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这么回事,萧书记。是我让高振东他们去抓那个杜双鱼的。”
任威倒是毫不避讳,大咧咧地承认了。
萧寒月蹙眉道:“老任,为什么突然又要抓杜双鱼?他犯了什么事?”
“咦?萧书记,杜双鱼犯了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吧?三月份他们朝阳农场闹事的时候,杜双鱼是组织者,他最活跃,农场那些人,就是他鼓动起来。他这种行为,就是危害公共安全,已经触犯了法律。当时局里不就已经开会做出了决定吗?”
任威朗声说道,丝毫也没有低人一等的架势,俨然和萧寒月平起平坐。
“老任,这不对吧?当时局里那个决定,早就已经否决了。现在事过境迁,都过去好几月了,农产那边都在安心搞生产。咱们又把杜双鱼抓起来,于理不合啊。我看啊,这个事要慎重考虑。先把人给放了,明天我去局里开个会,大家在一起讨论一下再说。”
萧寒月也直截了当地说道。
“对不起,萧书记,放人不行。”
萧寒月话音未落,任威就毫不客气地给了相反的答案,语气很坚决,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为什么不能放人?不应该抓的同志,那就不能抓嘛。”
萧寒月也有点生气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任威冷笑了一声,没有任何掩饰,随即说道:“萧书记,对不起,这个事,我做不了主。不但我做不了主,恐怕我们局里都做不了主。这是郑美堂书记亲口对我下的指示,我必须执行领导的命令。”
萧寒月便望了范鸿宇一眼,继续对着话筒说道:“郑美堂书记的指示?”
“对,就是郑书记的指示。所以说,萧书记,人我是肯定不敢放的。如果萧书记你一定要放人的话,那就请你去跟郑书记沟通吧。”
萧寒月淡然说道:“老任,郑书记并不分管政法工作。”
任威打了个哈哈,连话都懒得说了。
谁说郑书记不分管政法工作,他的指示就可以置之不理的?郑书记在齐河是个什么身份,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萧寒月么?
不客气地说,你敢得罪郑美堂?
尽管萧寒月也是市委常委,级别和郑美堂完全一致,但全市干部,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人会将萧寒月和郑美堂并列起来。
郑美堂那才是名副其实的市委主要领导。
“那好吧,那先就这样。”
萧寒月没有继续谈下去,那是自取其辱。
话筒里随即传来嘟嘟的忙音,却是任威二话不说,直接挂断了电话,对萧寒月这位顶头上司,连最基本的尊重之意都没有了,面子功夫都懒得做。
在任威心目之中,也从未将萧寒月当作过上级领导。
当初,要不是你萧寒月横插一杠子的话,齐河市公安局的局长早就已经姓任,不姓萧。郑美堂不但是市委班子排名第三的副书记,还是袁留彦的前任大秘书,“候补市长”我任威凭什么听你萧寒月的,去得罪郑美堂?
萧寒月慢慢将话筒放回去。
尽管是特意请范鸿宇“旁听”萧寒月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任威嚣张跋扈的嘴脸还是将萧寒月气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腮帮子鼓了又鼓。
第732章打上门来
“范县长……”
朱光宇看到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范鸿宇,不由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地往起站。看最新章节这是在齐河市委办公大楼,市委副书记郑美堂办公室门口,朱光宇是郑美堂的秘书,市委办公室秘书二科科长。
自从范鸿宇到云湖县任职之后,这还是他头一回出现在郑美堂办公室外边。
而且没有预约,朱光宇完全意料不到。
“朱科长,郑书记在不在办公室?”
范鸿宇淡然问道,语气不是很好,更加谈不上恭谨。
朱光宇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准备,不知道范鸿宇忽然来到这里,到底意欲何为,便很谨慎地答道:“范县长,郑书记在办公室,不过,正在会客……”
范鸿宇点点头,说道:“请你告诉郑书记,就说我要见他。现在,马上!”
听了范鸿宇这个话,朱光宇已经确定无疑,范鸿宇就是来找茬的。早就听说过,在省里的时候,这两位大秘书很不对路,矛盾很深。大伙都在奇怪,省里将范鸿宇安排到齐河来,在云湖做代县长,直接和郑美堂在一个市里成为上下级,不知意欲何为。
朱光宇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神色,说道:“范县长,这个……恐怕有点不大妥当。要不这样吧,请范县长先在隔壁休息一会,我马上向郑书记请示……”
如果是其他的县长,朱光宇绝对不可能会如此客气。郑美堂在齐河市的强势,尽人皆知。不要说市长郭清华和郑美堂完全穿一条裤子,就算是市委书记谭启华,对郑美堂也忌惮无比,礼让有加。不要说是下边的区县长,就算是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到了这里,谁不是恭恭敬敬,对他朱光宇客气到十分?
奈何这位范代县长,也是位大有来头的角色,绝不可以一般的县长视之,朱光宇更不敢在他面前拿捏。现在看上去,郑美堂是范鸿宇的上级,但再过几年,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搞不好到那个时候,范鸿宇也是市领导了。
就算不在齐河市就地晋升,调回省里去,只要尤利民在青山省一日,范鸿宇就绝不是任何人都得罪得起的。
谁知范鸿宇半点不领情,摇摇头,说道:“不必了。”
随即上前一步,推开了里间办公室的房门。
“范县长,这……”
朱光宇再也没想到范鸿宇竟然如此“横蛮”一点不讲道理,直接就推门了。等他回过神来,想要阻拦,却哪里还来得及?
范鸿宇已经推开郑美堂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郑美堂办公室里,真的有客人,而且还不是被人,正是任威!
任威警服齐整,坐在郑美堂办公桌的对面,腰挺背直,姿势十分恭谨。郑美堂则高踞办公桌之后,上级领导的架势拿捏到十分。
范鸿宇早就听说过,郑美堂到齐河市之后,很讲究这些面子上的东西,任何下属干部,在他面前都必须规规矩矩的,不可大大咧咧,随随便便。但凡这样不识相的干部,轻则遭到郑书记训斥,重则从此之后不再被郑书记待见,仕途就此无望。
任威在市公安局威风凛凛,俨然局长,在全市都算个人物,到了下边区县,一把手都要亲自出面作陪的。年纪也比郑美堂大着几岁,在郑美堂面前,却也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无礼僭越。
郑副书记这官威,确实老大。
不过此时此刻,官威俨然的郑副书记和警服齐整的任副局长,都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呆呆地望着直闯进来的范鸿宇,半晌回不过神来。
“范县长,范县长……”
朱光宇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跟了进来,一迭声地叫着,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拉扯范鸿宇,阻止他这无礼至极的行为,手刚刚抬起来,立即意识到不妥,又猛地收了回去。顷刻之间,汗水便湿透了背脊。
“小朱,怎么回事?”
下一刻,郑美堂便坐直了身子,满脸威严,朝着朱光宇厉声呵斥道。
对站在办公室中央的范鸿宇,视而不见,就当他是空气。
“这,郑书记,这个,范县长……”
这个时候,朱光宇完全晕了菜,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不住抬手擦拭额头滚滚滑落的汗水。
范鸿宇摆了摆手,淡然说道:“郑书记,我有事要和你当面谈。”
郑美堂这才扭头望向范鸿宇,“哼”了一声,十分不悦地说道:“范县长,这算什么情况?你有事情要汇报,可以先电话联系,安排好了再谈嘛!”
范鸿宇冷淡地说道:“郑书记,没有汇报。就想问个原因!我脾气不好,没耐心等什么安排!”
这话不但把朱光宇吓住了,连任威都瞪大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厉害啊!
你范鸿宇若是还在省政府办公厅上班,这么说话,虽然嚣张,倒也不算跋扈。但现在怎么说也是郑美堂的下级,跋扈至斯,实在令人震惊。
范鸿宇这架势,压根就承认郑美堂是他的上级。
郑美堂双眉悠忽扬起,眼里**出愤怒至极的火焰,脸色瞬间转为铁青。
自郑美堂到齐河市上任,还真没有人敢在他的办公室,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和公然打脸,没有任何区别。纵算是市委书记谭启华,也不敢这么做。
偏偏这个范鸿宇就做了。
直挺挺地站在办公室中央,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冷冰冰的。
任威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向旁边退开两步,神色极为尴尬。说起来,任威也是个狠角色,在齐河市公安系统,威名显赫,无数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此时此刻,任威心里头却是宛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好不忐忑。
无疑,他知道范鸿宇是兴师问罪来了。
大战一触即发。
尽管他是奉命行事,然则这场战斗的结果,不可能不影响到他。郑美堂赢了,他任威就是一号功臣。
目前齐河市政法系统的情形,和几个月前李文瀚刚刚向范鸿宇靠拢之时,十分相似。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任威暂时不去想。但公安局长的宝座,任威却一直都不曾放弃过。虽然他如今在市公安局不是局长胜似局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等萧寒月站稳了脚跟,一步一步侵蚀进来,市公安局终究有一天会姓萧,不再姓任。
这也是他极力向郑美堂靠拢的原因。
萧寒月在向谭启华靠拢。
萧寒月不是本土干部,和本土干部“旗手”郭清华之间,天生有着隔阂。纵算萧寒月想要向郭清华靠拢,也始终难以获得任威那样的实际地位。任威可是扎扎实实的齐河本土干部,公认郭清华线上的人。
谭启华也是“外来户”萧寒月向谭启华靠拢,更容易得到接纳。
郑美堂的“出身”和“候补市长”的身份,令得他成为一个很好的投靠对象。郑美堂甚至都已经明白无误向任威许过诺:只要任威跟着他走,迟早将他扶正。就算进不了市委班子,市政府那边,肯定要给他安排一席之地。不是副市长,也挂个市长助理的头衔。
任威焉得不全力以赴,唯郑书记马首是瞻?
只不过,范鸿宇又岂是好惹的?
瞧范鸿宇这个架势,直闯郑美堂办公室,已经做好了死战一场的所有准备。
这些省委巨头的大秘,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怒目相向,谁也不肯稍退半步。
“你们都出去!”
稍顷,郑美堂从喉咙里迸出这么一句。
任威和朱光宇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往外走,经过范鸿宇身边之时,任威低垂下头,不敢和范鸿宇的眼神相对。
貌似昨天他交代高振东,说他去安民县检查工作去了。安民县离齐河市区一百多公里,这个时候,他却端端正正坐在郑美堂办公室。
谎言被当面揭穿,当真好不尴尬。
然而他不敢和范鸿宇相对,范鸿宇更是正眼都不曾望他一下。既然已经杀到郑美堂“府上”任威哪里还会放在范鸿宇的眼中?
也直到这个时候,任威才知道,自己在这些牛人眼里,真的什么都不算。范鸿宇曾经对他的客气,不过是恪守着官场上的基本礼节。
朱光宇急匆匆退出去,连茶水都不记得给范鸿宇泡一杯。
郑美堂办公室和谭启华办公室在同一个楼层,这边发生的一幕,早已被另一端的谭启华秘书柳飞扬尽收眼底。想了想,柳飞扬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什么事?”
谭启华正在批阅文件,抬起头问了一句。
柳飞扬低声说道:“谭书记,刚刚范鸿宇去了郑书记的办公室,好像很不高兴,直接闯进去的。”
柳飞扬这是在提醒谭启华:搞不好他俩会干架!
早就听说过,范鸿宇的脾气不平和,至于郑美堂,那就更不是个善茬子。
真要是在市委办公大楼大干一架,传扬出去,影响可不大好,毕竟都不是普通的干部。
“嗯,我知道了!”
谭启华脸上毫无异色,淡淡地说道,继续低头看文件。
柳飞扬便轻轻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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