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个带子的播放键被人按了下去。
从小学到初中,苏泽锦一直都呆在国内。
他和陈简做了七年的同班同学,初中三年,小学四年。
而剩下的两年,在小学四年级到小学六年级这一阶段,苏泽锦换了一个学校。
因为一件发生在他身上,后来又被校方彻底压下来的事情。
他在十岁的时候,曾经被自己的同学,一个同样只有十岁的孩子打晕,而后捆在器材室里。他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粗糙的绳子紧紧地绑在铁栏杆上,他的身体下、落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上,打晕他的人正用毛笔蘸着红色颜料,画出各种各样弯曲的、好像是字又好像不是字的东西。
周围阴暗极了。
除了从器材室被器材遮挡了足有三分之二的窗户漏进的月光之外,所有的光线就只由蹲在他面前画画的人手里的电筒射出。
他当时还能保持镇定,大声问对方想要什么,又试图和对方道歉。
可是天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打晕捆绑他的人名字叫做沈淮,平常在班级上就是一个阴郁不爱说话的学生,他不过因为这个人临时和他做了几个星期的同桌,在看见有别的同学欺负他的时候跳了出去……
要是他是欺负人的那一个,他也就认了,但他是救人的那一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鲜红的符号在布满他身体下的地面的时候,开始逐步蔓延到他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些画在地面上的突然开始发起光来,而被沾了红颜料的毛笔碰触的皮肤,更如同被火舔舐一样疼到了骨头里。
他开始崩溃地大喊大叫,在这途中沈淮似乎说了些什么,但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直到他的叫喊引来了还滞留在学校里的管理员为止。
后来的事情相较于被捆起来的一幕就无足轻重了。
他刚刚被赶过来的外公接回家,还没真正睡下去,学校的领导就跑过来协商私下解决。从他所站的角度上看,外公的脸色阴沉得厉害。那时候他虽然只有十岁,但也知道这大概是属于‘不能惹’的那种人。
他没有说话,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等第二天看见外公的时候,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还做出要去上学的样子……
他记得当时外公很担心地看着自己,但同样没有提起和沈淮及那个夜晚有关的任何事情。
最后,他以非常快的速度转了另一个学校,在读完剩下的两年之后,又和陈简上了同样的初中,初中三年后紧跟着就是出国,他以为这些小时候的事情早就彻底消失在记忆之中了……
结果现在它特么的就跟恐怖片一样又跳出来了!!
我勒个槽……
老子今年到底点背到什么地步了!?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他已经二十六岁而不是十岁,不会再碰到什么事情,就跟被拔了毛掐着脚提起来的公鸡一样只会吊着嗓子尖叫。
这么一想,苏泽锦就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断的神经好像又坚强地接了回去。
他终于能够在地面上被画了无数奇奇怪怪的符号,而自己又被捆在上面的情况下,正视自己的老同学了。
他和自己平常看见的那个心理医生一点都不一样。
他正坐在椅子上,穿着宽松的长衫——而在他的接触中,他绝对没有看见沈淮一这样穿过……不,不对。
苏泽锦突然想起来。
上一次沈淮一喝醉了,他半夜三更跑过来把人从楼顶上扛到床上的时候,对方好像就正穿着这种复古风的衣服。
那时候他怎么毫不意外?
对了,那时候沈淮一喝醉了,他把什么不同寻常的都归结于“不要和酒醉的人一般见识”、“不要去思考酒醉的人的逻辑”……
苏泽锦克制着自己的思维不发散到毫无意义的地方去。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沈淮一,发现对方正用软布慢吞吞地擦拭着一块看上去不怎么样的玉器。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发出的声音不显得颤抖:“你打算干什么?”
沈淮一的目光从手中的玉器上转移到他的身上。
苏泽锦又说:“我一直不太理解,我小时候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四年级你捆了我一次还不够,等十六年后又要来捆第二次?……还为了接近我,装出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样子?”他忍了忍,但没有忍住,因此嘲讽了一句,“你也不嫌累?”
沈淮一的目光游移不定。
苏泽锦一开始以为这是对方心虚的表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又天真了。
这是对方兴奋的表现。
“我还以为你会再尖叫一个晚上——对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十岁了。”
“你看我手上的这块玉蝉好不好看?是从一个死人嘴里抠出来的,品相很不错。”
“有点奇怪,你上次看见我明明很正常,为什么现在那么紧张?”
“哦哦,放心,这些符号不是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它就只是一个很基础的交流用的符号罢了。”
“嗯,我一直很期待和你的再见面。”
“我这么多年收集了你很多情报。真叫人伤心,我本来想和你好好交流,从你这里得知的。”
“对了还有,大概因为我们太久没见的缘故,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变化。”
苏泽锦看见沈淮一在说道这一句话的时候做了一个增强自己语气的手势。
他有点麻木。
他完全不知道刚才那一长串的话逻辑何在。
他不得不打断对方的话,重复自己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把我捆起来?”
沈淮一的长篇大论总算暂停了。
他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走进符号里,坐到苏泽锦的身旁。
苏泽锦花费了一些力气克制自己闪避的举动。
沈淮一的手指落到苏泽锦的面孔,从上而下轻轻地抚摸着。
苏泽锦觉得鸡皮疙瘩已经从脚底蔓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而这个时候,沈淮一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他深黑的眼神既明亮又涣散,苏泽锦觉得对方的注意力并不全在自己的身上:等这个注意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因为专注而变得非常明亮;但等这个人不注意自己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开始涣散、游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成懒洋洋的。
和平常看见的那个沈淮一一点都不一样……
沈淮一的拇指擦了一下苏泽锦的嘴唇。
苏泽锦:“……”
“做小时候没有做完的事情而已。”沈淮一说,“那时候我只是找你聊聊天,单纯的聊聊天而已。不过你一直在叫,嗓子叫破了也在叫,我只好把学校的管理员找来了。然后我的计划就被破坏了。”
……是他把学校的管理员找过来的?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尖叫把人吸引过来的。不过这个无关紧要……
苏泽锦冷静地说:“你现在想聊什么?你可以不用捆着我,我不会跑——或者至少让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坐着。”
沈淮一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泽锦。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到对方的话?
苏泽锦快速地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沈淮一就说:“想和你聊聊是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想知道的,现在早就都知道了。十六年后再来说这些,你不嫌太迟吗?”
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苏泽锦几乎要吼出来,但仅存理智制止了他这种太过愚蠢的行为,他只能再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跟对方说:“那你想要我做什么?你不说清楚的话,我怎么配合你?”
“不是说过了吗?”沈淮一说。
“什么……”
“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沈淮一看着苏泽锦完全不明白的样子,好心提醒说,“你上次半夜过来,非要说我喝醉了;等我问你你明不明白我在推算什么的时候,你还一口咬定自己明白。”
特么的晴天一声霹雳……
苏泽锦镇定了一下:“那你从开始就在骗我怎么算?”
“什么骗你?”大概觉得这样的对话太冗长太无聊,沈淮一又开始慢吞吞擦他的那块玉蝉了。
就算本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玉蝉,苏泽锦也听清楚了沈淮一刚才的话:这是从某个死人嘴里抠出来的。
一想到这一点,苏泽锦就觉得对方和对方手里的东西一样让人难以直视,他情不自禁地移了一下目光,紧跟着又移回来,他直视着沈淮一的面孔,清楚地询问对方:“为什么要装成另一个模样来骗我?甚至还换了名字。”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最开头会觉得沈淮一有点眼熟,他确实见过对方,还和对方相处过好几年:但是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换了任何一个人也完全不可能——将温和有礼的心理医生和一个阴郁变态联系在一起!
沈淮一慢悠悠地擦着自己的玉蝉。他现在又一点儿都没有刚才那种一口气说一长串话的兴奋状态了。
苏泽锦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跟对方比耐心,因为现在对方完全可以并很有可能伤害他。他放软语气,又接着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做?你想要什么东西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是钱的话,你说一个数,我想办法挪出来。”
沈淮一看了苏泽锦一会,突然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我是沈淮,他是沈淮一。”沈淮淡淡说,“你弄混两个人了。”
苏泽锦:“……”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呵呵一声。
“我就说我怎么会算错,”沈淮嘀嘀咕咕,“原来问题是出在你身上,你把沈淮一错认成我了,又把我错认成沈淮一,所以在和我讲电话的时候才会一直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还说什么时候命劫毫无征兆地就转成了桃花煞呢……”他的目光朝苏泽锦身上一溜,“原来只是你太蠢的缘故。”
苏泽锦终于:“呵呵。”
我去年买了个表!
作者有话要说:沈淮一的人设差不多揭露出来了o(*≧▽≦)ツ
之前几章的时候有关沈巨巨的伏笔好多姑娘看出来了,不管是苏巨巨以为沈巨巨‘醉酒’那一次,还是两个人的年龄上学问题,还是最开头的病人,姑娘们都好聪明~(≧▽≦)/~
文案上的问号可以变成双重人格分裂受,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叫做郎心如铁受→ →……
苏巨巨的大心脏要慢慢发挥作用了=。=
以及最后,写悬疑的唯一问题就是………………当你想剧透的时候,你永远只能闭住嘴巴》《
☆、第三十二章
简直是身心俱疲……
苏泽锦一瞬间累得说不出话来。但再累得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人能替代他面对眼前的情况。
苏泽锦直截了当地问:“能先把我放开吗?”
沈淮歪了歪头:“不尖叫?”
“不。”
“不逃跑?”
“不。”
“不干其他事情?”
“如果先把你揍一顿不算是‘其他事情’的话,不。”苏泽锦说。
“哦!那行,我去拿刀给你割开绳子。”沈淮的兴致明显因为这一句话而提了起来。他将手中的玉蝉放了下来;转身走出了房间。
苏泽锦已经放弃去揣摩沈淮的思想了。他在沈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时候,就深吸一口气,托着手坐了起来;然后一反身滚下床铺!
一系列动作苏泽锦尽量做得悄无声息。
床头柜的前端重重撞在他的背脊上;手臂与身体扭成很难受的姿势;但这些身体上的疼痛暂时无法分去苏泽锦的注意力。他的注意力全在距离自己三步之外的沙发上。
他的衣服放在那里。感谢上帝;虽然他平时不怎么抽烟,但口袋里依旧时常会放一盒烟与点烟的打火机!
苏泽锦的脚已经勾到自己的衣服了,他将衣服踩到面前;整个身体都趴下去;用嘴弄出口袋里的打火机。
汗水很快从额头上冒出来,不一会儿就顺着皮肤滑到了他的眼睛里。
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
苏泽锦闭了一下眼睛,他现在没有手能擦干净液体,只能狠狠地甩一下脑袋,跟着一口咬住已经被弄出口袋的打火机!
被捆着的手腕、拉伸到极致的手臂与脖颈,都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吱呀声。
但现在显然不是休息的时候。
苏泽锦甚至没花上一秒钟来喘口气,就直接回身,用双臂的力量把自己再拖上了床。
他将嘴巴里咬着的打火机递到自己的手上。
他抓着打火机,费力地转了自己的右手,绳索与皮肤的摩擦再次带起一整片的疼痛,苏泽锦用拇指拨开了打火机的盖子,捆绑让他的手指变得不灵活,跳出的火苗没有如愿的烧灼到绳子,而是先烫着了他的皮肤。
额头上的汗水冒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