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哥,有啥吩咐?”方奎屁颠屁颠跑过来,嘻皮笑脸的。
这小子,凭这德行,难怪治安大队谁都不将他当盘菜。实在太没个正形了。而且前不久还是个“嫖娼”的混账,一眨眼穿上警服人模狗样地了,大家嘴里不说,心里头可真是有意见。只是方奎后头站着梁局和方检,有意见也白搭。
也不知梁局那么一个讲原则的人,怎么在这事上就“放水”了呢?
不过说实话,我却越来越喜欢他了。不为别的,就为一句“俊哥”听在耳朵里,那叫一个爽!
人家怎么看是人家的事,我就喜欢他了,咋地?管得着吗?
“嗯,你家老子,喜欢些啥?”方奎眼睛就眯缝起来,贼腻兮兮地道:“怎么,打我家老头子的主意?”“奶奶的,老子仰慕方检察长地风范,想要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行不行啊?不欢迎是吧?不欢迎拉倒!”我气哼哼的,斜眼乜着他,神情甚是不善。
“欢迎欢迎,俊哥要去我家,那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方奎一迭声道。
“也不是我一个人去,程哥也去。”“啊?”方奎这下子知道是玩真的了。不过随即便欢天喜地的。程新建好歹是治安大队长,大了不敢说,向阳镇也算响当当的角色了。又是他的顶头上司,亲自去他家拜访,他老子再是检察长,也会觉得脸上有光。
“呃,两位肯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方奎一高兴,居然掉起了文。
耶?凭你小子在向阳一中混的那点文化底子,就敢在本衙内面前卖弄?
“少废话,快说,你老子喜欢什么?空着手进门,不是个事。”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呵斥道。
“呃……茅台酒,大前门……”晕!
这混蛋还真不客气。大前门还则罢了,一张口就是“茅台酒”程新建朝他直瞪眼。
“行,两瓶茅台,两瓶西凤,四条大前门。”这回轮到方奎双眼大睁了。早听说柳衙内有钱,还真不是吹的,原本自己就是个“狮子大开口”地意思。有个两条大前门两瓶西凤酒,在当时地向阳县。便算是很了不起地礼品了。谁知人家一开口就给翻了个番,还有两瓶是“茅台”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茅台和西凤的价差,只是茅台酒属于紧俏物品,一下子整了四瓶给方金德,往后我自家请客,怕是要降一降档次,还是给自己也留两瓶地好。
具体去方金德家做啥。程新建不清楚。不过他已经习惯按照我的思路做事,不多嘴。
想想看,他自打结识了本衙内,蹭蹭蹭地升官,隔三岔五茅台小酒喝着,何等不美?孙有道、陈立有哪一个不是沾了我的光?再往细了一想,拿下王友福、曹斌和徐国昌,哪件事里没本衙内地身影?
小小年纪。“党同伐异”的手段硬是使得炉火纯青。
方金德在家里等我们。
冲这一点,我对他又增加两分好感。看来方检察长也是很上道地人嘛。
“爸,我给您介绍一下啊,这是俊哥……啊,柳俊,县革委柳主任的儿子……”方奎很狗腿地样子。
“这是我们治安队程大队长……”方金德的眉毛微微扬起。他可是看出了这里面的玄机。不但他儿子是先介绍柳俊,然后再介绍程新建,就是进门时的先后顺序也是这样的,我空着手,施施然走在前边,程大队长跟在后头两手不空,提着大堆的烟酒礼品,恰似本衙内地小跟班。
瞧方金德的神情,我也明白他悟出了点什么,果然不愧是检察长。眼色是极好的。
“呵呵。柳俊,咱们在梁局办公室见过面了。”方金德热情地伸出手来。微微弯腰,握住了我的手,连连摇晃。
嗯,这老小子硬是要得,握手握得一点不敷衍。
“方检客气了,一个小孩子罢了,你还记得?”我不亢不卑,微笑着说道。
“记得记得……”方金德笑呵呵的。
你小子当着我和梁国强的面,大模大样拿走那封信,牛哄哄的,老子能不记得吗?
“程大队,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呀?太见外了,呵呵,快请坐!”握着我的手摇了好一阵,方金德这才招呼程新建。
程新建放下东西,甩了甩胳膊,笑道:“我就是出把子力气,东西可都是小俊买地。”“哦?柳主任真是太客气了,这可当不起!”我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既然做了衙内,人家自然而然要将我和老爸联系起来,也是人之常情。关键是我年纪小着,暂时这个人情还记不到我头上。
那也没啥,记住我老子的人情比记住我的人情更靠得住些。
方金德的爱人忙着上茶水瓜子,满脸都是笑眯眯的。一个是柳主任的儿子,一个是方奎地顶头上司,怠慢不得。
“呃,小俊啊,你现在上几年级啊?”方金德问道。
我晕了一下。
好久没听到这种问候了哈。
想想人家方金德也没错,你不就是一个小屁孩,不问你上学的事难道问“在哪里发财”可我要接了这个茬,今晚这趟估计就白来了。
谁能和一个小学生商量什么大事啊?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略略晾了方金德三五秒钟,这才缓缓开口道:“方检,上学的事咱们就不聊了吧,怪没意思的。”“啊?”方金德万没料到我张口就来这么老气横秋的一句,忍不住再上下打量我一眼,坐在那里气度沉稳,脸相尽管稚嫩,神态可是老练得紧。
“行,不聊上学的事,呵呵……”“爸,俊哥他……”方奎在一旁插话,我眼睛一扫,顿时将他后半截话语扫了回去。你小子给我闭嘴,本衙内跟你老子说话,凭你还不够资格插嘴。
方金德心里又是一沉,看来这个小屁孩还真是小觑不得。瞧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见了人家简直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怕得厉害。
“方检,我今天和程哥来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张云霞事情。”我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道,语气平缓,不带一点紧张,犹如和老朋友聊天一般。
“张云霞的事情?”方金德一时还不习惯和我这种年龄地小孩子如此一本正经说话,也万没将我们此番来访与张云霞联系起来。徐国昌得罪了严玉成,就等于也得罪了柳晋才,这个事情他心里有数。张云霞既是徐国昌地同案犯,又是徐国伟的老婆,柳主任地儿子问她干嘛?
“对,张云霞主动交代犯罪事实,又检举徐国昌,也算是有立功表现吧?”我也没打算拐弯抹角。
“嗯,算是有立功表现吧。”方金德一时拿不准我们的来意,顺着话头应了一句,神色里多了几分戒备。
“既然有立功表现,那检察院能不能酌情从轻发落?”我直截了当挑明了来意。
方金德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料必是利用这几秒钟的时间在迅速思考该当如何应对。想了想,还是要先搞清楚原因再说。
“嗯,这是……柳主任的意思?”我笑了,淡淡道:“方检,你别误会。是我的意思,我爸不知道我今晚会到你这里来。”“你自己的意思?”方金德又陷入了沉默。
哄鬼呢。你一个小屁孩,这事能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我爸呢,对酒厂的事情很关注,徐国伟在酒厂负责销售,干得不错。我不希望张云霞的事情,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我找了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理由。
方金德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他是久经风浪的积年老手,情况不明时,是不会轻易许诺什么的。只要搞清楚了原因,这事就好谈了。
“嗯,张云霞贪污公款的数额巨大,虽然有立功表现,也难以免罪啊!”我知道方金德这话不是打官腔,这中间确实有点不大好办。
“话是如此,犯罪也有个主从之分,张云霞是从犯,又有立功表现,如果能主动退赃的话,是不是能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方金德此时的神情,足以用震惊来形容。便是程新建,熟知我能耐的,亦有些吃惊。
这话句句切中要害,又丝毫不违背法律程序,连法律术语都用得分毫不差,哪里像是一个十岁小孩说的话?
稍顷,方金德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如果张云霞能主动退清全部赃款,我们检察院可以建议法院减轻处罚!”
第133章 向农村市场进军
跟徐国伟沟通倒没啥困难,他是见识过我本事的。
拜访了方金德的次日,我去酒厂找了徐国伟。而且叫上程新建一道。程新建很不乐意。这两位结的梁子有点深,当然,主要是程新建不待见徐国伟。
我笑着劝解道:“程哥,你也别老记恨着那事。徐国伟也是被徐国昌哄了。如今徐国昌进了班房,你那口气也该消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嘿嘿,大少爷,你也别劝了,我老程啥时候没听过你的?你说怎么的就怎么的……他NN的,送了他徐国伟那么大一个人情,也该让他知道知道……”饶是本衙内脸皮甚厚,也难得一红。
这个鸟程新建,粗是粗点,可不笨,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但你小子也别那么直白,多少给本衙内留点面子嘛,真是的!
脸红归脸红,该卖乖还得卖乖,该示好还得示好。
徐国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精神萎靡不振。这也难怪,老婆进了班房,要退赃减罪(法律上是不承认这一说的,不过实际操作起来,退赃积极与否,量刑时会考量进去)拉下一大截亏空,精神压力之重可想而知。
酒厂的员工,特别是销售科那些家伙,一个个看徐国伟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料必他现在发号施令,也不是那么灵光了。
这对一个领导来说。是很致命的。
胡家辉急得在办公室团团转。好不容易酒厂有了起色,他正卯足了劲要大干一场,却出了这档子事。徐国伟一旦垮掉,一时三刻,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地人来顶替?
七九年那会,精通销售管理的长才可不多。
“胡叔,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我笑眯眯的。明知故问。
“嗨!”胡家辉瞥了焉头巴脑窝在椅子里的徐国伟一眼。
“嘿嘿,徐厂长看来有点打不起精神啊。”“俊少爷来了……”徐国伟赶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一眼瞥见随后进门的程新建,顿时尴尬无比。
“哼!”程新建重重哼了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
我笑了笑,也不去理他。
“徐厂长,别误会,我和程哥不是来瞧热闹的。”徐国伟难堪地点点头,嗫嚅着说不出话。
“程哥。把门关上。”程新建依言关上办公室的门。胡家辉有些诧异,料不到程新建这个治安大队长这般听我地话。
我也不客气,在徐国伟对面坐下来,缓缓道:“昨晚上,我和程哥去了方金德家里。”徐国伟立即露出惊讶的神色,胡家辉也竖起耳朵。程新建拖过一张椅子,离开徐国伟有一两米地距离,翘起二郎腿。抓了一张报纸来看。
这个时候,徐国伟也顾不得程新建的态度了,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倒也没拐弯抹角吊他的胃口,直截了当说道:“方检说了,张云霞在本案中是从犯,有立功表现。如果积极退赔全部赃款,检察院会向法院建议减轻处罚。”“方检察长当真这么说了?”“你NN的,小俊花了四条大前门四瓶茅台酒,才掏出方金德这么一句话,你还不信?”程新建很不爽地插话道。他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至于稍稍夸大其词,倒也在情理之中。
徐国伟和胡家辉顿时都呆住了!
四瓶茅台酒四条大前门可不是小数目,很大的一个人情啊,按后世可比价格算,好几千块。眼见得徐国伟眼泪泱泱的,感激地话便要脱口而出。我慌忙伸手止住他。
“好了。多的话不说了,你想办法退赃吧……嗯。有没有困难?”“没……没啥困难……”胡家辉不悦道:“老徐,有困难就明说,大伙都可以帮你一把。说吧,差多少?”徐国伟瞧瞧我又瞧瞧胡家辉,嗫嚅道:“千把块吧……”说完自己又心虚地垂下头。
一千块,在当时是个足以吓死人的数字!想想看,广大农村人均每年现金收入才十二三块钱啊!一千块等于七八十个人辛苦劳作一年的全部成果。而一对普通的双职工夫妇,养两个孩子的话,节俭一点的,一年大约也就两三百块钱的积蓄。
胡家辉撮撮牙花子,脸上露出决然地神情:“我借你两百。”他和徐国伟以前并不熟,也就是在酒厂共事了几个月,一下子同意借两百块,足见他的惜才之心。
徐国伟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笑了:“胡叔,算了吧,你家底也不厚实,等你年底发了奖金再借不迟……这个事,还是我来想办法吧。”“你?”胡家辉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晋才家这小子,脑子没进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