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冢》
吾名雍和 著
第1章 鬼打墙
1947年冬季,我接到上风命令,带领着全班九名战士赴千尺幢接应一批“西北王”胡宗南的秘密物资。
除了我,手下的十几个兵个个都是二十多岁的壮小伙,也正是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当他们都听说如果完成这次任务以后,我们不仅可以回家,而且每人还可以领取一百块大洋的赡养费,一个个的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立马将任务完成了,带着大洋回家。
这也难怪他们这么高兴,往常像我们这些大头兵每个月的军饷也只有两块大洋,一百块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不可想象的数字。
更何况他们这些当兵的,要不是因为战乱天灾,家里根本没有吃的,谁愿意来当这大头兵,而且有好多还是被抓了壮丁,家里还有父母妻儿。
完成这次任务,能带着这么多大洋回家,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所以这次任务,他们一个个的都热情无比,心里面鼓足了劲。
虽然这一次是上面专门指派给我们的秘密行动距离有点远,但是有了自由和金钱做铺垫一路上大家伙心里也没有感到辛苦。
不过,作为这次领头的我,看着这帮兴奋的手下,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担心。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对于“西北王”的铁血手腕我早就领教过了,只怕完成这个秘密任务之后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关中。
要认真说起来,我们这个班其实根本不算正规军,都是前几年“西北王”手下的爪牙在周边省区捉来的壮丁,而大部分也都是甘肃和陕西一带的农民。
我们当中,只有一个叫驴子的除外。
驴子的老家在苏杭一带,他是因为战乱来西北投奔亲戚的,只可惜的是,亲戚没找到反而却被“西北王”抓了壮丁来充数。不过,这小子也算厉害,经过几场大战,硬是捡回一条命。
虽然关中的气候还算适宜,可到了山上,我们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冷,尤其是起风的时候,刺骨的寒风能把人冻成冰棍。
一路上我们历经艰难跋涉,吃尽了苦头,好在有哪一百块大洋的大饼等着我们,手下的这帮小子一个个也生龙活虎的没有退缩。
只不过,寒冷干燥加上严重的缺水让我们每个人的嘴皮上都裂开数道血口子,所以乍一来到西峰之后,看着到处的皑皑白雪,大家的心里还是挺放松的。
华山古称“西岳”,为中国著名的五岳之一。华山位于关中华阴,距离西安120公里。南接秦岭,北瞰黄渭。海拔2154。9米,古人尊称它是“华山元首”。
登上西峰绝顶,顿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举目环视,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黄河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绵,尽收眼底,使人真正领略华山高峻雄伟的博大气势,享受如临天界,如履浮云的神奇情趣。
我们这一次的目标就是穿过这片被冰雪覆盖的绵绵大山,前往千尺幢接应物资。
眼前被冰雪覆盖的山川绝仞的那种让人窒息的磅礴气势,带给我们一种好像随时能够吞没我们的压力。
生长在南方的驴子哪见过如此气势磅礴之地,他吓得咽了口吐沫挤到我身边小声嘀咕:“他大爷的‘胡阎王’,这是想把我们留在冰天雪地里当冰雕啊!”
这一路上心中隐隐的那股不安,让我的情绪变得十分不耐,狠狠地瞪了驴子一眼,示意他管住自己的嘴,好在其他人都被西峰的壮观景色震慑住了,根本就没留意驴子说了什么。
让兄弟们稍事休息之后,我们便继续向上挺进。
当真正置身于这片白色世界,我们谁也笑不出来了。
我在关中住了很多年,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恶劣的天气,从踏进山里就开始下雪,放眼之处里全是白茫茫的大雪,就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撒羊毛一般把整个天地连成一片,耳边不断传来西北风的呼啸声,刮过脸庞就犹如刀割一般让人疼痛。
作为头,我紧咬牙关走在众人的前面,身后的九个兄弟都紧张地端着枪,艰难地跟在身后。
刚进山时手下这帮兵看见雪之后,一个个心情不错,纷纷争先恐后地扑上去吃了个够,现在却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
我看看天色,灰蒙蒙的只能看见漫天的大雪,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就想缓和一下兄弟们一直紧绷的情绪,笑着说:“咱们轮流讲笑话吧,这天寒地冻的,只怕撒泡尿都会冻成尿棍了,估计还要边尿边用枪杆敲才行,再不说说话怕是要冻死人。”
我这个不算好笑的笑话并没有让大家高兴起来,反而让大家的心情变得沉重了一些,所以看到这种情形,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这时,紧跟在我身旁一直不出声的楞子瓮声瓮气地说:“山猫,在雪山里说笑会引起雪崩,俺看还是赶紧走吧!”
我有些尴尬说:“那就继续赶路吧。”
而驴子却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看着我支支吾吾地说:“山猫,你一说尿我就觉得尿憋,先等我一下吧。”
说完这小子也顾不上大家取笑,只是急匆匆闪到一边哗哗地尿起来。
我真没有想到刚听到尿水落地的声音,大家还没说话,驴子这小子自己却在那里大呼小叫起来:“他娘的!还真让山猫说准了,没结成尿棍子,倒成了一大块尿冰。”
我们过去一瞧,都乐了,感情这天气真不是开玩笑,驴子的尿刚落到地上就成了一滩黄灿灿的冰。
丑娃拍拍驴子的肩膀,笑着说:“你小子真牛,那么多天没水喝还有这么多尿,大家看看,这颜色跟金子一样晃人眼。”
我正愁自己刚才让气氛更紧张了,没想到驴子这小子一闹腾,却让气氛缓和下来,顿时就让我偷偷地松了口气。
不过,这里毕竟是雪原,我们也不敢声音太大,弄出雪崩,每个人都尽量的放低声音,一边胡扯,一边迎头顶着风雪艰难地往前走着。
山上的路高低不平,尤其是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每一脚踏下去总感觉踩不实,所以,我们走的很吃力。
这还不是最难熬的,让人焦虑的是,我们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连冻成冰块的窝窝头每个人都啃了好几个,也没有看到前来要接应我们的人。
就连一向沉稳的驴子这时候都有点急了,他挤到我身边问道:“山猫?你说是不是‘胡阎王’想害我们,这才故意找了个借口要把我们弄死在这里?”
我心中早就不安,生怕这些话影响到大家的心情,听到驴子这话,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你这个臭小子能值几块大洋?堂堂‘西北王’想害你直接就让人拉出去毙了!”
驴子说的话我也想到过,这雪山里分不清白天和晚上,什么时候都是白茫茫的,我估摸着我们怎么也进来三四天了吧,不但没见到接应的人,连个鸟影子都没见到,再这么下去,就算侥幸逃离这里,估计个个都得变成雪盲。
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法后腿,只能不停地朝前走,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饿了就啃冻得硬邦邦的窝窝头,满嘴都是被冻成冰碴子的血,每登上一道山梁都使出吃奶的劲爬上去。
山路崎岖溜滑,雪层下都是厚厚的冰,几乎没有任何支撑,随着海拔的渐渐增高,我们的腿都快变成了冰柱子,所有的人都捂着嘴脸大口喘着气,就露出两只眼睛,根本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听见自己的肺像正在剧烈拉动的风箱。
终于走累了,顾不上风雪会不会将我们埋住,找了个避风点的地方扎了帐篷十个人挤在一起取暖。
我掀开帐篷往外扫了一眼,问楞子:“咱们还有多少吃的东西?”
楞子解开身上的包袱,里面就剩下最后两个窝窝头,这窝窝头虽然又硬又苦,但吃下去总不会饿死。
我们都是长时间在平原里生活行走的人,根本就没有人在这种雪山里生存的经验,这大雪山里,喝水倒不怕,但总不能饿了也用雪来充饥。
而且十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壮汉子,两个窝窝头还不够一个人吃的,所以大家盯着愣在手中的窝窝头,眼睛里就慢慢浮上了杀气。
眼看着就要为两个窝窝头发生殴斗,我也顾不上什么军令和“西北王”的什么狗屁物资了,当前最重要的是让兄弟们先吃饱肚子活命。所以赶忙站起身说:“想活命的就扛上你们的枪,跟我一起去打野味。”
楞子顿了顿,一把拽住我说:“山猫,这样的天气出去打野味就是送死,还是等风雪停了吧。”
丑娃用枪杆挑开楞子的手说:“等风雪停了?我们进山这么多天,风雪哪有停的意思?你要是害怕就别去。”
楞子不理丑娃,又对我说:“我们有军令在身,延误军机……”
“去他妈的军机。”驴子扯着脖子低吼:“老子是被硬抓来的,现在都要死在这里了还管他什么军机,谁知到‘胡阎王’让我们运什么?搞不好东西运回去我们的死期也就到了,还不如现在就反了呢。”
大家的脸色一僵,谁也不敢接驴子的话,驴子这小子心直口快,继续说:“你们要是怕就别去了,我和山猫、丑娃一起去,只是打来了兔子你们谁也别吃。”
一听见兔子,所有的人都舔了舔嘴唇,毕竟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上活命的人,心一横都站了起来。
楞子还有点犹豫,我看看他,说:“你就留在这里等着吧,要是打了野味也有你的份,要是我们都死在雪山里,你靠这两个窝窝头逃命去吧。”说完再也不理楞子,我带着手下的兵钻出了帐篷。
不过楞子的话我还是听进去了些,根据楞子的推测现在应该是晚上,山里猎物虽少,但也不是完全绝种,即便能抓住几只乘着晚上出来觅食的雪地鼠充饥也比饿死要强。
为了避免遇见猎物时开枪引起雪崩,我特意嘱咐大家都带上牛角刀。
老天爷也真是长了眼,我们走了不一会儿就感到风越来越小,最后雪竟然停了。可是偌大的雪山中别说是野兔,就连棵野草也看不见。
丑娃有点泄气,挨到我身边说:“山猫,你看这雪山里能有猎物吗?我怎么觉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驴子瞪大眼睛扫了扫四周,说:“你别瞎说,但凡是这种地方,都有山鬼把守,惹恼了山鬼,我们真的要饿死在这了。”
我对驴子说:“你扯的什么蛋?哪有什么山神山鬼的,我看八成是天气太冷了,猎物们都回雪洞里冬眠去了。”
驴子诡异地说:“山猫,我观察好久了,咱们就一直在这一片打转转,按照我们老家的说法,咱们是遇见鬼打墙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迷信,但关中杂七杂八地居住着各种民族,拜的神仙也各不相同,所以对鬼神一说我不怎么相信,朝手心里啐两口吐沫,说:“妈了个把子,什么鬼打墙,你不就是说我们一直在围着这根尿棍子转圈吗?这是迷路了。”
第2章 奇怪的洋鬼子
说起来这尿棍子还是进山头一天和驴子开的玩笑话,谁知这小子竟然就记上了,我们走的这些日子就他尿最多,一路上不停地撒尿,尿的时候还专门垒一根雪棍,把尿撒在上面,短短十几秒就冻成了一根黄灿灿的尿棍子。
起先我没太在意,以为是驴子这小子年龄小玩性大,后来驴子悄悄告诉我这是他们家祖上的规矩,但凡是没走过的地方都要想办法留点痕迹,以便迷路后再摸回来。
但我们这次轻装上阵,根本就没带其他多余的东西,他也只能一路撒尿做记号,也亏得这小子尿多,跟个尿壶似的,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就能尿出来几滴,才能整出这么大的记号,连日来的大风雪都盖不住这些尿棍子。
这方法还真不错,我笑了笑,开玩笑问他:“你小子祖上是干啥的?怎么会用这种方法做记号?跟狼似的。”
驴子神叨叨低声地说:“你还真别不信,我祖上是摸金校尉,专门发死人财,只是我没学会这套本事,否则也不用来关中投奔亲戚。”
我没听懂这摸金校尉是干什么的,但听到“校尉”就以为是古时候的大官,一路嘲笑驴子,他也不生气,只说这西峰苍龙岭有点邪乎,我们只怕会九死一生,还是小心的好。
看着驴子先前留下的尿棍子,我开始犯愁,这尿棍子硬是厉害,那么大的风雪吹了几天,只把一侧掩盖住,另一侧依然黄灿灿的,现在风雪一停,立在面前煞是显眼。
我之前就看见这根尿棍子了,只不过不相信我们会迷路,所以刻意又走了几遍,没想到转来转去还是在这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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