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功臣和他一块歇着,这才多大会,溜得倒没影了。
木屋里的壁炉还烧着,他扔了两根柴火,这种柴火也颇有讲究,多用的是果木枝干作柴,烧火时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自然的清香,如果如松枝或者柏枝,那一般人受不了,油性大,烟里有股臭味,刚坐下,他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声,一听那超重的声响,知道是那仨货回来了,果真如此,咚声撞开门,三个笑得嘻嘻哈哈,其奸无比,到了屋里,捂着肚子就滚地板上了,继续笑,后面跟来的董伟也在嘴牙咧嘴笑,像又有了什么乐子一样。
“怎么啦?”单勇问。
“嘎嘎,我们听窗去了。”雷大鹏奸笑道。
“听也听不出什么来,你们把他俩折腾得,那还有精力给你们表演,让你们听窗。”单勇笑了,听新房窗户也是老一套了,不过自然单元房越来越高,已经少有这个习俗了,木屋肯定能听,不过怕是那俩干不动了。
“比听到那还有意思。你知道他们干什么?”雷大鹏笑着道。
一说有意思,有意思的就来了,大胖捏着嗓子学着翠云道:“慕贤,你会一辈子像今天这样爱我吗?”
“会,我会一生一世爱你的,要有下辈子,我也不会变。”二胖严肃地、动情地道,应该是酸贤弟的口吻。
“有这辈子我就满足了,有你爱我,我就满足了。”大胖压着嗓子道,手抚着胸,一副**表情。
“我不满足,我要多生几个儿子。”
“为什么?”
“免得他们将来没兄弟,受人欺负。”
话说不下去了,三个肥货笑成了三堆,单勇笑得打颠上了,许是这事对贤弟真有触动,却不料触动得要违反计划生育了。几个笑的时候,窗外又有来人,是宋思莹,推门看看,眼睛亮了亮,似乎发现单勇回来了,这仨货伤疤没好早忘痛了,开着款姐的玩笑,要不把房间让给款姐和蛋哥,宋思莹的脸皮可厚,一指门外:“那你们滚啊。”
不能滚,俺们是观众,不让看不给让,三胖子异口同声,不走。
“真不走,宝英姐和张卫华那儿开了四桌麻将、五桌扎金花的,真不想玩?”宋思莹问。
这下来劲了,董伟一跑,雷大鹏跟着跑,雷大鹏一跑,那俩胖弟也追着去了,几个人赌性一个赛一个重,人一走,宋思莹坐到了单勇身边,对着壁炉火光,看着单勇,忙了一天,终于歇下来了,单勇正倒着曲酒,自斟自饮着,笑着问:“你不会把他们支走,真想和我住一屋吧?”
“想啊,不过你得睡地板,哼。”宋思莹不屑了,拔着电话,没通,不过听到了屋外的铃声,然后宋思莹摁了电话直接喊着:“郑姐,进来吧。”
一喊人,又是小声对单勇说着:“人家来两天了,你不招待都不接待是不是?”
“不是,光顾着抢媳妇呢,谁顾得上她。”单勇小声道,惹得宋思莹笑了,门响时,两人都站起来了,宋思莹让着座,坐定时,却推说陪宝英姐玩会去,和郑锦婵使着眼色,笑着掩门走了。
看来有意给郑总一个签约前的谈判空间,单勇可想不出这究竟是思莹,还是这位郑总用心良苦,不过此时心情大好,也顾不上再想这么多细节,而且对于和源源的合作已经成定局,双方的互补性确实很强,理论上,要是响马寨醋厂三番五次找人家合作才对。
此时的单勇格外热情了,倒了杯水,把小矮几放到沙发前,摆了几样炒货零食,连声道歉道:“对不起郑总,您看到了,实在是忙。”
“呵呵,我接受你的道歉,尽管听起了好假。
”郑锦婵笑着道,没想到自己说出这么一句开场白了。
这种朋友式的谈话对于双方都没有什么压力,看来说对了,单勇恬着脸笑了笑,不作解释了,反而单刀直入说着:“上次来是假忙,这次是真忙,不过我觉得这事就没我,你们也能搞定,醋厂当家的是我老爸,他要愿意,白给你我都不眨眼。”
“是吗?有这么好的事?”郑锦婵故作惊讶道。
“嗯,还就是,我家老爷子情况估计你们了解了,一辈子什么也没干成,现在酿醋有这么多人赏识,那是对他的肯定,瞧把他乐得,现在这情况,我不得不佩服郑总你了,恐怕就我说不愿意,都不可能了。
”单勇也在惺惺作态,明明是讨了便宜,仿佛受了多大委曲一般。
郑锦婵觉得有点意思了,看来在识人的眼光上,自己比父亲还是差了点,要不是先从老人入手,恐怕还真得南辕北辙了,不过她笑着道:“你这个态度让我高兴不起来,有人告诉我,和你合作要提防着点,当我认为讨了大便宜的时候,一定是吃了大亏了。”
“谁呀?这么评价我?”单勇愣了下。
“怎么如此惊讶,评价有误?”郑锦婵笑问着。
“没误,我是惊讶于,评价的太准了。”单勇笑了,这话反倒把郑锦婵说愣了,没想到这货家底不厚,脸皮倒厚,不过马上问题来了,单勇一饮而尽杯中酒反问着:“既然郑总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合作?难道就不怕吃亏?”
“怕,不过生意上,有时候吃亏也是必要的,舍得嘛,不舍何得?我学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策划、什么营销、什么包装都是表面功夫,饮食业好喝好吃才是硬道理,如果往长远看,品质的提升,要比短期利益更重要。”郑锦婵正色道,这话对单勇有所触动了,他挪了挪位置,正襟危坐,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眼光不亚于他的人。
不过人虽然正经了,表情却不正经,笑着问:“好,说得好,那可以谈谈,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了?”
“我刚和思莹谈了谈,这种礼盒包装的炒货很有卖点,我准备包销你们一半的出货,全进省城如何?”郑锦婵笑着道,把玩着矮几上的一个三层礼盒,作工很精致,也很自然,圆盒提兜式的,很方便,她甚至提着试试份量和手感,在这个动作的过程中,她根本没瞧单勇,而单勇却仔细地盯着她,思维飞快地转着,他在想,这醋娘子怕是想法越来越多了。
“毕竟你们是靠着地方关系推销,这个长久不了,如果有家后台更硬的,是不是得把你们的生意顶了,打开市场才是硬道理。”郑锦婵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单勇笑了,这也是他在想着事,单纯依靠党政非正当关系以福利形式推销,那肯定走不了多远,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真空包装的小件批发了,不过现在阶段,关系还是主要的,他笑着道:“思莹的事,你和她解决就成了。”
“那我们的事,也以这种方法解决如何?”郑锦婵绕回来了。
“你包销醋?”单勇道,马上反应过来了,眼一愣又补充着:“贴你们的牌?”
“既然单总说了,看来可行喽?”郑锦婵笑道,没想到单勇反应这么快,反应快也有好处,掉话里了。
单勇一欠身子,有点不太舒服了,这等于撅着屁股给人家干活了,响马寨的品质如果打进省城的市场,那对于源源整体的销售将会起一个什么样的带动作用,都无法计算了,而她所做的,不过是把潞州的醋买回去再卖而已,就一毛钱不赚都划算。
“看来,单总不太乐意。”郑锦婵笑道。
现在单勇才发现醋娘子的过人之处了,也是到你不上不下的时候才图穷匕现,单勇苦笑着道:“何必呢?就不贴你们的牌,我们也能卖了,至于巴巴大老远运到省城么?”
“呵呵,源源在全省十七地市都有直接代理商,省外虽然对醋的需求不像省内这么旺盛,不过我们也有三十多名长年客户,你们的产量和销量,现在仅相当于我们一个地市代理商的出货量……我承认你能卖了,不过你能卖多少?我承认你也许将来会做到源源这么大,可那需要多少时间?一辈子……我们可是三代人做到今天这么大。有了优质醋醅,你的产量马上会加大,可你的渠道跟不上,你怎么出手?”郑锦婵笑道,不无得意。
而且这话直击单勇的软肋,缺资金、缺人才、缺渠道,其实是离开潞州什么都缺,和源源相比,顶多就比个小作坊稍强点,而郑锦婵给的是空间换时间的方式,这种方式别说单勇,换一个做实业的,根本无法拒绝,谁不想迅速发展壮大。
“给这个合作定个期限,两年,我可以给你贴牌生产。”单勇道,脸上一副受了委曲的小媳妇样。
郑锦婵笑了,对于圈住这匹野马很有成就感,不过她当仁不让提了条件:“太短,十年。”
“太长,有十年,响马寨都响不了了,再加一年。”
“不行,八年。”
“八年也太长,砍一半,四年。”
“好,各让一步,五年,就这么定了。其实差别不大,如果我们包销,你们贴牌,不用发愁销售上的事,会很快积蓄实力的。我在帮你。”
“好吧,就五年。”
单勇叹了气,技不如人得叹气,财不如人,照样得叹气,要让响马寨的醋厂做到源源这么大、这么精、这么专,怕是真得一辈子的精力。
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郑锦婵成就感消退了不少,原来以为,他会提很多附加条件的,看来和预计有出入,一答应,她的警惕心起,瞥眼仔细地看着单勇。
却不料一如既往地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单勇在自斟自饮,黝黑充满野性的脸庞那么惬意的表情,似乎让观者也觉得享受,此时她第一次发现,浓眉大眼,脸型如刀削斧凿很有质感的单勇,这群狐朋狗友里,好像也就这一位算得上实打实的帅哥,她有点好奇,怎么看单勇也是位粗线条的男人,可不知道这些生意上的细节怎么样打理得有条有理,互不冲突。
单勇也在看着郑锦婵,瓜子脸型,恍惚间总和心里的那位能扯上点关联,不过不像师姐那么清醇,而是散发着一种成熟和独特的魅力,独特在什么地方呢?单勇细细揣摩着,应该是性格,那种很入世,很知情达意的性格,那种很功利、很市侩的言行,有时候甚至让他稍有不屑。
不过你不得不承认,这种人和普通人相比要更适合生活在当今的时代。
两人相视间,异样地渐渐地趋于凝视,抛却生意的因素不谈,单勇也发现,在功利和市侩之后,醋娘子的风姿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坐着的样子看着无比端庄,凝视的样子又是出奇地秀丽,甚至连她的手势都像严格地训练过,很淑女地放在腰际,而那张秀丽的脸蛋上精致的五官,那一样都不格外出奇,可放一起却有着一种整体的美感,像雕塑似的美感,美到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触摸那白腻肌肤的感觉。
凝视间,仿佛是久别重见般,生怕这一个瞬间结束,都没有说话;郑锦婵甚至在喟叹,如果不是生意伙伴,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见到他,如果不是一眼就忽视过了,也许她能了解更多……对了,她在好奇,这干人里就数单勇文明,粗口也不多见,可为什么偏偏就他的恶名最甚,据说,寻恤滋事还捅人致伤,还和人血拼过,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事。
她的眉眼在动,她的双唇微启,她似乎想问什么,又在斟酌该不该说出来……而这一副画面落到咫尺之遥的单勇眼中,酒意微醺的眼中,他仿佛觉得是那眉眼笑意盈然是诉求,仿佛那双红唇是挑逗,仿佛面前坐着是师姐,一刹那的心旌飘摇让单勇做了一个很下流的动作,呶着嘴,很近地凑上去,“啵”声轻轻吻了吻那白腻得诱人的脸蛋。
“啊?”正想得出神的郑锦婵一捂脸蛋,傻眼了,她一喊,乐滋滋的单勇也傻眼了,捂着嘴巴,为自己的情不自禁傻眼了。
两人尴尬地瞪着,郑锦婵本来甩手要来个耳光的,不过异样的是手停在空中了,这个非礼好像并不让人十分反感,只是徒剩的那点矜持让她脸上挂不住而已,要是真甩单勇一耳光,她还真下不了手。
两人僵着,在一种怪异的氛围里,很亲近又很遥远,似嗔怒又带着窃喜,也许在这下意识的一个动作里,郑锦婵突然发现他所有的不屑都是装出来的,为此,她甚至有一种异样的得意。
“对……对不起,我想到了另一个人,我……把你当成她了。”单勇嗫喃地说道,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有点想女人想迷糊了。
“啪!”一个耳光,郑锦婵终于恼了,甩耳光了,一瞬间得意不复存在,只剩怒火中烧。
尔后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出门时怒气冲冲回头手戳着单勇道着:“你以后一定不会把我想成另外一个人了。”
啪声摔门,拂袖而去,那怒气冲冲的样子,似乎因为认错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