道:“林哥,有你的信”
“哪来的?”
“是峰子来的”安雁说道。
林振华走上前,接过安雁手里的信,看了一眼信皮,奇怪地问道:“雁子,你怎么没拆开啊?”
安雁道:“是毕敏拿给我的,上面写着是寄给你的,我不敢打开。不过,我认识这是峰子的字。”
林振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撕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来,信纸上没头没脑地只写着两个字:“平安。”
“这是什么意思啊?”安雁也看到了这两个字,她看着林振华问道。
林振华翻过信封,仔细辨认了一下上面的邮戳,然后说道:“雁子,你看,这个邮戳是云南边境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峰子应当已经顺利出境了,这是他在出境前托人给我寄来的信。至于为什么写得没头没脑,我想,他是怕连累我们吧。万一公安部门正在找他,这一封信就可能成为我们协助他逃跑的证据了。”
“这么说,峰子已经平安了?”安雁的眼睛里泛出了喜悦的光芒。不管怎么说,这是两个多月以来,她第一次得到兰武峰的消息。
林振华怕她担心,没有告诉她有关缅甸那边的情况,只是点点头道:“缅甸是国外,而且现在中缅之间的外交关系发展得不错。峰子在那边肯定是没事的。他去了缅甸之后,想办法把我给他的账号里的钱取出来,然后就可以过非常舒服的生活了。过些年,等到政策松动一些,我想他会回来的。”
“谢谢你,林哥,我会带着孩子等他的。”安雁说道。
林振华强装出笑脸,说道:“TMD,这小子也是因祸得福了,手里拿着美金,我估计在他在缅甸过得比我们舒服多了。”
184 异域知青连
184 异域知青连
缅北,瘴气丛生的热带雨林。
兰武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落满枯枝的森林中走着。在出境之前,边民曾给他指路说,向前20里就能找到一个镇子,然而,他却在茫茫的丛林中迷失了方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镇子的所在了。
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他又缺乏辨认野果、野菜的能力,只得忍着饥饿不停地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每一刻,他都觉得自己可能要一头倒下,然后就此长眠不起。
不,我一定要活下去,雁子在等着我呢,还有我们的孩子……兰武峰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着。
“雪皑皑,夜茫茫
高原寒,炊断粮……”
一缕歌声隐隐约约地飘过来,传进兰武峰的耳朵时。一刹那间,兰武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现在所呆的地方,是境外,而这歌声,分明是在国内时所熟悉的长征组歌的曲调。
“有人吗”兰武峰向着歌声飘来的方向大声地喊着。
对方没有回音,歌声也嘎然而止,似乎是被兰武峰的喊声惊动了一般。随后,兰武峰听到不远处有人在树丛中走过的动静,但没有人走出来,也许是担心兰武峰会对他们不利。
兰武峰迟疑了一下,拼出最后的力气也唱了起来:
“塞北的狂风,吹硬了我们的筋骨;
南国的烈日,晒黑了我们的臂膀……”
“是知青吗”对面终于传来了一声呐喊,兰武峰唱的,正是知青中最流行的一首歌曲,这是知青们的身份证。
“是,我是知青”兰武峰应了一声。他听出对面的人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显然不是缅甸人,而是他要寻找的境外知青。他心里一放松,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瘫软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兰武峰缓缓地醒了过来。他觉得有个人正在用汤勺往他的嘴里喂着米汤,这热乎乎的米汤给了他一些能量,让他得以艰难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女性的脸,看起来大约二十四五岁年龄,但却带着一些与年龄很不相称的成熟与饱经风霜的感觉。这位姑娘身穿没有领章的绿军装,头戴一顶没有帽徽的绿军帽,腰里扎着武装带,这是10年前很典型的红卫兵的装束,兰武峰对此并不陌生。
不过,无论是她身上的军装还是头上的军帽,都已经是破旧不堪,打了许多个补丁了。有的补丁上还有一些暗红色的痕迹,兰武峰能够猜出来,那应当是陈年的血迹。
与红卫兵不同的是,姑娘的武装带上卡着一个人造革的手枪套,里面插着一支镫亮的五四式手枪,这枪绝不是高仿的玩具。
兰武峰又扭头向四下里看了看,他看到自己躺的地方是一片林间的空地,在空地中间点了一堆篝火,几十名男男女女坐在篝火边上,他们的装束都与眼前这位姑娘差不太多,只是有些人没有军装,只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六七个流动哨,手里端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警惕地巡视着周围。
很显然,这是一支武装力量的宿营地,刚才兰武峰听到的歌声,应当是这些游击队员们自娱自乐的表演。
“你是谁?”兰武峰问道。
姑娘放下手里的勺子,反问道:“你是谁?”
姑娘的语气中带着一些霸气,与她腰间别着手枪的形象倒也吻合,很像是《渡江侦察记》里那种女游击队长的气质。
兰武峰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便回答道:“我叫兰武峰,是云南的知青,你叫我峰子也可以。”
“知青不是都回城了吗?”姑娘接着问道。
“是的,我回了城,碰上事情,又逃回来了。”
“碰上什么事了?”
兰武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请问,同志,我现在是在哪?在云南,还是在缅甸?”
“你当然是在缅甸。”姑娘说道,“我们是缅北红色知青旅延安连的,我叫齐月,是延安连的连长,边上那些都是我的战友。至于你嘛,现在是我们的俘虏。”
兰武峰苦笑着问道:“齐连长,我又不是你们的敌人,怎么就成了俘虏了?”
“你如果不是敌人,为什么会叛国逃出来?”齐月问道。
兰武峰道:“谁说我叛国了?”
齐月道:“不是叛国,你跑出来干什么?”
兰武峰道:“你们不也在国外吗?”
齐月道:“我们是来支援缅甸人民的**斗争的,你又是干什么来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国内的情况,现在已经不搞上山下乡了,你如果不是犯罪分子畏罪潜逃,根本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兰武峰道:“我的确是畏罪潜逃跑出来的,不过,我没犯罪。”
齐月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中似乎还带着几分顽皮,让人觉得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像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如果现在生活在国内,应当是天天抹着珍珠霜,挽着男友的胳膊去逛商场的。
“说说看,为什么没犯罪还要畏罪潜逃?”齐月说道,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放了你。”
兰武峰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肯定是无法得到对方信任的。既然这里已经是境外,他也不用担心会被群众扭送到公安局去了,于是,他把自己与安雁之间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齐月又问了几个细节,察觉出兰武峰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都是什么爹啊,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兰武峰叹了口气,说道:“主要是门不当户不对,我是个个体户,她爸是县长。我们俩太不合适了。”
“一个县长就很了不起吗?”齐月轻蔑地说道,接着,她又关心起安雁的情况来了:“你跑出来了,你女朋友怎么办?她一个人,还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