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不叫『骗子』,什么才叫『骗子』——史蒂芙苦笑着说道,但是——
「骗子的味道——就是伪装自己的味道,他们没有我最讨厌的那种味道,得斯。」
————
史蒂芙说不出话来。当空说要救伊纲祖父的那一天。
伊纲在海边闻过空的味道——想起那个令人安心的味道,伊纲脸上浮现微笑。
「空与白的味道很好,得斯。他们虽然会捉弄人,或是诱导,或是开人玩笑,可是——只有说谎是他们不会做的,得斯——所以伊纲喜欢空与白,得斯。」
——被个位数年龄的少女指论,史蒂芙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难以相信,但这样就能够解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理解闪过脑海。
空——他说谎就像呼吸一样轻松,是个天生的诈骗师。
但是为何有时候——史蒂芙会不自觉地将他和祖父的身影重叠呢。
仔细一想,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他真的那么会说谎……
为什么——他要做出会被怀疑说谎的行动呢?
——为什么——他不假装成善人的模样呢——?
这时,史蒂芙发现伊纲正半睁着眼,看着自己。
「……史蒂公的味道也很好,得斯。可是有时候会有说谎的味道,得斯。」
「什、什么!?我、我什么时候说谎了!?」
「在说到空的事情时,你就会传来说谎的味道,得斯。我不科欢那样的史蒂公,得斯。」
「那、那是我被空强迫爱上他!理所当然要否定啊!?」
被婉转地说讨厌,史蒂芙伤心落泪地辩解,但伊纲却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又在说谎了,得斯……不过你平常的味道很好,所以我原谅你,得斯。」
伊纲说完又开始吃起鱼来,史蒂芙则是心想:
——原来如此,假设退一百步——不,退一千步,我承认空不是骗子。
但就算是那样——
「那也不代表他可以用盟约束缚我的恋爱感情呀!那样不是歪理吗!」
史蒂芙抱头大叫,这时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一本书上。
那是放在稍远处的——一本老旧的装订本。
「……『傲慢公主的宝物』……这是童话吗?」
这是一本用人类语写成——书名相当幼稚的书。
翻开一看,扉页上是这么写的:
——『这是流传在地精种的童话故事』——
「是翻译本吗?翻译者是——这不是爷爷吗!为什么这本书会……」
史蒂芙这么喃喃说着,翻开下一页,顿时抽了一口气。
因为最初的一页是这么写的:
——这是比海更遥远。
久远得遥不可及的一段《童话故事》——
然后在下方是熟悉的字迹……
也就是先王的字,做出了这样的注解:
——根据我的考察,沉睡的海之女王就是因读过这个故事而进入沉眠。
——那名女王就和童话中的公主一样,受到所有人喜爱,拥有世上的一切。
——因此她……想追求不知道的事物。
——正因为拥有一切,所以她追求不知道的事物——追求得不到的爱——
「找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史蒂芙踢翻椅子大叫,而伊纲则是吓得跳了起来。
■■■
——阿邦特·;赫伊姆——位于中央区一个较大的方块。
那里是吉普莉尔过去的住处,如今已成为仓库。
贵重物品和书籍之类,或许都移动到艾尔奇亚的图书馆了吧,房间内缺乏生活感。
天翼种似乎不需要睡眠,屋里一张床也没有,甚至也没有窗户。
密室摆放着书以外的收藏品,对于不喜欢外出的空与白、布拉姆而言,环境意外地相当舒适。
『啊,主人,那些东西最好不要碰,因为有可能、不,确实会死掉。』
因为受到这样的警告,所以只要不在意大战时的战利品和大量的头盖骨,其实倒也还好,但是——
「……真奇怪……」
摆放在房间中心的是依照向盟约宣誓,由近百名天翼种们所收集来的书籍。
被埋在如山高的书堆里,空疲惫不堪,难以理解地喃喃自语。
在他膝上的白也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然后又不悦地画斜线,发出烦恼的呻吟。
「……主人,稍微休息一下如何呢?」
两人为调查进度感到焦躁,吉普莉尔则有如劝谏般地说道。
——游戏结束后,两人就这样翻阅大量收集来的书本,搜寻着情报。
吉普莉尔记录观察日记(圣经)才忽然发觉,空与白(主人)最后一次睡眠——是在布拉姆来之前。
发觉那是大约五天前的事之后,吉普莉尔于是向他们进言,然而空却好似没听见地搔着头。
「明明有十九种的『誓约』——为何醒来的条件都没有差异呢!?」
「该不会……我们白忙一场……了吗……?」
在游戏的最后,布拉姆发动术式,甚至骗过接收了幻想种力量的阿兹莉尔。
布拉姆为了编纂那个术式而疲惫到极点,她趴在地上,以虚弱的气息,悲惨地呻吟道。
如此千辛万苦,难道没有意义吗——布拉姆露出绝望的表情,但空则是——
「……问题更严重啊……我整理给你听喔!」
空带着叹息面向布拉姆解释道:
「海栖种女王是全权代理者,她赌上自己全部的权利进入睡眠状态,可是对海栖种而言,要是她被别人唤醒后,种族棋子被夺去,这将足以致命——因此她们隐蔽了女王醒来的条件。」
「是、是的……没错……」
「终极的隐蔽法就是没有人知道,所以布拉姆也查不出唤醒她的条件。」
——但是……
「现任女王进入睡眠是在成为女王之前,海栖种应该曾经用尽手段试图叫醒她——也就是说,过去有人知道唤醒她的条件,现在的誓约则是被人篡改过了。」
到这里还明白吗?空这么问道,布拉姆点头肯定。
「过去八百年,曾经有人想唤醒女王而比过游戏,实际上光是阿邦特·;赫伊姆汇集的记述就有十九次、五种族进行过游戏的纪录,也找到了当时的『誓约』。只要对那些资料进行比较验证,那么就可以追溯过去,查出唤醒女王的条件——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只听见白发出呜~~的呻吟,趴在空的膝上——她用脑过度了。
以五种族的语言写成的『誓约』,就连词语的解释法都验证过——然而……
「——『能够唤醒女王的人』——这就是能追溯的极限。」
能够唤醒的人——也就是说,『不用让她爱上自己也没关系』。
得到一切——『获得全部权利』,这两个是能确定的,但事到如今那也没有价值了。
最重要的是——空烦躁地说道:
「为什么没有『胜利条件』——该隐瞒的地方错了吧!!」
如果是在上代女王亡故之前,就算『全部权利』被夺走,也不会影响到种族的存续。
她们应该要告知胜利条件,率先让人破关——尽管如此,却没有记述……
「…………最坏的……可能性……」
「——咦?」
听到白这么喃喃说道,布拉姆以悲怆的神情请求她说明。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知道条件……」
「……就连女王自己也不知道,没有设定明确胜利条件的游戏的可能性——比如说……」
然后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勉强挤出声音似地说道:
「……『取悦我吧。不过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我才会高兴』——像这样。」
——只见布拉姆翻白眼倒了下去,老实说空的心情也和她一样。
若事实是那样的话——没有人能唤醒她的原因、布拉姆无法查出唤醒条件的原因、能令人恋爱的魔法确实能正常发挥效用,却仍无法唤醒她的原因,还有——
就连能够完全隐蔽条件的原因——也全都解释得通了。
既然一开始就没人知道,那也就没有隐蔽的问题了。
这么一来就必须摸索『女王是为了追求什么而进入睡眠』——又回到起点了。
「啊~可恶,那女人到底是怎样啊!」
空这么大叫一声,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焦虑,随后趴在地上。
而白也放弃抵抗,开始在空的膝上打起盹来,布拉姆则是——昏倒了。
这幅光景很适合以『绝望』为标题,装饰在美术馆里。
「……那么为了转换心情,我来说一段往事如何?」
只见吉普莉尔轻轻弹响手指,顿时家中的墙壁和天花板,都变成像玻璃一样透明。
空躺在地上,进入他眼中的是夜景——不,不对。
他们所在之处位于平流层的边缘——宇宙与行星的分界。
那么这就是宇宙了。明白这一点后,突然听见有个如鲸鱼叫声般,令人心情舒畅的声音。
「……刚才那是……?」
「是『他』——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的声音。」
听到她这么一说——空想起在与阿兹莉尔比赛游戏之际,曾经见到有如巨大鲸鱼的陆地。
……自己现在就在他背上,由于这个事实太过荒诞无稽,只要一放松就会忘记。
「『他』是过去的主人,神灵种阿尔特休的使徒。」
吉普莉尔以怀念的眼神继续说道。
「阿尔特休在大战末期亡故——但是『他』不肯承认,为了找寻阿尔特休而流浪,只要感受到神灵种的气息就会想要接近。」
吉普莉尔注视着浮在天上的——红色月亮。
「红月(那里)上住着序列第十三位的『月咏种』,以及创造『月咏种』的神灵种。」
——不知是因比原来世界的月亮巨大、还是接近的关系,那是已经见过许多次的巨大红色月亮。
那里竟然会有【十六种族】,这点空倒是想都没想过。
「一看到红月,阿邦特·;赫伊姆就会因神灵种的气息而提升高度,然而——」
吉普莉尔露出复杂又带着些许悲伤的笑容。
「凭阿邦特·;赫伊姆是到不了的。」
「……到不了?」
「阿邦特·;赫伊姆并不是飞在空中,而是环绕着行星移动——他是在人类种所看不见的精灵潮流中游动,他无法在没有精灵的宇宙游动——所以……」
空跟着吉普莉尔将视线往上移去,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亲眼见过银河。
不过那和在网路上见到的图片相比,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繁星的河川漂浮在虚空中。
这时仿佛遮蔽红月一般,有一道光流过。
「他仰望着红月……哭泣。」
光的奔流散发出如极光般淡淡的光辉,流动而去。
方才也听见鲸鱼的鸣叫声,如今听来——令人感到非常寂寞。
「……幻想种也有感情吗?」
——【十六种族】位阶序列第二位『幻想种』。
空转念一想,既然名列十六种族,阿兹莉尔在说话时也称我们,那么有感情也是当然的吧。
不过这个飘浮空中的陆地竟然有感情,还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然后——空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一脸沮丧地说道:
「……连幻想种都懂『恋爱』,我却不懂吗……」
「哎呀?您为何说『他』懂恋爱呢?」
「他会恋主而哭,又有主从爱——不是既懂恋也懂爱吗?」
「………………」
——吉普莉尔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
「主人,有没有哪个人如果不在了会令您感到困扰呢?」
「白。」
「那么您心爱的人是——」
「白——啊~所以就算懂恋也懂爱,那也不等于懂恋爱是吗?」
爱的形式因人而异——真是麻烦至极的概念。
女王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而沉睡呢?如果真的与恋爱有关,那自己就完全没办法了——相对于感到无力的空,吉普莉尔却在思考别的事情。
「……真的是那样吗?」
阿尔特休遭到讨伐时,吉普莉尔也和全天翼种同样,感到一股失落感。
那之后,天翼种开始收集知识,虽不知那是什么,却仍找寻着什么。
活着的意义,存在的意义,不死的理由——
找寻那种不可能会有的『答案』——但是吉普莉尔却找到了。
那并不是共通的答案,不过她找到让自己——想存在的答案。
「……?怎么了啊,吉普莉尔。」
并不是为了知识,而是为眼前侧着头感到疑问的『未知』,如果——
「主、主人,请恕我斗胆,可以请您听我一个请求吗?」
「嗯,什么事啊?」
「可以请您说『吉普莉尔你这没用的家伙,我不需要你了』吗?」
「——……我、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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