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植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没法子,朝廷不重视辽东,从来都视这里为流放、荒蛮之地,一般官员都不肯来这里,如果不是因为要打高丽,李大人来辽东真是屈才了。”
李维正笑了笑道:“我有什么才能。皇上肯让我复出我已感恩不尽。到哪里其实都一样,都是为皇上效忠。”
“李大人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到艰苦的地方创业,辽东艰苦一点,却能做一番事业。”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来到衙门口,衙门口站着几名军士,看见大队人马过来,早有人跑进去禀报了,他们俩刚上台阶,左都指挥同知便迎了出来,都指挥使同知一共左右二人,以左为上,是都指挥使的副将,因为辽东都司军政一体,所以他们二人一人管军队的后勤物资,另一人则管地方民事,眼前这个都指挥同知便是负责管理地方民事,名叫杜卓,年约四十岁。
他只听说辽王到了,却见辽王身旁还有另一人,心中不由一阵惊异。但他无暇细想,便单膝跪下行礼道:“卑职参见辽王殿下。”
“杜大人请起。”朱植虚扶一下,他看了看衙门内,又笑道:
“怎么,张大人不在吗?”
“张大人五天前进京去办理军需物资的交接手续了。”
“军需物资到了吗?”旁边的李维正插口问道。
杜卓看了一眼李维正,他连忙问道:“殿下,这位是?”
“我来介绍一下。”朱植指着李维正笑道:“这位就是李维正李大人,你们辽东都司的新任都指挥佥事。”
杜卓是湖广黄州人,他虽是从二品高官,但只是个地方武官,仅仅品衔高而已,实际权力可能连三品的卫指挥使都比不上,他在辽东都司呆了近六年,早已难以忍受这处荒蛮之地了,但他在朝廷没有什么后台,因此,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机会调走,他曾托人找到兵部尚书孙家泰,想向他求个人情调走,孙家泰却告诉他,自己也无能为力,像他这种级别要想调走必须由皇上来决定。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朝廷中的朋友却忽然给他传来紧急消息,皇上刚刚任命了李维正为辽东都指挥佥事,而这个李维正是新太子的心腹,杜卓仿佛拨云见日一般,使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将来李维正因太子得势,那自己也可以脱离这苦海了。
但杜卓毕竟是高官,不像低品小官那样直接谄笑献媚,他得保持自己的官态,他肃然起敬,拱手对李维正道:“久仰李大人之名,我正等着大人来上任呢!”
李维正是都指挥佥事,正三品。从品阶上说,比同知低半级,但佥事和同知一样,上司都是都指挥使。所以两人算是同僚,李维正见他客气,也还礼笑道:“以后还请同知大人多多关照。”
杜卓的后面还跟着一群都司的下属官员,其中和李维正一样担任都指挥佥事的官员还有三人,都是上班时看看报纸聊聊天的闲职,然后领一份禄米养家糊口,所以李维正任都指挥佥事只是挂个名,他真正的权力却是三卫指挥使,大家都一起上前给辽王殿下下跪见礼,又和李维正寒暄几句,这才簇拥着他们二人进了衙门,他们的随同人员自有人去安排。
衙门里面比外面略好一点,看得出是翻新过,而且占地极大,各个司衙加起来足有上百间屋,因为这座官衙有百年历史,因此衙内的树木都格外高大茂密,此时已经初秋,树叶开始变红变黄,整个官衙内到处是金黄之色。
李维正取出兵部的任命书,准备办理上任手续,他的上任手续杜卓早就准备妥当了,只须李维正签几个字便结束,剩下的事情他交给另一名佥事去办理,辽王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来这里是商量对高丽开战事宜,因为大明需要和高丽先礼后兵。所以对高丽作战的正式旨意还没有下来,但朱植已经得到了父皇的口头任命,一旦对高丽开战,他为主将,李维正为副将。辽东都司为后勤辎重,届时辽东都司下面的建州、沈阳、定辽三卫、东宁、盖州、海州、金州、复州等十卫六万余人,加上辽国下属的广宁五卫三万军,一共九万余大军对高丽开战。
辽东都司的小会议室立刻被辟为临时作战室,朱植、李维正、杜卓以及原来准备接管高丽让出土地的一名佥事,一共四人,召开了第一次对高丽作战的临时会议。
这名都指挥佥事姓陈,是个女真人,当然,是汉化的女真人,而不是拖着辫子的生女真,他先挂上了一幅辽东都司的地图,地图是仿元朝时地图绘制,直接改成明朝的名字。从地图上可以清晰的看出,高丽的东北地区都应是明朝土地,现已被高丽占领。
陈佥事拾起一根木棍指着地图道:“我们收集了一些逃回来的商人的情报,从他们口中得知,这次高丽军是兵分三路北上,一路越过摩天岭走东北方向抵达图们江,而另两路分别从高丽的熙州和义州出发最后汇合在鸭绿江边,我们估计一共是八万人左右的兵力,其中去图们江的一支约六万人,到达鸭绿江边的约二万人。”
“他们是什么装备,你们这里有情报吗?”李维正插口问道。
“这个我倒知道。”
杜卓站起身笑着解释道:“高丽军的装备要逊于明军,他们大部分是步兵,而且没有火器,远距离射击皆以弓箭为主,近距离格斗则用刀和长矛,盔甲也主要以皮甲为主。而且他们军心不太稳,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李成桂刚刚纂位,还没有能得到军队的全面效忠。”
朱植点了点头,“杜大人说的不错。军心不稳是兵家大忌,看来李成桂是吃定我们不敢出兵,否则他不会这样大意。”
李维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地图,他忽然问道:“陈佥事情报可准确,我是说他们在鸭绿江边只有两万人,而去图们江却有六万人。”
陈佥事想了想便道:“情报是我们汇集几十名商人的所见所闻而得,应该基本正确。”
李维正慢慢走上前,用木棍指着图们江以北的大片土地道:“图们江以北的大片土地我大明都还没有实行有效的控制,而高丽将六万军队部署在这里,而紧靠辽东都司的鸭绿江却只有两万军队,大家说说,他们想干什么?”
三人面面相视,李维正的意思很明白了,高丽人野心膨胀,竟是想越过图们江继续向北占领大片土地,李维正见他们理解,便点点头道:“说到底,李成桂还是在赌大明不想出兵,如果他赌赢了,那他一方面会派人向大明请罪,另一方面就会越过图们江,继续向北进军,甚至还要把这座大岛。”
李维正一指库页岛道:“还要把这座大岛也收入囊中,因为大明对那边没有控制,等我们知道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休想!”朱植狠狠在桌上砸了一拳,“腾!”地站起来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能太被动了,应该现在就开始做战争准备了。”
“这也是我想说的!”李维正转身问杜卓道:“我想知道,辽东都司还有多少存粮物资,另外朝廷的钱粮什么时候才能到?”
“请李大人稍候!”杜卓跑了出去,片刻他拿进一本帐,翻看了两页道:“现在辽东都司军仓内还有存粮约十五万石,钱五十万贯,至于朝廷的钱粮应该很快就到了,张大人去办理交接手续,其实钱粮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李维正心算了一下便道:“金州卫伙食太差,弟兄们都吃不饱饭,我临来时已经下令按双倍供应,这样一来,金州卫的存粮最多只能坚持半个月,我来时已经耗了五天。钱粮过去至少要十天,我要求立刻拨五万石米和十万贯钱,走水路,从辽河到三岔河出海,再运到金山卫。否则军队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李维正话音刚落,朱植便断然道:“军队断粮,后果我们谁都承担不起,杜大人你现在就去安排,务必要今晚连夜出发。”
“可是,我们辽东都司都是小船。下不得大海,走海路恐怕……”杜卓有些犹豫。
李维正却微微一笑道:“大人放心。我临行时已经下令水师巡逻船北上接粮,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三岔河口等候了,大人尽管送去无妨。”
杜卓听得口瞪口呆,这个李维正竟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当真是吃准了自己,虽然军需后勤不是他杜卓的事情,现在仅是代管,但他确实不敢得罪辽王和李维正,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道:“好吧!我这就立即去安排。”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建州女真
接下来,四人又商量了一下安排密探一事,这才结束了首次会议。半个时辰后,位于辽东镇东郊太子河畔的几个军队仓库开始忙碌起来,数百艘小船停泊在岸边,民夫和士兵将一袋袋粮食和其他军需物资搬上小船,这些小船将顺太子河而下,进入辽河,最后向南抵达出海口。此时正是北风初起,一路顺风的话,八天左右便可抵达旅顺港,时间确实有些紧迫了。
天已经渐渐黑了,码头上点燃了数百支火把,将码头照得如白昼一样。情况紧急,杜卓又调来近千名士兵搬运粮食,李维正和金山卫同知陈至安站在码头上,默默地看着粮食搬运,陈至安心中十分感慨,李维正果然出手不凡,不到两个时辰便将五万石粮食弄到手,还弄到十万贯钱。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之事,以前他和前任指挥使来要粮,磨破了嘴皮子,可人家睬都不睬,真是不一样啊!
“陈大人,这批粮食物资就拜托你押运回金山卫,按照我的承诺给弟兄们改善伙食。”李维正再三叮嘱他道。
“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安全送到。”顿一顿,他又问道:“大人可是要去建州卫?”
“本来打算去广宁,既然已经遇到辽王殿下,就没有必要再去了,我打算明天就去建州卫。”
这时,一名军官上前来禀报李维正道:“大人,粮食已经装好,船夫也已经准备完毕,请问几时出发?”
“通知船夫,即刻就走。”
军官前去下令,陈至安拱拱手道:“大人,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李维正也回礼道:“你也一路保重。”
随着一声吆喝,船队开始起航了。李维正站在驳岸旁,一直望着满载粮食的船只离去,直至消失不见,这才上马向辽东镇而去。
此刻已是子末丑初(夜里一点半)。辽东镇城内万籁寂静,城门早已关闭,因为情况特殊,城门官兵特地为他们开了门,李维正一行进了城。李维正忽然停住马,问陪同他去验粮的一名官员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估计是旧疾犯了,我想问一下。辽东城内可有好的药铺或者名医?能迅速见效的那种。”
官员连忙道:“大人,辽东城内有好几家药铺,不过正仁堂有个高名医,外号人称‘一贴灵’,是我们辽东第一名医,要不我带大人前去。”
李维正看了看天色,眉头一皱,官员会意,连忙道:“谁家没有个急病,不妨事,一敲门正仁堂准开,我们都知道。”
“好吧!那我就去看一看。”
李维正调转马头,在近百人的簇拥下,跟随官员向城东方向而去,半路上,李维正向十三郎施了个眼色,十三郎会意,他悄悄地后退,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很快,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药铺,药铺临靠大街,也是一座百年老房。虽然是半夜,但药铺里还隐隐有灯光透出,引导官员上前敲门道:“快开门!开门!”
这时,十三郎又神秘出现了;他向李维正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办妥了,敲了一会儿,药铺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名药童出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叫高名医快起来,有位大人身体不适,前来就诊。”
“你们请进,高医士正好在验药。”
官员带着李维正进去,其余随从都在外面等候,李维正被药童领到一间屋前,他对官员道:“大人,很抱歉,病房内只能患者进去,大人请在外面等候。”
“李大人,那我就在外面等候了。”官员很知趣,没准这位李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维正一进房内,房间里的高名医立刻跪下了下来,“参见恩公!”
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这个正仁堂就是李维正所开的药铺了,一家开在北平,另一家开在辽东镇。那这个高医士便是李维正在周德兴一案中从锦衣卫诏狱救出的两个名医之一,原来姓皇甫,他隐姓埋名在北方已生活了近两年,李维正早为他搞到了另一个身份,妻女也悄悄从京城接来,刚才十三郎就是悄悄来通知他们,大人马上要来了。
李维正连忙将高医士扶起来笑道:“怎么样?在这里生活得还好吧!”
“蒙大人的恩情,我在辽东过的很好,麻医士在北平也很舒心,名声也不错,这都是得大人的恩德。”
“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客气了。”说着,李维正又向里屋看了一眼,笑问道:“孙掌柜呢,怎么不见他?”
高医士神情一黯道:“他还在高丽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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