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辉一怔,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停了一下,他又小心翼翼问道:“大人的意思是重新海禁吗?”
李维正摇了摇头道:“不能叫海禁,海禁已开,就没有再禁的道理,叫战时管制,也并非不准下海,但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和指定的地方,在军方的监视下进行捕鱼,除此之外,一概不准下海。”
“属下明白了。”
李维正又举起了千里眼,这一次他不再看渔船,而是远眺西方,他很想知道,朱棣此时在干什么?
……
北平,燕王宫外的大道上,一队骑兵簇拥着姚广孝风驰电掣般驰来,奔至岔道,他们调转马头进入燕王宫的专道,向不远处巍峨雄伟的宫殿群疾驰而去,激起了漫天的黄尘。
此时燕王朱棣正在秘密会见河北都指挥左使张信,朱棣的藩国只在北平一带,而他周围的河北地区则驻扎着二十万朝廷大军,由河北布政使张昆、都指挥左使张信、右使谢贵三人掌握,严防燕王造反。
朱棣一直走的是精兵路线,最早时他手上只有八万精锐护兵,两年前又通过欺骗的手段,从晋、辽二人手中骗到了四万骑兵,目前他手中只有十二万军队,本来按照他计划,李维正和辽、宁二王的二十余万大军是在他的夺取之中,但秦晋结盟打乱了他的部署,使他不敢再东进夺兵,只得先安抚他们,再调过头来对付秦晋,这样他的十二万军队就显得有点捉肘见襟了,而他的藩国内人口不多,扩军比较困难,即使可以从河北地区募兵,但也会加大他的财政负担,另外也缺乏训练,所以朱棣便打上了部署在河北地区的二十万朝廷大军的主意,现在这支军队已经集中起来,就布防在北平周围。
当然,他现在不能动手,他一动手夺兵就成为藩王中的出头鸟,正好给秦晋二王进攻他的借口,朱棣今晚秘密会见张信地目的是要借道,他要南下去夺周王的军队,从而打乱秦晋二王的部署,朱棣已经决定先下手对付秦晋了。
张信虽然是朱允炆任命的都指挥使,实际上他已经秘密投靠了朱棣,朱棣在他身上寄以了厚望,张信听燕王说完借道之事,他笑了笑道:“殿下有点多虑了,尽管南下,朝廷的军队绝不会阻拦,我们已经接到了皇上的密旨,命我们不得参与秦晋燕三国的争斗,所以我们不但不阻拦,还会主动撤军让路。”
朱棣冷笑了一声道:“朱允炆小儿倒是很放心我,假如我直接领军南下,占据河南山东如何?”
“河南山东虽然空虚,可殿下占了两地,却成腹背受敌之势,属下以为不妥,朝廷也达成了一致的看法,秦晋燕三国在未分出胜负前,是不会挑战朝廷,所以三国相争,也是朝廷希望的。”
朱棣沉思了片刻,便道:“借道之事我已经知晓了,你不能在我这里久呆,先去吧!千万当心,不能让张寓和谢贵二人知道你已经成为我的人。”
“属下会小心谨慎,先向殿下告辞了。”
张信刚一走,姚广孝便匆匆走了进来,他刚刚从校检军粮归来,进门时得到一个消息,便急忙对朱棣道:“殿下,我刚刚接到消息,辽东再次海禁,且民间严禁养鸽子,我们的人可能将无法送信过来了。”
“大师一路辛苦了,先坐下歇一歇。”朱棣命人上了茶,待姚广孝喝了一口茶,这才苦笑一声道:“大师,我们先不要管辽东了,先集中精力对付秦晋二王吧!”
姚广孝一怔,连忙放下茶杯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我今天得到确切消息,朱樉已经亲自率领三万军队赶到了太原,看来他们是要对我动手了。”
姚广孝笑了,轻轻一摆手道:“殿下,秦晋二人的军队虽人数众多,但战斗力都不强,而且至少一半都是乌合之众,我们军队虽少,但都是精兵,我有把握能击败他们。”
朱棣摇了摇头道:“打败他们当然不成问题,可是我们要对付的不是秦晋,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我们两败俱伤,却便宜了朱允炆那小子,我的大计又如何能实现。”
姚广孝见王爷刚才秘密会见了张信,知道他已经有定计了,便笑道:“殿下不妨给我说一说策略,让我替殿下参详参详。”
“我正有此意!”
朱棣站起身,快步走到墙边的地图前,他刷地拉开了帘子,用木杆指着井陉一线道:“这里是山西进入河北的要道,现在被晋王三万军控制,他们大军必从此入,但我却不想与他们正面交战。”
他的木杆又移到了数百里外的黄河一线,冷笑一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那个周王胞弟也会出兵相助朱樉,不过他不会尽力”必然行军缓慢,我就亲率五万骑兵南下河南,先打周王,逼秦晋二王南下救援。”
“然后呢?”姚广孝不露声色问道。
“然后哪里空虚,我就打哪里?”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故伎重施
建文元年六月中旬,积蓄已久的战争终于爆发了,秦晋两国的三十万联军出井陉向北平进军,但他们进军速度极慢,五天后才抵达真定府。再向北是保定府,过了保定府就是北平了,或许是担心和朝廷军队发生冲突,二十万联军抵达真定府后便没有继续北上,等待朝廷的军队撤离北平。
而驻防河北的明军已经得到朝廷的旨意,避开秦晋燕三王的冲突,暂时撤离北平,事实上从秦晋联军出井陉开始,二十万朝廷大军已经撤离北平向东避让了,秦晋联军抵达真定府时,他们已经过了潞河。
六月十八日夜,就在朝廷军队刚刚撤离保定府,一支五万人的燕山铁骑如水银泄地般地穿过了保定府,向南疾行,夜幕笼罩,四周黑沉沉、雾茫茫的,右面的两里外是一望无际的白洋淀,军队无声无息地行军。不远处的一座村庄依然沉睡在酣梦之中,村民们一无所知,只有十几条狗冲出来,冲着远处隆隆奔行的黑影狂吠不止。
朱棣被护拥在队伍之中,他身披金甲、头顶金盔,横握一杆亮银枪。正目光冷漠地注视着西方,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秦晋联军的前锋抵达了真定府平山县,而主力离真定府还有四十里,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安州县还有两百余里,据探子的情报分析,极可能秦晋二王也在主力军中。而这支主力并非是乌合之众,而是秦晋二王统帅多年的护兵,由此可见,他们把所有的老本都押在这次进攻上,企图一举歼灭燕军。
朱棣当然不会用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军队和秦晋二王硬拼,他已经做好了部署,留姚广孝和长子朱高炽率七万军守北平,他则跳到外围行动,要避其锋芒,攻其虚弱。
这时,一队骑兵从南面飞驰而来。他们奔至燕王面前,一名军官禀报道:“禀报殿下,我们斥候在邯郸附近发现了周王军队的前锋。”
“有多少人?什么行军路线。”朱棣冷冷地问道。
“回禀殿下,约三千人,皆是骑兵,他们向北走直线。”
朱棣沉毕片刻便毅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加速行军,转向东南,务必在天亮前赶到武强县。”
骑兵陡然加速了,黑压压的骑兵一眼望不见头,以一种山崩地裂般的气势向东南方向奔驰而去。
辽西广宁城的辽王宫内,辽王朱植的头痛风疾再次发作了,他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发疯地摔打撞墙,老远便听见他野兽般地嚎叫声,王府中下人们皆心惊胆战,谁也不敢靠近小屋,王府的几个医士更是战战兢兢,上次风疾发作后,他就杀了两个送药的医士,这次不知会轮到谁?
其实已经有医士怀疑辽王是中毒,而不是什么头痛风疾,但谁都不敢说,说出来而治不了,那就是死路一条,辽王的病出现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他刚刚从京城返回,他在回京的路上看中了三姐妹,便同时把她们带回辽国,这时,他的一名王府医士给他献了一剂壮阳药,效果非常好,朱植便迷恋上了这种药物。不久以后,他就出现了心痛的病症。每次都要这名医士献药治疗。可十天前,这名医士突然逃跑了,朱植的病就无药可治,十天里他的头痛病一连发作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严重。使所有的人都担忧不已。
“痛啊!……我实在受不了,救命啊!”
辽王朱植的呼喊声在王府上空回荡。药房里三名医士面面相视,他们束手无策,谁也不知该怎么办?忽然。门外一声高喝:“王妃驾到!”
不等三人反应过来,辽王妃便疾步走进了药房,辽王妃的年纪约二十岁出头,和辽王相仿,她是礼部侍郎赵遂的女儿,前年由朱元璋指定为辽王妃,丈夫之病使她心如火焚。她一头冲进了药房,三名王府医士吓得连忙跪下。
“你们三个还不配药,还有闲情在这里聊天吗?”辽王妃见三人什么事情都不干,顿时勃然大怒。
医士吓得连连磕头”,王妃息怒,我们三人正在商量如何治辽王之病。绝非聊天。”
“哼!辽王之病又不是第一次发作了,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去了?”
其中一名医士终于壮着胆子道:“王妃娘娘,我们怀疑辽王殿下是中毒了。”
“中毒!”王妃愕然,她连忙追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依据?”
“回禀王妃娘娘,关键是前面那个逃跑的刘医士,正是他给殿下献了壮阳药,我们怀疑那药中有毒,而且那个刘医士的身份很可疑。”
辽王妃脸一红,随即凝若寒霜,她不想提壮阳药一事,便冷着脸道:“刘医士的身份有什么可疑?”
“王妃娘娘有所不知,刘医士原来在燕王宫做过,三年前才转到辽。我们怀疑这和燕王……”
“不要再说了!”辽王妃打断了他们的话,冷冷道:“不管殿下是生病也好,中毒也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娘娘,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一名医士叹口气道:“还是和上次一样,先把殿下打晕过去,减轻他的痛苦。”
“然后呢?”
“然后我们张榜招医,以重金悬赏能治辽王之病的人。”三个医士终于说出了他们最不想说的话。
辽王妃沉思了片刻,终于点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
当天下午,广宁城内贴满了重金求医的布告:“若有人能治好辽王头痛风疾者,赏银五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天来,前来给辽王看病的奇人异士络绎不绝,但谁也不知道辽王究竟得了什么病。而此时的辽王在上次大病之后。身子变得虚弱无比,精神萎靡之极,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天下午,辽王妃坐在床边给丈夫喂粥,她见丈夫变得面黄肌瘦,神智呆滞,不由心痛之极,便在他耳边低声道:“殿下,要不然我们就回京吧!”
朱植虽然精神萎靡,但并没有晕过去,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辽王妃叹了口气,眼睛不由红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名侍卫在门外大声禀报道:“禀报殿下,王妃娘娘,辽东李总兵派军医来给殿下治病,现就在府门外等候。”
辽王妃顿时喜出望外,她刚要说请,可又犹豫一下,低头问辽王道:“殿下,李维正的军医可让他看病?”
朱植轻轻地点了点头,王妃立刻命道:“快请军医进来!”
片刻一名老军医在几名侍卫的带领下进了病房,一般而言,内眷是不能见外男,但看病的医士除外,不过也须在侍卫或者太监的旁护下会见。
老军医走进来,先跪下行了一礼道:“在下高士德,是辽东军医,我家总兵大人听说王爷得怪症,特命我来诊治。”
辽王妃知道,李维正既派此人来,此人必然是医术过人,她忽然想起一人,连忙问道:“前几年辽东镇有个名医高士德,可就是先生?”
高士德点点头笑道:“正是小人,我前年在旅顺给水师治病,结果就被李总兵强行要我从军,我只得听从了。”
辽王妃大喜,她早听丈夫说起过,高士德是辽东最有名的医士,曾经给他看过病,她连忙施礼道:“原来是高先生,我家王爷以前曾得到过先生的诊治,恳求先生再救我家王爷这一次,我必有重谢。”
高士德摇摇头苦笑道:“谢就不用了,我现在是军令在身,先看病吧!”
说着他坐上前,三根指头搭上了朱植的脉搏,又翻了翻朱植的眼皮,迟疑一下道:“殿下不像是生病。”
“那是什么?”
“是中毒了。”高士德肯定地说道。
辽王妃大吃一惊,她王府的医士也这样说,但她不信,而同样的话从高士德口中说出,她就深信不疑,她惊恐地问道:“那该怎么办?”
旁边一个医士却有些怀疑,诊诊脉,看弄眼皮就能肯定说是中毒吗?这也太简单了,他不相信地问道:“先生如何知道我王爷是中毒?”
高士德淡淡一笑道:“诊诊脉,看看眼皮当然不能下定论,但辽王殿下中的这个毒和原来的金山卫指挥使同知陈志安是一样的,病发作时如颠似狂,求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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