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社在梅溪镇工作时间长,现在又兼着教育办主任的职,对镇上教师的情况很了解。
全镇中小教师也有三四年没涨工资了,而偏偏这三四年物价涨得特别厉害,普通教师每个月就两百多的死工资过活,非常的窘困。
黄新良虽然是党委委员,不过沈淮没有问他意见的意思,他也只能站在一旁听着。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沈淮很能收买人心。沈淮这一拍板,就能把全镇四百多教职工的心收买过去。
这次把全镇教职工的基本工资调到跟其他乡镇看齐,又一次把前两年少涨的工资补足,像杨成明夫妇两人一次就能补发五千元的工资,这对窘困的家庭,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至于镇上的工作人员,只要年终奖不比去年少,就不会有多少怨气。
“好。”何清社也爽快,给全镇教职工补发工资,又不是什么违反政策的事情,沈淮又是第一次正式以党委书记的身份拍板做决定,他自然乐于附从,说道,“杨成明的爱人就是镇小的财务,要赶在年前把工资计算出来发下去,工作量可不小。”
“那就辛苦老何你了。”沈淮笑道,“年尾镇上有空闲的人手,你就都抽过去用。”
沈淮、何清社商议好事,黄新良手脚麻利,又重新推门进杨成明家。
杨成明夫妇一脸诧异,还以为沈淮他们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何清社说道:“沈书记刚刚做出决定,决定把我们镇中小学教职工的基本工资立即上调,跟周边乡镇看齐,并把九二年、九三年欠涨的工资,在年前补发下去。”
“真的。”杨成明、张秀云觉得难以置信,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又疑惑的问道,“教育局不拨款,钱从哪里来?”
张秀云是镇小的财务,知道教育局拨下来的款,这几年就没有增加过,但她不晓得地方财政的弯弯道道,不知道教育局拨下来的款,实际上都是乡镇缴上去的税,只不过县里会有各乡镇之间做一个贫富间的平衡。
梅溪镇由于要划出去,所以实行财政大包干。梅溪上缴的税收指标不增加,县里下拨的各项资金也不增加,教职工要涨工资,就全靠镇上自行调节。
全镇教职工这两年少涨了工资,说起来不是县教育局没有增加拨款,而是镇上没能努力补上这一块。
何清社自然不会把这些弯弯道道跟杨成明、张秀云说清楚,而是很豪爽地说道:“不用教育局增加拨款,沈书记决定,教职工少涨的工资,全部由镇上补发。”
杨成明、张秀云一时间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真要补发两年少涨的工资,这紧巴巴的日子能大松一口气,盼涨工资盼星星盼月亮,没想到他们两年多来的心愿,只是沈淮一个念头之间的事情。
同时他又疑惑,沈淮不是党委副书记吗?何清社怎么说这事是“沈书记”临时拍板做的决定?这么大的事,全镇四百多教职工,一次要补发近百万的工资,他一个副书记能做决定?
杨成明、张秀云虽有疑惑,但沈淮、何清社以及黄新良都在场,想来也不会是开玩笑,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要在年前把工资补发下去,今天就要跑起来。”何清社说道,“我记得张秀云你是镇小的财务,你能不能帮着到镇小的陈校长、肖校长家跑一趟,夜里到镇上教育办开会。要把工资都算出来,怕是要大家辛勤三四天,杨老师可有人照顾?”
“我没事的。”杨成明指了指自己的脸,摆手努力说道。
从杨成明家出来,沈淮就不再去想“他父亲”下午打来的那个电话,心想:哪怕从此给他们遗忘在这个角落里,他也有能力做些事,同样能改变这么多人的生活;如果不能改变更多人的生活,那就把身边的事情做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雪灾
给全镇教职工补发工资,沈淮拍板决定,回到镇上,还是跟李锋等人知会了一声。
大家也都知道教职工这两年的怨声大,梅溪镇中、镇小这两年的教学质量大幅滑坡,跟这个有很大关系。镇上干部除了少数几个,大多数家就在梅溪镇,他们的子女或者孙子女,都有可能会在镇小、镇初中读书,他们也就打心底也都希望能把学校的教学质量搞搞好。
以前是没有条件,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想把事情做好,也没有办法。
如今有些条件了,梅溪钢铁厂在强势的复兴,其他方面的经济工作,在沈淮的主持下,也都在一步步的理顺,甚至大家有信心明年就搞建桥拓路及集资建房这两件大事,对明年镇上的财政形势自然也是非常乐观,有些事自然也就显得刻不容缓。
今年行政人员的年终奖只要不比去年少,就算今年少一些,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沈淮的这个决定,镇上大多数干部都是欢迎的。
何清社也顾不得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就召集人手把工作开展起来。
各个学校差不多都已经放假,学校即使有人值班,也未必正好是校长;先打电话,电话通知不到人的,就派人开摩托车下去找。
沈淮担任党委书记的好处就是全局由他来统辖,具体事情又可以交给别人去干。夜里在渚溪酒店开了五桌工作餐,把各个学校的负责人召集起来,算是开一个动员会。沈淮露了个面,讲了几句话,他就算是把差事做完了。
张秀云这才知道,杜建今天已经离开梅溪镇,这些天为她们家成明的事跑前跑后,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已经是整个梅溪镇的掌门人了。
何清社连夜跟各个学校的负责人及财务人员,把教职工的补发工资核算出来,第二天才能让财政所把钱款发到各个学校,再通过学校发放教职工手里,让大家过个好年。
梅溪钢铁厂在一月份持续好转,一月的螺纹钢及其他钢材产量达到七千吨,月销售额达到两千三百万。由于螺纹钢价格在年前有小幅的回升,梅溪钢铁厂一月的利润比十二月还要高出一截,做到四百万。
当然,沈淮一直到十月中旬才接手梅溪钢铁厂,一直到十一月末,梅溪钢铁厂都还在整顿生产轶序。从十二月份起产量翻倍,恢复赢利能力,也才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能把全年的亏损做平掉。
梅溪钢铁厂年度还是亏损,自然不能有红利缴给镇上。
管理层及一线工人的年终奖励分配办法,在召开职工大会之前就同时颁布。
不过第一年的情况有些特殊,钢厂全年度是亏损的,但在新的管理团队成形之后,梅溪钢铁厂又实现了远超乎人期待的赢利能力,不进行奖励又说不过去。
沈淮就临时把何清社、李锋、郭全等镇领导以及钢铁厂的汪康升、徐溪亭、钱文惠、赵东等人召集起来开会,最后决定拿出一百万来给钢厂的管理层及一线工人发放年终奖。
一线工人、班组长一直到普通主管级别,都补发一到三个月的工资作为年终奖励;还剩有四十万,则在管理层团队内按系数分配,差不多每人能有两到四万的年终奖励。
梅溪钢铁厂到年尾,除了维持正常的生产运转之外,外围的工作也差不多都停下来,也就显得清闲,也就财务到年关更显忙碌罢了。
镇政府这边,何清社忙着给全镇教职工补发工资,巡视全镇中小学的假期安全工作,李锋负责综合治理,看着资产办到年尾没有什么,合资成立紫萝家纺的事暂时也先停下来,拖到年后再继续洽谈,看上去没有沈淮什么事,但党委书记要统辖全局,即使沈淮很努力把事情往外推,何清社、李锋、黄新良等人,也都习惯性的有事没事的找他请示、汇报、商议。
年底闲下来的镇领导,也要全体出去,挨家挨户的走访五保户家庭,慰问镇敬老院的孤寡老人。
沈淮除了把慰问金翻一倍(实际翻一倍之后,除了粮油年货之外也只有一百元慰问金)之外,也要专门负责学堂桥村五保户家庭的走访。
腊月二十六这一天,天下大雪,从早晨到中午都没有停下来,时不时大雪洒下来,扑得人睁不开眼睛。
路上雪烂成泥浆,但田地里、房顶上,已经白皑皑的一片,像是覆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在沈淮的印象里,从没有记得东华的冬天有下过这么大的雪过。天气预报称这雪还要持续下很长一段时间,中午从镇上出来,就很担心有些危房能不能支撑过去。
在黄新良、褚强的陪同,汇合学堂桥村的村支书等人,沈淮还要走访最后一个村民小组。由于昨天雨、今天从清晨开始就是下大雪,从村便道下去的泥巴路给人车踩成烂泥坑,沈淮他们就把车停在村便道上,从相对干硬的麦田边缘往里走。
“前面就是寇老头家。”村支书努力贴过来,帮沈淮撑住伞挡雪。
沈淮里面穿着滑雪衫,外面罩着防雨雪的冲锋衣,不怕这点雪花打身上,但也不好把学堂桥村支书往边上赶,还要他在前面带路。
沈淮知道寇萱今天出院,虽说伤没有彻底的好,但农村人没有谁喜欢在医院里过春节。哪怕春节过后再去住院,春节之前也要先出院回家的。
这么大的雪天,沈淮也不知道小黎有没有去接寇萱出院,反正小黎放假后就整天耗在镇卫生院里,沈淮跟陈丹都不去管她。
寇老头家是个土墙茅屋,看上去就无比的寒酸,屋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叫沈淮担忧这么简陋的房子,能不能扛住雪压。
陈旧的木门掩着,能听到小黎在里面的说笑声,她桔黄色的自行车就挨墙放着,沈淮忍不住苦笑摇头:这么大雪天,她都不想想等会儿怎么回去。
村支书跑过去敲门,小黎打开门,看见沈淮,愣了一下,问道:“沈淮,你过来干嘛?”
沈淮伸手过去搓了搓小黎的脑袋,笑道:“我不过来接你,你等会儿怎么回去?”小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村支书不知道沈淮跟眼前这个美少女是什么关系,但看他们关系亲昵,想必非亲即故,看到寇老头探出头来,说道:“寇老头,镇上沈书记过去给你拜年了。”
寇老头忙走出来,对沈淮说道:“这真是的,大过年的,沈书记你也是大忙人,过来给我们拜什么年啊?”
沈淮知道寇老头是实心人,说话很直接,笑道:“党员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我们先要确保人民群众能过好年,我们当公仆的才敢心安理得的坐家里等着过年。”
走进屋来,就两间土屋,堂屋兼作厨房,泥地,有灶有桌,桌上放着一只铜水烟台。角落里还搭了一张小床,想来是寇老头所睡。
床上的被褥打了补丁,还都露出棉絮来,下面铺的是干草。堂屋开了北窗,没有玻璃,用塑料布跟报纸蒙着,破了一个口,寒风呼呼地吹进来。屋里跟屋外的气温差不多冷,叫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暖和。
沈淮矮着头走进里屋,寇萱卧着床,还没有坐起来,似乎为家里的窘困暴露在外人面前既难堪又难过,小脸通红,眼睛里噙着泪。
小姑娘不再像初见她时给打肿脸,白皙的脸蛋,秀直的鼻梁,除了有些削瘦外,相貌相当的清秀,眼睛也大而有神,只是显得过于凌厉……
沈淮抬头看了看屋顶以及支撑房梁的土墙,无暇照顾小姑娘的情绪,也不管村支书跟黄新良跟寇老头在堂屋说什么官话,他转身出了门,绕到房子后面。
黄新良、褚强看沈淮反应奇怪,追出来,问道:“沈书记怎么了?”
“这么大的暴雪天气,天气预报说还要下一整夜,这房子吃不住啊!”
黄新良、褚强愣了愣。
沈淮没跟黄新良、褚强多解释什么,就走回到屋里,跟寇老头说道:“今天这么大的雪,东华是好些年没遇到了。你这房子怕是吃不住,今天你跟寇萱还是要住镇上去,我让车送你们,至少要等雪停了,才能回来。”
“没事,下雪能有什么事?”寇老头摇头说道,“这房子下雨才遭罪呢。”
东华地处南方,就是正儿八经的建筑,在设计时,防雪标准上也要远远低于北方城镇。
在南方、临海,要说台风过境,政府一招呼,群众转移起来动作迅速,但在防雪灾上很麻痹大意,便是黄新良、褚强他们也都没有防雪灾的警惕跟意识。
沈淮做工业管理出身,在防灾及安全上接受的训练,要比任何一名普通官员都要专业。这屋顶能承受多厚的雪压,沈淮眼睛看着大体就估算出来,这显然不是黄新良、褚强他们具备的能力。
这雪真要照天气预报所说的,持续明天凌晨才停,这房子有八九成的可能会塌下来。
沈淮也是吓一身冷汗,全镇排查出来的、跟寇老头家差不多的特危房有上百处,他今天要是躲在办公室里,怕是也没有防雪灾的特别警惕性……
沈淮也暗感:这一把手不好当啊!要干好一把手,需要有应对各种突破问题的处置经验跟冷静。这也是很多背景深厚的年轻官员,到地方上多从副手做起、不让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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