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水哥又给了他家人多少好处?
我知道那个精神病的名字,他叫张灵仙。
灵仙,很有造化的名字啊,怎么会是一个精神病?
我这边在思索,张灵仙却在外面发飙,他踢了我的厕所门一脚,吼道:“屌你个死扑街,冚家铲!”(脏话)
我吓的往后一缩,却不声张。
毕竟,他是精神病嘛。
但我越是不声张,他越是来劲,还用手拉我的厕所门,嘴里继续叫骂:“你唔系嚣张咩?点解而家做缩头乌龟?”(你不是很嚣张?怎么现在做缩头乌龟)。
难道他认得我?知道他是给我做替身鬼,所以心怀不满?
我速度擦屁股,我觉得应该出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他做替身鬼,让他该干嘛干嘛去,他要再敢多bb一句,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扑街】。
我擦完屁股,起身冲水,开门,张灵仙已经不嚣张了,而是叼着烟对着警察笑,他还用手拍警察胸膛,“咁有型啊大佬,食烟啦。”(挺帅的啊屌毛,抽烟)。
那是个身型略胖的警察,如果穿身白衣绝对是标准的厨子,他此刻正黑着脸看张灵仙,似乎对他很无语。
张灵仙则笑嘻嘻地往热水间走,我看到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胸腹上也缠着和我一样的绷带,走路却神气异常,一点都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出门时还撞到一个人,那人站着没动,就站在门口,张灵仙撞上去,自己差点跌倒。
张灵仙火了,手里夹着烟抖到那人脸上,“死人咩扑街!”
那人闻言依然不动,微微抬头,斜眼看着张灵仙。
张灵仙见状大怒,“望乜嘢屌毛?信不信我斩你个扑街?”
他如此一喊,那人低声答,“唔信!”(不信)。
张灵仙就愣了,呆了两秒又喊道同样的话,“望乜嘢屌毛?信不信我斩你个扑街?”
那人似乎在故意挑逗他,语气森森地答:“来啊!”
我本能地感觉到不对,想上去劝张灵仙,眼前的人是个狠角色,不料还未开口,先前的胖警察已经尿完尿,边提拉链边向外走,道:“做咩哉,佢痴线来嘎。”(干什么,他是神经病来的)。
那人则道:“痴线了不起啊,我都系痴线啊。”(神经病了不起啊,我也是神经病啊)我听他讲话的声音很轻,却透着阴冷,更加肯定此人是狠人,不过有警察护着张灵仙,倒也没我什么事。
警察拉着张灵仙向病房走,边走边回头说,“佢前几日斩杀咗好几个,仲活活打死一个,你勇的过佢?”(他前几天一个打好几个,还打死了一个,你猛的过他?)说着,警察已拉着张灵仙远去。
我也扶着墙慢慢向前走,经过那人身边时瞄了一眼,那人目光凶狠地看着张灵仙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赶紧回到病房,拉过阿标,将那人的模样大概描述了一番,问他,“你知道他是谁吗?是不是阿荣的人?”
阿标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不是阿荣的人,我看到他在另外的病房跟人聊天,就是脑袋被打爆的,应该是他们的朋友。”
我闻言松了口气,心说樟木镇这地方尽管小,却也卧虎藏龙啊。那人有多大本事我不知道,但他的目光凶狠,感觉不似普通混混,绝对是见过血的猛人。
可能是平时横惯了,刚才张灵仙的叫嚣让他不爽。
回到床上,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仔细思索了番,感觉还是心里有愧,昨夜都想好了今日去找警察自首,临了却退缩,又磨蹭了一天。又想到张灵仙的面孔,虽然他讲话貌似凶狠,但那面孔一看就知他是个普通人,用后来的词形容,他就是个战五渣,我怎么忍心让他替我坐牢?
第26章 夜间值班室
晚上阿妹小妹都要陪床,睡觉成了问题,幸好医院有一种活动椅子,拉伸就能变成床,一晚上只要十块钱。
阿标去拉了两把,他睡一把,还有一把留给两姊妹轮流睡。
阿标是睡神,一躺下就打呼,气的小妹烦躁,硬是把他拉起,推出去让他睡在过道。阿标缠不过小妹,只好睡过道。
赶走了阿标,小妹言之凿凿地对阿妹道:“阿姐,凌晨三点喊我,我换你。”
言毕小妹躺好,不到十分钟就已睡熟。
阿妹坐在我和德叔中间,在我脚哪里放了个枕头趴着睡。我看着秒针一步步走,内心五味陈杂。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今晚就去自首,一分钟都不耽搁。
我走下床去,轻轻拍了拍阿妹,她瞬间清醒,迷惘地看着我。
我指指床,让阿妹睡过去。
或许是真累了,阿妹略微迟疑了下,侧身躺在床上。
我坐在阿妹的凳子上,平静地看她。
她闭着眼睛,没有两分钟就睁开,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伸手,拉我过去。
她想让我也躺在床上。
我不同意,她还撅嘴生气。
我想,这是真正的最后一夜,于是也侧躺上去,将阿妹轻轻环抱。
阿妹起先身子颤抖,渐渐的缓和,最后彻底平静,她睡熟了。
我悄悄下床,给阿妹盖上被子。又看看小妹,她的睡姿真不好看,是大字型,短裙都滑到肚子上。
我摇摇头,都是亲姐妹,性格差距竟然这么大。走上前去,将滑落在地的毛毯捡起来,给她盖上。
结果小妹瞬间清醒,睁大眼警惕地看着我,看到我手里的毛毯又放松,一把拉过毛毯,把自己腰部以下裹的严严实实。
我笑了笑,走出病房。
除了阿标,过道上还睡了几个人,都是病人家属,此刻都已睡熟。
我慢慢向前走,医生值班室内有男女讲话声,我知道那是几个警察在里面和夜班护士们聊天,今夜我就去向他们坦白。
走过张灵仙的病房,我还隔着玻璃看一眼,张灵仙歪在一边,正呼呼打鼾。
精神病其实也好,没有任何烦恼。
我继续走,到了医生值班室门口,我整理了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里面有人说:“请进。”
我推开门,笑着看他们。
有四个护士一个医生,还有四名警察,桌上放着肯德基的包装袋和许多可乐杯子。
他们看到我都一脸好奇,似乎是我惊扰了他们的欢乐时光。
我看到,那个医生是梁思燕,警察里面有一个是梁骁勇,还都是熟人,那就好办了。
我走进去,对他们点点头,开口道:“梁警官,有件事我想……”
话刚说一半,外面忽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震彻心扉,并且是连续的嚎叫,期间还夹杂着男人的呼喊,以及重物敲击声。
几个警察顾不上我,同时起身向外冲,各种呼喊也接连响起。
几个护士也跟着想去看,走到门口却尖叫着跑回来,各自找了个桌子下面钻进去。
我看到,张灵仙满身是血的在走廊里乱转,他走哪血就染到哪。而早先见过的那个凶悍男子,此刻手里正握着长刀追着他猛砍。
张灵仙往警察后面躲,那厮就连警察一块砍。
混乱中一声枪响,有人开枪示警,但那人根本不顾,脸上带着狞笑,目光紧紧锁定张灵仙。
有个警察在他身后举起警棍,结果被他反身一刀划过手臂,警棍也跟着掉了下来。
只一刀我就知道那厮是老江湖,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手矫捷的不像人类,像猿猴。
四名警察只有梁骁勇带枪,先前已经鸣枪警告,但那人依然在行凶,眼睁睁看着张灵仙被他抓住,尖刀像自动筛子一样地捅。梁骁勇又放一枪,结果打空。
那张灵仙也是凶悍,身中数刀也不倒,反而越发欢快,一把挣脱,跳进医生值班室来,立即引起几个护士的高音尖叫。
我还站在桌子附近,但梁思燕却是站在门口观看,眼见悍匪进来,不知躲避,反而高叫一声抱头蹲下。
这是人在极度恐惧下的正常反应。
张灵仙跑进值班室,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反应般,抓起桌上一盒听诊器,一把掀开张灵仙,听诊器盒子砸在凶徒面门。
那家伙肯定是来杀我的,只是阴差阳错以为张灵仙是我。所以,我必须挺身而出。
在这一刻,我丝毫感觉不到胸腹的伤口疼痛,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跟他拼命。
一个听诊器盒子并不能给他造成有效伤害,他手里的尖刀疾风般劈来,我连连后退,退到后面摸到椅背,直接轮砸到他身上。
他被击退了些,眼睛盯着我后面冷笑,忽然收兵,不再进攻我,而是向后逃窜。
我赶紧回头看一眼,那张灵仙已经缩在墙角,进气多出气少,眼看是活不成了。再看那悍匪,已经砍翻了两名警察,梁骁勇持枪大喊,“后面的人蹲下。”
我急忙抱头蹲下,结果枪声没响。
原来悍匪敏捷,一脚将梁骁勇手中的枪踢掉,并用刀横斩,梁警官连连后退躲避。外面又来了许多黑制服的人,是医院的内部保安,他们穿着黑色保安制服,手里拿着透明盾牌,三个并排朝悍匪推进。
那人左右看,一把抓住地上梁思燕的头发,拖着她往后走,口里高叫:“都给老子闪开,不然我捅死她!”
盾牌后面梁骁勇就一声高喊:“冷静!”
悍匪拖着梁思燕退至我前面,手里尖刀指着盾牌一方乱舞,“后退,后退。”
梁骁勇也在后面对盾牌道:“退,快退。”
我扭头看看,桌上有一个订书机,一把抓起,对着那悍匪后背道:“嘿。”
悍匪回头就是一斩,我早料到,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听到有人喊先用刀斩再回头,已经做了提前防备。
那一刀擦着我胸口掠过,去势已老,等他回头看时,我的订书机也已砸到,不偏不倚,正中右眼。
右眼被攻击,左眼也跟着闭,这是人体本能反应,至少有半秒钟属于无防备状态。
对我而言,这半秒钟足够了。
我左手抓住他持刀的右手,右手却抡起订书机猛砸,落点都是眼睛。他无法抵抗,用左手挡。我砸两下不中就改了路子,抬膝猛顶他右臂关节,只一击下去他手中的尖刀就掉落在地,这还是我的角度未调整好的缘故,不然这一下就能让他关节翻折。
不过我也因此脸上挨了他的左拳,那拳力度很大,几乎让我跌倒,但我未跌倒,因为我左手还抓着他右臂,正好拉了我一把。
同时因为梁思燕在地上蹲着,刚好卡住我的左脚,使我没有连续后退,我知道一旦被他连续技追打,下场就会很惨。
因此在惯性力到达最远距离,以左脚为支点,右脚奋力一蹬,正中他小腹。
如果我再慢那怕零点一秒,他的拳头就会再次贴到我脸上。
可惜没有如果,他被我蹬的后退好几步,这就轮到我发连续技,趁他病要他命向来都是我风格,他连续后退就是我连续进攻之时。
经验丰富的格斗家在后退时也会有所防备,用拳头追打属于下策。
所以我用的是脚,两步一个滑步侧踢,他用双臂抵挡,虽然没有对他造成损伤,但将他踢的又后退了四五歩,几乎贴墙。
他站住身形,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接下来还没等他说话,梁骁勇的枪再次响了。
这次悍匪没有移动,是个固定靶。
我看到他胸口迸出一团小红花,身子抖了两抖,然后贴墙,慢慢滑下。
三四个盾牌迅速上前,将他围绕起来,各种声音也开始混乱,嘈杂。
我心里落空空的,感觉灵魂都神游体外,全身骨头都散了似得。
我双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背后却有双手搀住我双臂,结果承受不住我体重,被我压倒在地。
回头看,是梁医生,她的腿在我屁股下,我半躺在她怀里。
她的怀里好暖,也软。
我看着她,呆呆地说:“这个人不是我想害死的。”
她连连点头,“我知道,他是罪有应得。”
我就哭,她知道个毛,我说的是张灵仙。
尽管他是个精神病,对社会没有什么贡献,可他也不应该因我而死。如果我能早来十分钟,情况或许就是另个结果。假如今天是我躺在周发的床上,或许我会死,或许我不会死,但他肯定不会死。
他依然会像个煞笔一样的活着,用抽搐的脸对小孩子们扮狠,拾取别人丢下的二手烟。
但今天,他却死了,我猜,他估计连他为什么死都不知道。
精神病的身体都不会差,他临死前还跑的好快,跳的老高,他哪里都不去,偏偏要跑到我这里,我猜,他肯定有所感应,所以要死在我面前。
想到这些,我像个孩子一样的哭,而头先还吓得六神无主的梁医生,却像个天使一样拍着我的背安慰,“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我边哭边摇头,脸蹭到一片柔软,瞬间清醒,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