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顶竹轿在将军殿正门台阶下缓缓放下,十二寨头人恭恭敬敬地站在绣轿后面,一动也不动。
两顶竹轿的帘子同时拉开,两位苍白胡子的瑶苗老人情绪激动地走出轿子,在身边侍卫的搀扶下,向端坐在高台帅椅上的大将军跪下参拜,身后的十二个头人全都匍伏下拜,跟随两位老族长用苍凉而又激动的古老歌声表达自己的忠诚。
康宁迅速从帅椅上站了起来,大步走下九级石阶,来到两位老族长面前,恭敬地单腿跪下,然后站起来逐一扶起两位满脸沧桑、泪流满面的老人。
两位老人相互看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颤颤悠悠地扶住康宁的手,对他低声叮嘱一番。
康宁听到后大为惊讶,走到跪倒的十二位头人的面前,用流利的瑶语吩咐大家先起来,并将老人的嘱咐向大家转达。
观礼席上,众人看到大将军与十二位头人似乎正在紧急商议什么,全都窃窃私语地猜测起来。
担任接待任务的村老看到这一幕,怕引起大家的误会,连忙用缅语解释道:
“各位,这是两位瑶苗老族长突然做出的决定——他们要将族中的族长继承权交付给大将军,由大将军代为指定下一任继任的族长,原因是两位老族长自觉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到各寨巡察了。”
村老的话,再由肖先河用英语翻译到记者席去,所有的客人们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这时,一个日本记者突然用英语大声问道:“对不起,我想问一下:在实际权力控制上面,是族长权力大还是大将军的权力大?大将军是否只是个象征性的职务,就像我们的天皇一样,不掌握世俗的权力?”
聪明的肖先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而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耐心地询问了陪同的村老,再将村老的原话用英语翻译给了大家:“村老让我告诉各位,根据宗族自古流传下来的法典,在没有瑶王和苗王的地区,大将军的权力至高无上,拥有废除和册立族长的权力,对各寨头人更拥有先斩后奏的绝对权威。”
众人听到后全都发出一片不敢置信的惊呼,终于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将军在大瑶山地区拥有多大的权力。
就在大家交流的这一会儿,台阶下出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大将军在十二个各寨头人的簇拥下,走到两个图腾的中央,面对自己的数千子民,单腿跪下,从容脱下上衣,袒露出精壮的脊背。
两位老族长在侍卫的掺扶下,走到大将军的身后,接过侍卫递来的匕首,划破自己的食指,用自己的鲜血在大将军的背脊上画下两个奇特的图案,十二个头人随即面对大将军跪下,嘴里念念有词,三次磕头,再对着被侍卫扶进竹轿的老族长长跪行礼,直到两顶竹轿消失在院门之外。
大将军康宁被十二头人簇拥上座,再次接受所有子民的跪礼和颂歌,两头精壮的黑牛被牵进院子带到连根石柱图腾前。
巨大的铜鼓隆隆擂响,在十六名鬼头祭师的颂唱下,十六名赤着上身的勇士砍下牛头,悬挂在了石柱上。
班普寨头人拔都用犀牛角装满滚烫的牛血,快步走到大将军宝座前跪下双手奉上,大将军站起来,接过牛血一干而尽。
震天的欢呼声骤然响起,大将军的上位仪式至此达到高潮。
第四百五十八章 将军府的承诺
第四百五十八章将军府的承诺
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康宁脸带谦逊自然的微笑观礼席旁边,向温松将军极其下属官员、联合国各部门官员和世界各国的新闻记者们深深鞠了一躬,先是用流利的瑶族语言,再用熟练的美式英语,向一众尊贵的来宾致以衷心的感谢。
在众多官员和记者们惊愕的注视中,康宁再次向温松将军鞠躬行礼,盛情邀请温松将军向自己辖下的瑶族苗民众致词。
早有心理准备的温松将军欣然站了起来,主动伸出热情的手,和康宁紧紧地握在一起。
随后两人并肩走到高台的正中央。温松将军整理了一下嗓子,对台下弯腰行礼的五千多民众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大声致辞祝福,并代表景栋军政府郑重承诺,将予以大瑶山瑶苗民众高度的民族自治权,五年内免征一切税赋,五年后将把班普寨设立为镇,到时政府只派出少量税收和民族事务官员进驻。
温松的讲话,获得了台下民众热烈的欢迎和善意的回报。
十二寨头人领着自己的族人,排着长队走到高台前,向康宁和温松将军恭敬地弯腰问候和祝福,再走到来宾的观礼席前恭敬致礼,然后秩序井然地走出大院。
五千余人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完全散去。他们下一步会前往下方班普寨广场,举行祭祀后的盛大篝火晚宴和隆重的欢庆活动。
记者们接到大将军的盛情邀请,第一次走进宽敞肃穆,雕梁画栋的将军殿,对大殿上精美雕饰各式图案的十二根巨大原木柱子、四周的花梨木窗棂和大型木雕工艺品、甚至酸枝木几案和座椅都倍感新鲜奇特。
康宁拉着温松将军的手,走上大殿中央的高台上,一同坐在一张式样古朴的大桌后面,亲切地交谈起来。
令人不得不感慨的是,由于语言不通地原因,一个缅甸政府军的将军,还有一个缅甸大瑶山的民族大将军。竟然用彼此都不太熟练的云南话交谈,而且还并不有损两人初次见面的友好和相互尊敬。
年过五十的瑶族礼仪官,在恭敬地请示完康宁之后,大声宣布晚宴开始,数十名身穿瑶苗两族节日盛装的少女,手捧佳肴美酒轻盈而入。
将军席左侧下方是十二寨头人和村老的席位,三十余名头人、村老恭恭敬敬端坐在靠椅上,等候大将军地号令。
下方右侧是三十余名分属不同系统和来历的官员以及参观访问的记者们的席位。每四人一个长方形实木几案。所有席桌按宾主排列得整整齐齐,很有点儿中国古代宫廷宴席地意味。
嘉宾们对精美的瑶家菜肴和香郁的美酒新奇不已,不少人把目光都投向主位上的康宁和温松将军,细心观察这个大瑶山地统治者和军政府官员之间亲密的交谈。似乎要从两人的表情里捕捉点儿什么有价值的新闻。
与李京坐在一起地摄影记者吴恒,此时激动的心情仍然不能平静下来。
他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身居上位的康宁,心中惊愕之余。不由得百感交集。他实在弄不明白这个英俊地并且与自己有恩地逃犯何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成了万人膜拜地民族领袖?当他第一眼看到康宁以大将军的身份在鼓乐齐鸣中走出将军殿、对台下跪倒一片地数千子民威严地发号施令时,吴恒震惊过后就是目瞪口呆。他好几次忍不住揉搓自己的双眼,最终确认这个现实: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康宁友善的目光正好投到吴恒的脸上。吴恒顿时觉得自己心脏一阵收缩,刚要挤出一丝笑容。康宁已经双手捧着美酒站了起来。用英语向所有嘉宾致谢和祝福。再用瑶语向十二寨头人和村老们祝福。
所有人都恭敬地站了起来,不管会不会喝酒。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殿里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
康宁礼节周到地躬请身边的温松将军坐下,示意大家坐下后,大声地说道:
“各位尊敬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我们大瑶山瑶苗两族同胞喜庆的日子,同时也从今天起,大瑶山正式恢复中断了五十六年之久的将军府元老会。按照我们民族的传统风俗,酒过三轮之后,客人们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意见,也可以向在座的任何人提出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热情善良的瑶苗人民将会本着固有的诚实态度,尽心尽力满足客人们的要求。另外,除将军府之外的所有地方,大家可以任意走访和拍摄。这倒不是我们想遮掩什么,主要是将军府是两族古老的传统和宗族的法典规定的神圣殿堂,有不得半点儿亵渎,这一点还请大家多多谅解。两个小时之后,下面的班普寨将举行彻夜欢庆,大家将会看到古老的祭祀舞、铜鼓舞和摔跤、角斗等等瑶苗两族特有的传统节目。在此,我祝愿所有的尊贵客人此行能留下美好的记忆,体会到成千上万的善良人民衷心的祝福,干杯!”
康宁的话,引起官员和记者们的强烈兴趣,大殿里的气氛变得非常的轻松和欢快。
松将军的热情引导下,康宁走下台阶,来到右侧的第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官员丹尼斯女士、国际粮农组织的费德勒先生、国际禁毒组织的伍尔夫先生敬酒,感谢联合国相关部门对缅甸人民的热情关怀和慷慨援助。
三位联合国官员早已适应了一下午的目不暇接的惊讶,对彬彬有礼、仪表堂堂的康宁很有好感,碰杯时都向康宁致以最美好的祝愿。
康宁和温松将军一桌桌地向大家敬酒,在美联社和路透社的两位美女记者恋恋不舍的热切目光中来到第六张桌子前,向在座的中国记者李京、新加坡联合早报记者张梦兰、台湾中央社记者乔友邦和“缅甸摄影记者”吴恒举杯致意。
与其他三位兴致盎然的记者相互致意碰杯之后,康宁友善的目光转到了吴恒脸上:“见到你非常高兴,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啊,祝你健康!”
“谢谢!大——将军!”吴恒一脸平静地笑道。
康宁点头笑了笑,礼貌致歉就转到了下一卓。
李京等四人坐下后低声议论,看到三十多岁的新加坡记者张梦兰的欣赏目光还追随着康宁的背影,台湾记者乔友邦笑着道:“梦兰,你快醒醒吧。怎么才和这位大将军说句话就失魂落魄的,没这么夸张吧?”
张梦兰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还别说,这位瑶族地大将军长得实在是太帅了,他好年轻好英俊啊,身上的服饰非常精致协调,高大挺拔、文质彬彬的非常有风度,英语和普通话都说得比我还好。真不知道他在哪儿接受的如此高水平的教育?此前他是不是到大陆和欧美的大学留学过啊?”
“我看这事儿很有可能,否则哪里来的这么流利的英语、国语?我看他年纪,估计也就二十七八岁地样子,这么年轻就当上两个族群的领袖。确实十分罕见……李京,之前你认识这个大将军吗?”
乔友邦看见李京不动声色,好奇地问道。
李京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过心里总觉得这个人挺熟悉的。也许是他的长相问题吧,感觉有点儿像中国北方燕赵齐鲁一带地人……哈哈,也许是我的错觉吧,吴恒。你是缅甸人,你估计更清楚一些。”
吴恒苦笑着回答:“大瑶山还是第一次以真实面目示人,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里的大将军是谁呢?不过他这人倒有些像我记忆中的某个人……哎呀。我现在实在没空回答你们。看看这么多地美味佳肴。我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
三人一听,立刻反应过来。嗅着扑鼻的香味,熟练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他们边吃还边赞,不亦乐乎,把旁边两桌用五根手指抓筷子夹菜的洋鬼子羡慕得不得了。四人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将六菜一汤全部扫进了肚子,一边擦嘴,一边还对菜肴鲜美的味道赞不绝口。乔友邦说真想学两手瑶家菜回台北开家餐馆,肯定发财。
这时一阵惊呼传来,说说笑笑地四人惊讶地抬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康宁已经敬酒完毕,回到了高台上的主位上。
只见身穿银色饰边服装的十二寨头人,齐齐来到康宁面前,跪倒在台阶下宽阔地地上。康宁见状连忙站起,疾步走下台阶,来到跪在第一位地班普寨头人拔都面前,轻轻扶起他,接过他双手奉上地一碗酒,谦逊地敬班普先喝上一小口,接着自己一干而尽,然后走到下一位头人身前如法炮制,一连喝下十二碗酒。
康宁每喝完一碗酒,就获得头人、村老和殿中侍卫的高声喝彩,在康宁高高亮出最后一个碗底时,所有地客人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喝彩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阵阵掌声和由衷地惊叹。
脸色微红的康宁将头人们请入各自席中,自己回到座位上,与乐呵呵的温松将军低声交谈,并亲自替温松斟满一杯酒,谦逊地再敬了他一杯。
待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大殿里慢慢安静下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瑞典籍官员丹尼斯女士第一个向康宁发问。
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的丹尼斯女士缓缓站起,轻轻整理金色的短发,客气地问道:
“尊敬的大将军,请允许我冒昧地打扰你,你和温松将军身后这块巨大的木雕非常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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