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耳朵里边特别疼痛,像是被东西猛力撑开了一般,痛得人恶心犯晕。他知道自己前两天受伤的那半边脸上那只耳朵里鼓膜再一次受到了特别考验。他翻过身来,向着土坎上出现的追赶过来的越军身影打出了一梭子,将之放翻,又向后面一点的一个在他这里看过去只露出半截身子的好几个家伙打了好几个点射。
“班长!班长!你在哪里?”头上有人在大喊。
他根本听不到别人的喊声。
有人从后面跃过沟坎冲过去了,他看到那是黎国柱的高大的身影,端着一挺抢来的弹鼓式轻机枪,边跑边开着火往前跃进。
他爬起来,必须得要让回来寻找自己的人看到自己,不然他们再往后过去的话就危险了。他爬起来,同时大喊了一声:“我在这里!回来!快回来!”
一个战友跳到沟里来,一边伸手去拉他,一边在隆隆炮声中吼道:“你怎么样,班长?他妈的!左边有人冲过来了!打!”子弹呼啸着从向前进的眼前划过去,他往后一靠,就着土坎转过了身来。他看到冲过来的两名敌军已经被武安邦开枪击中,倒下去了,于是迅速将枪放到土坎上去,手在地面上一用力,整个身子也跟着上去了。
黎国柱折转回来,再一次跃过土坎,飞身过了那道沟,来到他的左翼。
“班长!你怎么样?”
向前进眼角余光感觉到黎国柱在向着他高喊的样子,于是也大吼了一声:“大家动作快一点,杀回去!”
“是!他妈的,杀回去!小心啊,敌人又从你们边过来了!”黎国柱大喊着,转过身向着右边哒哒哒打了好几个点射。向前进跟武安邦同时半蹲着在地,斜过身起手射击。
三个人边打边跑,追赶着前面的人。
安全撤离回去是每个首长关心的,也是每一个参与此役的侦察兵必须得要完成做到的。现在敌人调集了大量的武装人员前堵后追,初略估计力量悬殊也得在十倍以上,而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这个悬殊差距还在拉大。所以大家除了在护卫炮火的掩护下夺路狂奔,尽早逃离地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但是眼下落后,除了在天黑尽之前跟上大家,看上去似乎也别无选择。
前方的炮在不断地收缩,引领着大家。两边的隔离火墙也在渐渐拉开,天地间充斥着这种无比猛烈的爆炸巨响,根本听不到身边的人在吼叫什么。
“兄弟,起来!我们走。”向前进跳过一个弹坑,在一个水沟边,伸出手去给一个倒在草丛里的兵。但是那个兵没有理他,而是在艰难的往前爬着。他俯身看到那个兵的身下有一滩血,人趴在地上,咬着牙,很痛苦的样子,但是更拼命。
“来不及了,班长!我们快走!敌人太多了,后面黑压压的。”身后熊熊的燃烧弹爆炸火光中,照见得敌人身影如群魔乱舞,奔涌而来。
向前进飞快地去身上拿急救包,想要给那个伤兵包扎。在战场上同生共死,不能丢下任何人!
但是那个兵仍旧是没理睬他,还在顾自爬着,身后爬出了一条短短的血带。
他在顽强地向着他刚才丢在一边的武器爬过去。刚才踩中地雷的时候,枪脱手了撂在了一边,现在不是可以静下来养伤的时候,作为一个真正的军人,这个时候只有枪在他的脑海里,其余的都不在重要。作为战士,他的血还没有流尽,他的生命还没有到达最后一息,他还得要战斗。
后面爆炸过后的硝烟、火光中,无数敌人在向着这里冲锋,追击得很猛,离大家的距离越来越近。
“班长!来不及了!他没得救了!我们快走!”
在他身后担负警戒的两个战友一遍遍催促着他。
“兄弟!你怎么样?”向前进撕开急救包,一手拉住了他,不让他再动了。
但是那个战士很坚强,他挣脱向前进的手,说道:“不要管我,敌人来了,你们能撤离,你们先走吧!我的枪,拜托把我的枪拿给我就好了。”
向前进看到他的下半身血糊糊一大片,常人早已不堪忍受那种疼痛。。。。。。但是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想在临死前再多搞几个垫背的,划算一点,对于这种痛已经不觉得什么了。反正是个死,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不过离拉光荣弹还差那么一点距离,在临死之前一定还要多打死他们几个,所以一股莫大的勇气支撑着他。
“同志,放手!急救包我有的,只是来不及了。你自己收起来,快一点!把我的枪给我,敌人好像过来了,吼叫得很凶。快一点,我的枪!”他趴在那里,看着他的冲锋枪半靠在一块石头上。他的手长伸着,还差那么一点,马上就要拿到了。
人生能有几回博?这一次,作为军人,他无怨无悔,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念头。他一定得要拿到他自己的枪,而后回过身来,向冲过来的敌人开火。
“好样的!兄弟!是条硬汉子!”向前进将急救包收起来,跨前一步,替他拿了枪过来。
这边山脚下有好几个越军正在往下冲,率先过来了。只见这些人如飞一般踏过还在燃烧的草丛,向着这边跑。他们中一个负责人已经看到了两个落后的解放军,正在示意左右两边的人形成成合围之势,要来抓获活的。
“这边,他们来了!”那个伤兵趴在地上,迅速地换了个弹匣后,拉动了下枪栓。“你们走!过那边去,我掩护!反正是个死,没想到临死还能多抓几个垫背的!哈哈,那么多人,够了!足够了!”他发出一种令人恐怖的怪笑声音,向前进听到了这种笑。
“我们走!到处都是敌人!我们的炮也要压过来了。”黎国柱跑过来,拉着向前进,大吼了一声。
向前进一回头间看到这边山脚下的敌人已经冲了过来,到了开阔地带。
“黎国柱!武安邦,过来抬他走!”向前进实在是不想丢下他。此时敌人的子弹打过来了,啪啪啪的枪声在前面的爆炸声中听来尤其轻微,几至不闻。但是枪声还是能让人紧张,那个兵喊了起来:“不行了!再耽搁下去没时间了。我走不了了的!腿部受伤,很严重。你们走吧,他妈的!今年老子二十一岁,二十年后就又是一条好汉!来啊!小狗日的!到你爷爷这儿来!”他趴在地上,透过燃烧过的草向着前面不停的开火打着点射。四周还在燃烧的草叶里,敌人焦黑的躯体散发着强烈的臭味。但是每个人都没有捂鼻子,而是持着枪坚持战斗。
“他妈的!你们有手有脚,怎么还不跑啊?再不跑老子拉光荣弹了!”那个兵在开火中用尽全力大喊着,见向前进他们不但没动静,两个反而背起枪在准备抬他,于是一手伸到了胸前脖子下。
压制炮弹的气浪已经涌了过来。再不跑的话可不行了,向前进终于决定了放弃,吼道:“好!你保重!兄弟。我们走!”
大家开了好几枪,飞快的往前奔跑着。
天越来越黑,大家在硝烟浓雾中在不断地抬举起枪来向着烟火中出现的敌人瞄准开火。
天黑尽了以后,敌人在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收获的情况下,不堪巨大的损失,围堵追击之势才有所减弱,让大家得以喘了口气。
向前进一直在脑海里回想着那个决死的无名战士,没有人能理解那种对死的坦然,一个二十一岁的生命,一个强壮鲜活,热血赤城的年轻人,就那样留在了异域绝地,永远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
现在脸上在灼痛,头也犯晕,不过比起他们那些牺牲了的人来,自己受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他将笔放在桌子上,用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
“写完了么?老班长,能不能借来我参考下?”熊国庆用酒精擦着手背上的伤,自己进行消炎处理。
“是啊!能不能借你的我看看,参考一下。”田亮也说。
“你们说,写什么总结哦?这比什么都伤脑筋。我手又痛,拿笔都不行。田哥你莫忙,老班长,让我先看看你的,行不行啊?这会儿实在是不会写这劳什子,再说几天几夜,事情那么多,哪里写得完?亏我还是个高中生,我是个高中生怎么啦?我是个高中生不能说我必须得要会写这玩意。我看还是你来代笔,到时候大家依葫芦画瓢,反正交上去了也没人认真看,都是形式而已。上头的难不成还真拿去当教材了?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可不行。我日哦,又当秀才又当兵!”
大家都笑起来。黎国柱突然大声说:“武哥,你写的什么啊?啊,原来你拿着国家的纸张笔墨在做着私人的事情,在给你老婆写信,我看看!不行我要高发的哦。”
“哇哈,是不是真的?武哥,你惨了!”熊国庆大声说。
“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武哥,交出来!”大家都起哄,熊国庆更要去抢。
“熊国庆,你手这下子不痛了唆?”向前进学着他的四川腔。
“不痛了,不痛了!有这个事情,再痛就不像话了。武哥,交出来哦!”
武安邦像是做贼被人当场抓住了的那种难堪,面对着大家的群起哄抢,慌乱人无力的阻止着。
黎国柱抢得一张,跑到一边去兴奋地大声念道:“亲爱的。。。。。。我日哦!熊国庆你过来。。。。。。看这张啊。。。。。。”
“我拿了第二张,谁拿了第一张啊。。。。。。”
“我是第三张。。。。。。有没有第四张?谁拿了第四张?”
“武哥,文思泉涌,不错的唆,这一会就写了满满四大张纸。”
“可别是篇苍苍,字茫茫,有用的没几行。这种事,我说一句话就够了,三个字:我爱你!别的都是扯谈,浪费笔墨!”向前进看着大家,笑嘻嘻的道。
“高见!高见!高!实在是高!”马小宝竖起了大拇指。
大家凑拢来,熊国庆将信件排好序通读了一遍。在通读中,熊国庆抑扬顿挫,用他的四川方言,绘声绘色,大家听来哈哈哈大笑不止。读完了,才还给了武安邦。
“武哥,文笔还是不错的唆!错别字就多点,记得下次改正!”
“是是是,我文化不高,以后要向你们高中生请教。到时候别含糊其辞,不肯帮忙。我现在写总结!你们的都完成了?”
“问班长吧!他是头!”
“我还没啊!”
“还没?不会吧?你写东西一向快当,怎么还没。武安邦都写了那么多哦!”
“我刚才一直在回想那天撤离时的情况和那个战友,不知道他姓什么?我们应该把他的情况通报上去,看能不能给他请个功。就我们亲眼看到的,他那一会就打死了四个敌人。”
“你说的是哪天的事情?是不是我们回去找你的下午的事?天快黑的时候对不对?你要救他,他不肯的那个?”
“是啊!那天太猛烈了。想起来,像是上世纪的遥远的事情。我们把他的材料搞好,送上去!你们两个加我都是见证人,应该可以给他争个功,拿去给他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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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浴火重生3
“啊!失火了?那么大烟雾。”外面推门走进来一个士官。这人是那天在操场里跟向前进说要加入他们的那个班长,说缺人手的时候别忘了他,他军事素质不错,相当过硬的。这时他来了,显然是体内雄性激素过剩,攻击力强,极力想要上战场跟敌人弄弄刀枪,决个生死什么的。
不错,他的确是看到侦察兵们回来了,心里痒痒,上次跟向前进提起过这事后,觉得机会不会白白到来,就又来磨蹭了。刚一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烟雾腾腾,他倒是吃了一惊。
“马班长,稀客啊!请坐!马小宝,你本家来了,让一让。”武安邦说。
“奇怪了,武哥,他是你老乡,你不让叫我让,有没有天理啊?”马小宝嘴里这样说,屁股却在铺位上离开了一点,腾出个位置来。
“你们都在写东西,没打扰吧。我先出去?”马班长可能觉得来得不是时候,就要打退堂鼓,想寻机会再来。
“别,来了就是客!总得要坐下来抽支烟,喝杯水什么的。不然就显得我们没人情味了不是?让一让,我倒杯水给马班长。马班长,请!”向前进亲自倒了一杯水,给马班长递去。“马班长,没有什么招待,请喝水,请,请!”
“请!请!我日,你们咋个这么客气哦,搞得我不自在。”马班长接过水来,两手捧着,没有喝,只是看看大家,而后说道。
大家呵呵呵笑。熊国庆说:“老哥,你不晓得,我们班长的母亲是教书的,他出身在知识分子家庭,从小受到教育,客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