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刺杀案是邵闻达一手策划,他为什么不负责任呢?赵无忌的眼光愤恨地扫向了站在秦王身后的邵闻达身上,邵闻达一脸严肃,眼斜上天,仿佛此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朱樉坐在一张宽大的花梨木椅上,正考虑如何处置这帮无用的东西,他忽然感觉赵无忌似乎在瞪自己,朱樉不由勃然大怒,已经犯错了还不老实认罪,竟还敢态度恶劣,他狠狠一拍扶手呵斥道:“赵无忌,你还不知罪吗?”
赵无忌的头垂下,一言不敢多说,邵闻达暗暗冷笑一声,便附耳对朱樉低声道:“无威不成军,殿下要成大事,当治下须严,若这次轻饶了他们,恐怕以后就没有人肯为殿下尽心做事了。”
他声音虽小,但跪在旁边的赵大却听见了,他浑身一震,立刻沉声道:“殿下,非我等不肯尽力,武昌夺信,各路人马出没,铩羽而归者并非我们一支,殿下若要为此惩罚我们,我们也并无怨言,但刺杀案却是邵先生一手策划,我们严格按照邵先生的部署来做,并没有走样,没有成功,责任岂能全部推给我们,而且赵先生也曾经提出利用江湖杂人做事,会成事不足,事实证明,确实就是因为他们才刺杀失败,如果要处罚,也请连邵先生一起处罚!”
邵闻达大怒,指着赵大骂道:“你还敢狡辩,刺杀案失败是因为你们临机部署不利造成,我的方案是得到了殿下的批准,难道你还想把责任也推到殿下身上吗?”
旁边赵无忌也忍不住道:“邵先生,此事和殿下无关,请你不要把殿下扯进来。”
“好!好!好!殿下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们倒打一耙,把责任推给我了。”
邵闻达跪下,向朱樉垂泪道:“殿下,属下罪孽深重,导致殿下计划落空,罪该万死,请殿下赐我一死!”
“够了!”朱樉霍地站了起来,他刚才已经做出了处罚决定,赵无忌他还有用,暂时不处罚,邵闻达是他的左膀右臂,更不能动,这件事要处罚也只能从这些侍卫上打主意,刚才这个赵大竟然敢反驳自己的话,着实可恨,就拿此人开刀。
“来人!”他一声怒喝,旁边立刻上来了十几名力士,朱樉指着赵大道:“此人为卫士之首,不思悔改,却一再推脱责任,罪加一等,把他给我推出去乱棍打死!”
十几名力士上前抓起赵大便向外拖去,赵大急对赵无忌道:“首领!我赵大对王爷忠心耿耿,尽心办事,你要为我求情啊!”
赵无忌脸色苍白,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头,不敢说话,这时赵大已被拖到门口,他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言,不由悲愤交加,仰天大喊道:“苍天,我赵大瞎了眼睛,误投庸才,以致今日之祸,该死啊!”
朱樉大怒,他抄手边的长矛向赵大投去,“混帐,你还敢辱我,就在这里给我打死他!”
十几名力士死死摁住了赵大,先用绳子将他嘴勒住,又用黑口袋罩住了头,赵大拼命挣扎,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粗索将他手脚捆绑死,连肩上的筋骨都勒断了,随即十几支大棒劈头盖脸打下,赵大满地乱滚,呜呜直叫,过了片刻,他渐渐地不动了,血浸湿了他的全身,赵二、赵三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大哥被活活打死,皆低下头,眼中含着泪水。
朱樉冷冷扫过众人一眼,见谁也不敢多言,他满意道点了点头,便指已经死去的赵大尸体道:“命所有的侍卫都来看一看,谁再敢搪塞办事,他就是榜样!”
他又瞥了一眼赵无忌道:“赵无忌,你再给我写一份详细报告,要表现出你认错的诚心。”
“是!”赵无忌低声答应了。
“好了,你们都回去,这次失败我就饶了你们,若下次再败,就休怪我手下不容情了。”
朱樉厌恶地看了赵大尸体一眼,一甩袍袖,快步走了,邵闻达也跟了上去,谄笑道:“殿下,我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
“你是说那毒秀士吕思远要投奔我?”朱樉惊喜交加,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得吕思远就等于得了半个锦衣卫,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等好事从天而降,他也知道锦衣卫的重要,锦衣卫可是父皇的耳目,因此他也在锦衣卫中培养了自己的爪牙,怎奈那人不争气,连个千户也迟迟混不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吕思远就不同了,若真是得了此人,以后他再也不用为那些事情而担忧了。
“什么时候带他来见我!”朱樉忽然有些急不可耐地要见吕思远,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吕思远笼络住。
“殿下请不要急,属下相信吕思远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过几天,属下再安排他来见殿下。”
邵闻达说得有道理,朱樉渐渐将此吕思远放了下来,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广州那边的货怎么样了?这批银子对我很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
“现在暂无消息,不过请殿下放心,他们两家已经为殿下走了四五年,已轻车熟路,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估计下个月起日本的银子就会陆续抵达广州海面。”
朱樉点了点头,“这一次你要盯紧一点,数量巨大,可不要出事了。”
“属下一定会盯住此事,一有消息,我会立刻禀报。”
........
三王进京的第一天便在各种矛盾交集中渐渐落幕了,夜幕降临,京城的大街小巷又渐渐安静下来,路人们匆匆赶路回家,白天的喧嚣热闹被沉沉的夜幕遮掩住了。
这时,秦王府的侧门开了,邵闻达快步从府内走出,门口停着专门接送他的马车,他上了马车,马车辚辚启动,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邵闻达在江宁县有一座宅子,马车将他送到了家门外,随即又返回了秦王府,待马车走远,邵闻达却又悄悄从门内探头张望,他确认马车已经走远了,便又招了一辆马车,重新返回了上元县,马车却停在了户部街燕王府旁,邵闻达左右看了看,便飞快地下了马车向燕府的后门走去。
他向门房亮出一块玉牌,门房立刻开了门,邵闻达一闪身便进了燕王府。
燕王朱棣此时正在书房里看书,灯光柔和,他聚精会神,看得十分投入,这时,一名走进,低声禀报道:“殿下,邵先生来了。”
“快快请进!”
朱棣放下书,欣喜地迎出了房门,正匆匆走来的邵闻达见燕王亲自来迎,他连忙跪下,“卑职参见燕王殿下!”
朱棣将他扶起,埋怨道:“我已经说了多少遍了,邵先生不用跪我,怎么就不听呢?”
“我一见到殿下,就有忍不住下跪的冲动。”
朱棣哈哈大笑,“邵先生着实有趣,来!快快请进。”
朱棣拉着邵闻达走进了书房,请他坐下,又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这是高丽国刚刚进献的参茶,你尝尝看,可喝得惯?”
邵闻达端着茶杯受宠若惊道:“殿下不用这么客气,折杀卑职了。”
“应该的,年初的刺杀案我要谢你,还有那封信,也要谢你及时通知我。”
提起那封信,邵闻达一阵愧疚,他遗憾地道:“那封信卑职承诺过亲手交给殿下,是卑职无能,没有能办到,卑职是特来向殿下请罪。”
朱棣毫不在意地挥手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败就败了,我不放在心上,倒是我还有别的事情想向邵先生确认。”
“殿下请讲!”
“我听说皇上忽然为那封信的事处罚晋王,我有点奇怪,按理这件事应该轮不到晋王,莫非你家王爷做了什么事情,让皇上改变了处罚他的决定?”
朱棣也听说一些关于秦王的风闻,但那些只是传言,他不能证实,他今天就是想从邵闻达听到确切的消息。
邵闻达叹了一口气道:“殿下,我今天来就是有两件事情要亲自向你禀报,一个就是此事,另一件事是关于锦衣卫.....”
“先说锦衣卫。”朱棣打断了他的话,锦衣卫他也很感兴趣。
“是!我想说锦衣卫的毒秀士吕思远已经投靠了秦王殿下。”
“哦!还有这种事?”朱棣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极有价值的吕思远竟投靠了秦王,略一思索他便明白过来,这个吕思远也在豪赌呢!他暗暗冷笑一声,看不清大势的人是成不了什么事的,看来这个吕思远也是虚有其名,不足为虑,想到这,朱棣又问道:“他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吗?”
“回禀殿下,他说皇上处罚晋王其实是在警告诸王,尤其是警告秦王,但我知道,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朱棣冷笑一声,这个吕思远就这点眼光吗?他不露声色又问道:“那你说说看,实际情况倒底是怎么回事,不准你有半点隐瞒。”
邵闻达沉思了一下便道:““我家王爷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从日本国大量走私白银,用于私自扩大他的军队,他在为太子上台后可能的削藩做准备,这件事他另外派人在秘密进行,我也不是很知情,我怀疑皇上已经嗅到了一点风声,所以在夺信案中皇上只责罚晋王而放过秦王,是怕打草惊蛇。”
朱棣半天也没有说话,果然是有图谋,但走私白银的事情他却根本就不知道,看来二哥把它隐藏得很深啊!既然有涉嫌走私之事存在,恐怕父皇真的是怕打草惊蛇了,幸得邵闻达告诉了自己。
“你告诉我此事很好,下面你再替我做一件事。”
邵闻达立刻诚惶诚恐地答道:“请殿下吩咐。”
朱棣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他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便对邵闻达道:“我希望你能劝说秦王胆子再大一点,要拿出一点长王的魄力。”
.........
卷一 卷进大案 第八十八章 早朝前夕
六月底,江南地区早稻收割和晚稻插秧的时节到了,早稻收割和晚稻插秧号称‘双抢’,抢收抢种,农人忙的屁股不粘地,‘春争日,夏争时,凡事愁早不愁迟’,晚稻栽植正值盛夏,万物生长迅速,前一个时辰栽的秧与后一个时辰插的秧也有明显区别,耽搁一天后,即使是同一丘田里,先后所插的秧颜色就绝然不同。
所以又有俗语‘插田如上阵,打禾如抢宝’的说法,这个时节也是大明王朝的百官农忙节,也就是三王进京的第二天,七月大朝的前一天,这一天朝廷放假一日,各衙门官员和在京王公贵族皆要到地里参加插秧,太子朱标则代表皇上前往城外象征性地插秧。
一大早,李维正去署衙点卯,却被告知今日农忙节,他不用培训规则,须到城外一起参加插秧,这没有什么可以商量,锦衣卫的官员当即发给他一只装秧苗的簸箕,一顶斗笠,不用换朝服,直接和其他官员一起去城外。
放眼望去,城外田野里是一片片如明镜般的水面,白亮之色如幔毯般铺在大地之上,点缀在其中的是不计其数的黑点,这是抢种农民,今年风调雨顺,天佑大明,北方的小麦和南方的早稻都喜获丰收,田野里到处可见一张张喜悦的笑脸,
明初官员的种田可不像今天的植树,不是做做样子就可以混过去的,每个官员都是自己的硬指标,多少秧苗、多大面积都有严格的规定,上至一品太师,下至从九品吏目,无人能例外,若胆敢徇私舞弊,雇人下田,一旦被弹劾,轻则丢官、重则流放,因此,平时朝廷里一身斯文的官员们纷纷卷裤下田,体会农人的辛劳。
李维正的责任田位于金川门外,是一块约一亩地的官田,周围都是和他一样的新任官员,他虽出身农门,却从未下过田,这一点朝廷也替他们想到了,特地让一个老农教授他们种田技巧。
一群五六十名新官正围在旁边听老农传授经验,“这整田如绣花,绝对是件细致活,一丘田平整出来留一掌养田水,要求平整如镜,一则放水时利于全丘灌到,再则头禾秧短,插在高处容易晒死,插到水洼里又容易淹死,生长不一,抽穗就不会整齐,所以说犁田要深,耙田要平,锄头底下看收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再说插秧,俗话说‘头禾粘粒米,二禾插到底’,说的是头禾秧苗短小,故讲究插秧要浅,利于尽快返青分蘖,而晚稻讲究“二禾子不要粪,全靠秋风秋雨送”一则说明晚稻更多依靠风调雨顺,雨水足、气温高,稻子才能长得好,另外,秋风一到,虫害减少,丰收就有了几分把握。同时也说明晚稻插下去就要禁得起风雨摇摆。所以二禾子讲究插到底,一来防秋风吹得秧苗脱泥随水飘走,再者防成熟期倒伏,影响收成。”
老农讲得头头是道,可学生们大多一知半解,几个年轻的官员听到‘二禾子讲究插到底’时,不觉悠然神往,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目光,不知到他们想到哪里去了?
老农年年岁岁照本宣科,早已经形成了一套招式,他讲完一通理论,便拿起一株秧苗,指着中间的部分道:“记住了,插到这么深就可以了,前后左右各隔半尺,就这么多,插插就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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