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两个要求其实李维正自己就可以决定,向他请示只是对他表示尊重,关键是最后一个要求,李维正要求移民辽东,这却是他办不到的,他朱允炆也办不到,必须要请示皇祖父。
朱允炆沉吟一下,便将李维正的述职报告小心地收了起来,这个述职报告他不想给皇祖父看,这时,一名太监上前道:“殿下,时间要到了,请殿下起身吧!”
要到和皇祖父一起吃午饭的时间了,朱允炆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动身。”
他上了一顶软轿,在近百名侍卫的严密护卫下,向中和殿而去。
…… …… ……
中和殿就是朱元璋的御书房所在的,这几天,这位大明皇帝的心情非常不错,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一是前几天高丽使者到来,以国书方式认罪,并请求天朝恩赐李成桂为朝鲜国王,朱元璋最终大度地饶恕了李成桂的出尔反尔,同时朝鲜取代高丽,不过他却没有同意李成桂为朝鲜国王,只是封他“权朝鲜国事”。算是对他一个小小的惩罚。
另外朱元璋也知道朝鲜虽然大败,但根基未伤,为了防止朝鲜将来再出尔反尔,他必须用军队压制住朝鲜,因此他将辽东都司一分为二,以辽河为界,以西由辽王朱植率军防御蒙古,以东十一卫由李维正总兵,压制高丽。当然,他也不会让李维正长期统帅一地,便定下来四年一换,四年后他移防别地,就算他是皇太孙的人也不行,毕竟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高丽之事解决使朱元璋兴奋了好几天,但很快,又一个大喜事来了。今天春天在凤阳和山东两地进行大规模种植的甘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平均亩产都在两三千斤以上,朱元璋自己也在御菜园种了两亩甘薯。经过精心栽培,结果一亩产量三千五百斤,另一亩产量三千二百斤。这是朱元璋亲眼目睹的过程和结果。他相信了,他也为之欣喜万分。多年来一直困扰他的粮食问题,终于得到了一个解决的方案,不仅军粮可以充足,而且大明百姓不再有饿死之人了。
为了这个巨大的成功,他几乎想给李维正授爵了,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李维正经过高丽战争,已经从从三品官衔升到了从二品,而且还是辽东总兵,不能再给他加爵位了。这个爵位要留给他的皇太孙来加。朱元璋考虑得很周到,李维正是皇太孙的人,他的更多恩宠应该留让皇太孙来施行,不过他却给了李维正钱物上的奖励,赏他家人银五千两。授他父亲李厚根从六品武骑尉的勋官,可见官不拜。
尽管他对李维正恩宠有加,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在李维正身边安插了一名探子,秘密向他汇报李维正在辽东的一举一动,平均每半个月,会写一封密报给锦衣卫,然后由锦衣卫呈送给他。
此刻他就在读辽东密探给他送来了密报,密报列举了李维正做的很多事情,大多是整兵训练、加强海防一类,不过里面还有一些特别的地方,比如李维正很喜欢乘船办公。他在一艘宝船上特别辟出一间公务房。再比如,李维正明显不喜欢女真人。他将女真人和汉人打散重新编制,不让女真人单独为千户所。这两个消息引起了朱元璋的重视,前一个消息还好,朱元璋知道这是他在山东时的习惯,喜欢乘船,以前朱元璋是不大重视水师,但这次高丽战争中水师发挥出的巨大作用,使朱元璋对水师也开始刮目相看了,他也意识到以陆军对朝鲜施压固然是主要的,但水师对付朝鲜却有独到的作用。朝鲜境内多山地,行军艰难,而水师却不受限制,可以随时投向朝鲜的任何一个地方。正是这个原因,朱元璋特批将蓬莱水城的一半战船都转移给辽东水师,并准备在条件成熟时成立旅顺卫。
所以朱元璋对李维正喜欢乘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注意的是第二个情报,那就是不让女真人单独成为千户,应该说他感兴趣的并不是李维正做这件事本身,而是李维正给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怎么对付辽东的女真人,这也是朱元璋一直头疼的事情,他也知道在辽东以北地区有着无比辽阔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生活中以女真人为主的各个民族,他一直在考虑怎么样把这片土地纳入大明版图。有大臣提议,在女真地区建立奴儿干都司,任命汉官去治理女真人,这是一个办法。但朱元璋并不认为这是最彻底的办法,他熟知历史,当年辽朝不也是任命官员去管理女真人吗?最后却无法阻止女真人的强大,朱元璋深知小不治,则酿大患的道理,现在设立都司或许可行,但百年后,一旦朝廷疏忽,那些被武装起来的女真人极可能成为明朝的大患。
而今天李维正以汉人、女真人混军的办法给了朱元璋一个崭新的思路,使他想起了唐朝解决高句丽的办法,就是将高句丽人移民中原,和汉人混居,最后彻底地消亡了高句丽,但这件事他还须仔细斟酌。
就在朱元璋凝神苦思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喊,“皇太孙到!”
朱元璋立即将密报收了起来,吩咐一声开饭,便笑呵呵地等待孙儿的进来。他对这个孙儿很是满意,宽容厚道似其父,且天资聪明,许多政务处理一点就透,为皇太孙才三个月,便能批阅一些简单的奏折了。
片刻,朱允炆快步走进来,跪倒行礼,“孙儿参见皇祖父。”
“孙儿快快起来!”朱元璋连忙将孙子扶起来笑道:“朕早就说过,你不用再下跪。”
“可师傅们说,君为臣纲,乃三纲之首,孙儿怎么能违反。”
“迂腐!”朱元璋摇摇头道:“君为臣纲不假,但那不是做在表面上。而是要做在心里,朕知道你有孝心就够了,用不着一定要用下跪来表示。”
朱允炆连忙施一礼,诚恳地说:“孙儿受教了。”
“好了,咱们吃饭,吃完饭再说。”
几个侍卫搬过来一张小桌子,饭菜已经准备好,四个小菜一个汤,两碗米饭,小菜大都是素菜,只有一盘里有点荤腥,这是朱元璋特地为孙儿准备的,他知道孙儿还在长身体,需要一点荤腥。
朱允炆端起米饭,刚刚吃了一口。却突然发现米饭里有一种粘粘的、甜甜的东西,他愣住了,从未见过此物。
朱元璋笑道:“这就是甘薯了。是朕的菜园子里种的,朕吃了,味道很不错,而且管饱,你尝尝看。”
朱允炆小心翼翼地又咬了一口。品尝了一下,他也笑道:“不错,味道很甜。”
“这玩意儿居然亩产三千多斤。而北方的旱田也不过亩产两三百斤。这可是件大事啊!别看李维正做了这么多事,可就这件事朕才是真正的满意。”
“那皇祖父可要提升他的官?”朱允炆又试探着问道。
“不!他现在已经独掌一域了,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朕把他留给你,以后你再慢慢提升他。”
说到这,朱元璋忽然停住筷子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朱允炆沉思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便道:“孙儿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他对孙儿忠心耿耿,每个月必然会写来述职报告,有他在辽东,孙儿觉得自己多了一臂。”
“那是他的聪明之处,你将来是大明皇帝,他不抱紧你,还抱紧谁?”朱元璋淡淡一笑,又随口问道:“那他述职报告中写了什么?”
“都是讲述他在辽东的事情,不过这次他向孙儿恳求几件事?”
朱元璋顿时有了兴趣,他不露声色问道:“说说看,都是什么事?”
“一个是他想提拔几个能干的军官,希望我同意。”
“这个没问题,他是总兵官,除了卫指挥使和指挥同知以及佥事,其余他都可以提拔,甚至千户也可以先提拔,再报兵部备案,其他还有什么?”
朱允炆见祖父很是霸道,明明是李维正向自己请示,他问完便当做是对他请示,但朱允炆不敢表露。他想了想,便小心翼翼道:“他还说辽东汉人太少,不利于大明在辽东的统治,为了压制高丽和削弱女真人。他希望我向皇祖父提出建议,适当向辽东移民。”
“削弱女真人”五个字,一下子重重敲击在朱元璋心中,他忽然想起了李维正在辽东实行女真和汉人混军之事。“移民!”这是一个最现实的办法,可如果真要移民,那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朱元璋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
…… …… ……
辽东金山卫,李维正此时并不在陆地上,而是在他最心爱的威正号宝船上,这次高丽战争结束后,朱元璋不知怎么突然想通了,竟把蓬莱水师一大半的战船都拨给了辽东水师,现在辽东水师内有各种战船四百余艘,仅大型的运兵遮洋船就有五十艘之多,按每艘运兵四百人算,五十艘遮洋船便可以运兵二万人,再加上其他战船,他一次性至少可以运兵五万人,当然还有粮草,那四万人也不成问题。
不仅给了他许多尖利的战船。更重要是把威正号宝船也拨给了他,这是他最心爱的一艘大船,上面留给他太多的记忆,李维正立刻将他的总兵行辕搬到了宝船上,这样他可以在辽东半岛上随时抵达任何一个卫所,他相信这个理由朱元璋能接受。
李维正正在船舱中批阅军文,这时亲兵领进了一人,“大人,他来了。”
来人便是这次高丽战争中立了功的孙济,不过他现在的表面身份还是药局的大掌柜,而真实身份是李维正布置在辽东的一根暗桩,也就是他的“锦衣卫”。
孙济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他上前施礼道:“参见大人。”
“不用客气,坐吧!”李维正请他做下,又笑着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属下查到了,那个陈至安每半个月偷偷放两只信鸽,昨天一个弟兄射下了一只,得到一封鸽信。”
说完,孙济将一管鸽信递给了李维正,李维正打开看了看,果不出他所料,上面记载着他平时的一言一行,他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个陈至安就是朱元璋插在他身边的暗哨了。
李维正早在两个月前便查出,陈至安在锦衣卫的亲戚就是当年和他一起下广东的陈百户,后来被提升为副千户,这个陈百户很可能就是当时朱元璋的一根眼线,那陈至安会不会就是陈百户在辽东发展的内线呢?但这只是推测,毕竟没有证据,他便命孙济时时监视此人,今天终于拿到了确凿证据。
“大人想怎么处置此人?属下有办法让他病亡。”
“不!”李维正立刻摇头道:“去了一个陈至安,还会来李至安、张至安,杀了他不是办法。”
他凝神想了半天,忽然仰头笑了起来:“我怎么忘记了那个玩意儿?”
他立刻召孙济上前,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命他道:“去办吧!做得巧妙一点,让他察觉不出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双面间谍
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陈至安这些天突然拉起了肚子,一连七八天,他的整个人就像完全虚脱了一样,拉肚子本来是小病,吃点药、休息几天便可痊愈,但奇怪的是陈至安吃了几天药,拉肚子是止住了。但又仿佛患了另一种怪病,拉肚子好了,但人却软弱无精神,整天哈欠连天,就像浑身经脉断了一样。
为此,陈至安的家人到处寻医问药,不知找了多少名医都没有效果。这时,他的一个家人提议找辽东城“正仁堂”的高名医试试,陈至安病急乱投医,连夜赶去辽东城就诊。
治疗的效果非常满意,高名医给他做了全身针灸,又连着给他服了几天一种祖传秘药,病便好了,陈至安神采奕奕的回到金山卫,可没过几天,他的病又犯了,只得再去辽东城。
正仁堂的密室内,陈至安浑身只穿一条短裤俯躺在一张长椅上,他的身上扎满了金针,旁边,名医高士德正不急不缓地配置着秘药“高氏正气丸”,药其实已经配置好了,是一种青绿色的膏状体,淡淡地散发着一种异香,高士德当着陈至安的面把一小块膏药切开,再搓成一粒粒黄豆大的药丸。
“高医士,这种药是怎么配置的?”陈至安扭过头,贪婪地望着桌上的小药丸。
高士德淡淡一笑,却没有回答他。陈至安叹了口气,他明白高医士的沉默,祖传秘方,怎能轻易示人,可是这个药对他太重要了,就算不告诉他配方,那至少也多给他几丸,要像现在只能在药局服用,那怎么行?
“陈大人,这种药是吐蕃秘方。是几百年前我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实不相瞒,连药方也没有,就记在心中,再一代代口述传下去,这是祖上的规矩,药不能给病人,这是为了防止别的医士得到,破解我的配方,很抱歉了!”
高士德走上前,一根根将金针拔掉。又噼噼啪啪在他背上敲击一阵。这才道:“经脉已开,可以服药了。”
陈至安“腾!”地坐了起来,眼光饥渴地盯着桌上的药丸,如果不是担心高医士以后不给他,他就要伸手抢了,那种对这种药极度渴盼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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