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王沉默着,闭目,眼前仿佛又见到五姐妹的音容笑貌。
他素来知道她们忠烈……不想竟刚烈至此,可笑他竟然以小人之心侮辱其死后之名……
他急切地想做点什么……可他什么也做不了,无力感,愧疚感,还有一腔怒火,压抑着,仿佛有火在烧,烧透了他的五脏六腑,仇恨的火焰几欲将他吞没。
“是孤对不起她们……太子贼党!此仇!此生不忘!不死不休!……死也不休!”8
第三十章逼宫
京都,皇城。??
原本繁华的都城,此时一片萧条,到处都是盔甲碰撞声。
穿着重甲,包得跟罐子似的,排成行列军阵的重甲士兵,肃穆着,沉默着,进入都城。
在城门口,隐约能见到残留的血泊,城门上也是坑坑洼洼。
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用重物顶住,或者从门缝里窥探。
远处还有喊杀声,兵器交击声,不过此时已经渐渐远去。
有官员躲在家中和家人窃窃私语:
“太子当了二十年储君了,这是终于等不下去,要逼宫令今上退位!”
“听说几个皇子都遭了不测,纪王至今下落不明,怕是……”
又是一队骑兵经过门前,这官儿就不敢说话,示意噤声。
……
内城,太子披头散,穿着一身鱼鳞甲,身上带着血迹,站在一处城楼上望着。
不久,有人来报。
“殿下,礼部尚书求见。”
太子沉默一会儿,颓然地挥手。
“让他过来。”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就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过来了,到了城门,有人就放下吊篮,拉他上去。
见到这个老头子时,太子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老头子让你带话?孤听着呢!”
礼部尚书就颤颤巍巍地给太子行礼。
“太子殿下,此事陛下早有预料。”
“嗯,孤知道的,不然孤怎么会被困在内城?老头子就是老头子,姜还是老的辣!”
太子刚攻入内城,不料后路就被截住,现在困守在内城,和皇帝对峙。
“不过孤也有后手……嘿嘿,孤的几个好兄弟,现在大概都已经见了太祖了!就是不知道老爷子怎么个打算?”
太子有恃无恐,正在于此。
只要所有兄弟都没了,自然只有他能继位……老头子这把年纪难不成还能再生一个继承人。
嗯,或许可以,但是等到长大又要花多久?十年?老头子还有几个十年?
“孤都五十多了,老头子也七十二了,该让位了!你就这么回老头子吧!”
礼部尚书不敢怠慢,尽管太看起来是子棋差一招,可毕竟当今可能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百年之后还不知是谁登临大宝。
“回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输了,就要认!”
“哼,我都五十多了,老头子还想着教训我。”
“行了,知道了!”
礼部尚书就这么简单地走了。
太子回头一想,就明白了意思,到底是当初手把手教导出来,当了二十年太子的储君。
唤来一个小宦官,命他取来一杯毒酒,笑顾左右道:
“孤当了二十余年太子,战战兢兢,无一日得恣意,而今回,还是当年在母妃膝下时最为开怀。”
“父皇不肯见孤,相必是孤那弟弟还未死绝,是孤做错了,孤应该再下手狠一点,快一点,就不会有死剩种了!孤之死因,就在于不够狠,果然孤太过良善,不似父皇!”
“哈,最狠的,不就是父皇吗?这一切,难道不是父皇想见到的?哈哈哈哈哈哈,果真是皇室无情,天子无义,绝情绝义,才是真帝皇本色!”
左右有人哭着上前阻拦。
“殿下,纪王下落不明,或有转机,请千万忍耐啊!”
太子也是五十多岁,看得很透,也不伤心失落,只是淡然处之。
“你们不懂,皇家自有手段,查验生死。孤的人动手,几个弟弟都是当时就死,唯有纪王逃脱……果真羽翼丰满,党羽众多,死士层出不穷,着实是孤小觑了这个弟弟!”
“当时没追到,再想杀他就难了!这时相必父皇已经确认了纪王下落……孤应该早几年,趁起羽翼未丰时动手的。”
言毕,双手托着牛角杯,满饮这酒,接着就毒,大口大口呕出鲜血,一身高深武道修为形同虚设,竟然当时就气绝了。
消息传过来,老皇帝也是默然,身子都佝偻了几分,传令下去。
“太子谋逆,犯上作乱废太子位,追赠义忠亲王,从逆者一律抄家!”
“立纪王为储君,监国!”
“召纪王入京面圣。”
一条条旨意下去,整个大夏都面临一次大换血,,不少职位空缺。
“明年,加恩科一届!”
老皇帝有些疲倦,吩咐着身边的太监。
秉笔的太监写好一张张诏书,奉给老皇帝查看。
就在这时,暖心殿外突起一阵阴风,吹拂过来,帘子卷起,打翻了砚台,墨点溅得到处都是。
太监忙跪下谢罪。
“奴婢该死!”
“罢了,你去把诏书送至尚书台,朕乏了,别来打扰。”
太监手脚利索地收拾好,悄然退出宫殿。
老皇帝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沉思着,忽的抓着一个花瓶就扔。
“不争气的东西!”
也不知是在骂的谁。
随后,老皇帝就沉沉睡去,只有这时,他才像个普通老头子。
……
得到消息时,纪王正在江边,顺着水流,找他的妻女。
早在一天前,那处军营就生了兵变,太子笼络的游击将军,被副手夺权,请出圣旨,当场杀了。
“只可惜走脱了那妖人……”
不免心下遗憾,不过也在情理之中,纪王深知术士之难缠,只是记下了这事。
听说太子攻入内城,却被老皇帝派兵抄了后路,他是惊讶的。
听到太子服毒自尽,他是恨得咬牙切齿,觉得太轻松了。
“等着,孤说过的,死了也别想赖账!”
纪王用力握紧拳头,指甲都掐在掌心里,隐隐见红。
只是这时不宜高调,得等到他继位之后才能着手报复。
他还得再忍!
吸了口气,纪王又命人继续沿河寻找,一一收回旧部。
太子一党突然难,猝不及防之下,纪王府被攻破,王妃和纪王都被冲散,根本走的不是一条路。
这时还是没找到王妃和郡主,一个妇人带着五岁的女童,在雨夜一路跋涉逃生,也不知道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纪王心里也清楚,多半是凶多吉少,只是还是不能放弃。
“找到王妃和郡主,赏黄金千两!”
这个赏格一出,很快就有人找到了线索。
只可惜,寻到的只是一具女尸,投水而死,已经三天了……至于郡主,根本无从找起。
大人尚且死了,何况一个五岁女童,找了荀日,寻遍了方圆十里地,仍是一无所获,不得以只能黯然放弃。8
第三十一章神形
清晨,府治城,内城小别院。
早早地就点起了油灯,范氏已经在灶台上忙碌,她的女儿晓红也在一旁打下手。
晓红这名字,是周迅给她起的……原先的名姓范氏死活都不肯说。
房内,盘膝而坐的少年睁开双眼,一点灵光自双目之中迸,一闪而过,如同霹雳电光,照亮幽室。正是道行精进,诸内形于外。
“八景次第,阶梯攀升,越往后越是艰难。全凭吐纳导引,汲取灵机,怕是几十年也到不了第三景。”
“此界灵机还算旺盛,深山大泽之中,想来多有修道外药,难怪修道人都宅在深山老林,不肯来这花花世界。”
“只是我这地仙法门,根基全在升华意境之上,枯坐无功,深山无益,反而到这人世体悟世情更有裨益。”
“不讲究清心寡欲,淡薄功利,反而看中体悟七情,感而不移,动而不惑,五十年吐纳苦功,不及一次怦然心动……”
“若能尝尽人间百味,无需外力,自然而然就能破入下一境,对灵机的消耗更加少了。”
“这八景道君正传地仙修真法,和后世广传的地仙洞天法,立意上又有所不同,后者更注重洞天演化、调理元气,不是一心一意奔着证道去的。”
少年又是摇摇头。
“诸天广大,生灵无尽,凡有灵性者皆可修行,可开天辟地以来又有几位能成道?”
“况且不成道果,寿数有限,自然更注重寿命。先求长生,再求不朽,洞天法因此推行,正是那可以比拟一方世界的漫长寿元打动人心。”
“八景正传被束之高阁,是因为太考验悟性了……不是谁都有道君的才情,踏上修行之路不过区区五百年,就证道道君,遍数这一量劫至今也就这一位罢了。”
少年人又想起几次面见道君法相,都是惊鸿一瞥,难见真貌,便是回想也记不起来,印象最深刻的反倒是那无穷无尽,无处不在的玲珑仙光。
正思索着,内景天地中,柳叶玉剑震动不休,微微出灵光,呼啸着,作势欲动……
心中一动,一点灵光炸开,眼前恍恍惚惚中,就有感应……
一点雾气笼罩在身边,眼前任何人物景都有些迷迷糊糊,看不真切。
少年冷眼旁观,知道这是未来一角,不能干涉,只是努力记下线索。
隐约间,就见着有人声,两个人在交谈,看不清,只能大致辨明是男人。
“……府试考场如何?”
“不行,考场会反复复核,临开考时还会再彻查一遍,要做手脚确实不能。”
“再说,何必在科考上动手脚,区区一个童生,随便使计就能让他名落孙山。”
“你想怎么做?”
“嘿嘿,瞧好了吧,府试可是什么都不能带的,整整一个白天,谁还能一点东西都不吃,一点水都不进?”
“那就好,得罪了少爷,这人还想进学,正要让他屡试不第,方才见得世家手段。”
雾气散去,人影声音都是消失,少年回过神,自己还在房内床铺上,一时间竟有着时空错乱的感觉。
“前所未有之境见,这是见得了过去未来之景?”
少年招出那柳叶玉剑,仔细摩挲着,此时玉剑仍自指向某处,震动不止,不断出啸声,低鸣着,和方才一般无二。
“这剑无故异动,一定是有事生,会影响到我。方才那境那景,前所未见,莫不是道君正法特有神通?”
大凡修行中人,经常会有心血来潮,感应到有关于自身的大事生,越是道行高深越是灵验。
可这明显差别极大,能这么轻易知晓有人在谋划,甚至能凭空追溯,哪怕是迷糊不清的,这也是极其难以想象的……
这可不是那些占卜卦象含糊不清的卦辞能比的。
“说起来,似乎我最近也没出门,得罪什么人了?”
自忖最近没得罪过世家纨绔子弟,只能暂时按捺住心思。
“左右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只要有了提防,这些阴谋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弄鬼!”
一念观想,就有神形显出,隐约形成人影,只是明晦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溃散。
少年将玉剑抛出,没入这神形之中,渐渐就稳定下来,显出一个道人模样。
木簪竹杖,腰间配着玉箫,身上青色道袍俱是布衣针线,梳着高高的道髻,面如冠玉,额间点着朱砂,形同阴阳鱼。
这神形观想法门,是他结合诸多道法自行开创,配合地仙修真正法推演出来。
观想出的各种神形,如同自家分身,可以施展法术,可以挥出不若于本身的战力。
眼前这位,便是他截取过往经历,塑造的神形,所观想的正是昔日纵横两界天,叱咤云端的林正阳。
方才只是临时起意,不想居然真的将本尊给观想了出来。
有着那玉剑不断汲取灵机,维持消耗,在神形消散之前,具备一切过往经历见识……几如本尊现世!
少年稽。
“请道友助我寻得幕后之人!”
那道人影自顾自在窗前赏景,一阵冷风吹来,原来不知何时窗子已被打开。
不对,窗子是插上插销的!
少年心中凛然。
那人影穿过墙壁,就这么走过去了,视桌椅墙壁如同无物。
越觉得不对,周迅跃下地,穿好鞋子,推开房门,就这么追出去。
人影来到院中,折下一枝白梅,右手一探,又不知自何处取来一瓶清水将小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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