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清道,下院。
小山坡脚下,有几处亭台楼阁,雕梁飞宇,晨钟暮鼓,正是一片繁华的道院群落。
小雨朦胧,淅淅沥沥,如牛毛,入细丝,润物无声。
一片静谧之中,有人自山下行来。
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已是浑身湿透。
这人经过山门时,拿出一块牌子一晃,便自如进入。
随后,这人走进一处阁楼。
在楼下走廊边,脱下身上沾湿的蓑衣斗笠,放在一处隔间。
一看,已经有几件同样的蓑衣放在那里。
“还好,我不是最后一个。”
这青年从贴身衣服里取出油纸包着的厚厚一封文书,看了眼,没湿。
长吁了一口气,青年,走到走廊尽头一间门,悄悄走进去。
几个人同样站在那,桌子前,有一人伏案翻着文书,屋内只听得纸张翻动的响声。
见他进来,几个同伴纷纷挤眉弄眼,示意。
“送来了?放在这儿吧?”
原来伏案之人已是看来,是一个头发全白面若婴儿的老者。
“可有什么异常?”
接过这封厚厚的一叠纸张,这老者顺口一问。
青年想了想,道。
“弟子所在并无异常,只是上月有个探子被人下狱,罪名是贪污主家财产,当夜就悬梁死了。”
“弟子事后查证,罪名确实,人赃俱获,数额巨大。”
“后来畏罪自杀之事,倒是那主家气愤,经了打点,不过也这是常有之事,这几年里时有发生。”
老者听了,缓缓点头,一边快速翻着这一张张白纸,一层灵光闪着,用道法解读其中内容。
“我早说过,这类探子犯罪,不必多管。”
“我玉清道树大根深,在籍门人就有二十万,这种有些牵扯的探子更是数不胜数。要是一一去管,岂不是永无安宁之日?”
“只有名列玉册,天赋异禀的真传弟子;或是修法小成,列入内门,授得上乘法门才算真正的玉清道中人。其余的,外门之流,一律不多管束,任凭来去。”
青年陪笑称是。
“那物你们几个找得怎样?仙域祖师可是下了法旨,务必不能走了那物!”
几个人都是苦着脸。
“宋长老,真不是弟子们不尽心,实在是无从找起。只有法器可以感应,还是只有十丈方圆。这一处处找过去,光是大夏找一遍也得几千年!”
“就是,还不知那是人是物,是死是活。要是死物还好,大海捞针也总是能找到。要是活物,那简直就是不可能!”
宋长老听着小辈们发牢骚,只是笑着,也不多说。
实则,他也是同感。
仙域玉清道飞升祖师传信,间隔诸多世界,交通不便,惜字如金,又或许是有所顾忌,因而语焉不详。
不过他身为长老,还知道得多些。
“祖师随法旨降下的,还有一颗灵珠,份属先天。那物据说就是这灵珠走脱的真灵,以灵珠抽取的一缕神光打入法器之中,便能在十丈方圆内感应那真灵所在。”
“可这先天孕育的灵珠,它的真灵如今早不知走脱多久,谁知还在不在这一界?虽说是诞生于这一界开辟之初不假,可祖师寻见这珠子时它就不在这方天地了!”
“多半那真灵早就不在这一界,也不知祖师作何想法,这等大海捞针之事,徒耗人力物力,不知为此耽搁了许多事。”
其实不光他这么想,门中这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毕竟,玉清道而今人太多了,人多,自然想法就多了,对仙域祖师自然不敢当面辩驳,可这暗地里消极怠工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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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灵珠
不出声,屋内几人渐渐就讨论起来,各自叙说、抒发不满。
过去的几年里,他们遵从祖师法旨,拿着法器在各自负责的府县之内到处转悠,可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固然师门奖励不少,可这件事无从着手,只能看运气,到而今还有谁不是敷衍了事?
再者,仙域祖师毕竟离得太远,等闲也难插手此界事务,在场的人又有几人能真的飞升?
没见掌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相来也是不大乐意这件差事。
门人弟子的抱怨,也只会烧在掌教身上,可烧不到仙域的祖师身上。
“那灵珠确是一件重宝,可惜月缺难圆,不然镇压我玉清道气数正是相宜。掌教真人想来也是这个打算,才会坚持搜寻。”
宋长老虽说掌握着门中外务,南方几州一应情报,算得上权重,但在门中只是中流。
只因他本人的修为不够,只是刚刚凝聚元婴赤子,在门中他这样的得有上百位。
玉清道再怎么世俗,那也是门派,求的是长生,这种会耽搁修行的职位向来不讨喜,被众人视为卑微,即便是宋长老本人也是这般想法。
“再熬两年,就申请轮调吧,这十年忙于外事,自家修行落下了一大截,不能继续这样了。记得宋英那小子不是盯着这位子,或许可以推他一把?”
轻咳两声,宋长老站起身来,几个年轻人停下话题,望过来。
“我已在这一任上有十年了,耽搁了不少工夫。再过两年我就打算请辞,去往别处。”
“你们几个小子最好悠着点儿,下任主管可未必好说话。好了,散了吧!宋英,你先留下。”
其余人都散去,只有来迟的那位青年待在这儿。
他叫宋英,是宋长老早年在凡尘中留下的一支血裔,隔了这许多代,总算是出了他这么一个好苗子,宋长老也是多有照拂。
“宋英啊,你的修为如何了?”
青年老老实实地回答。
“凝成了本命神符后,正沟通天星、体察气脉,门中术法也大多熟练、能应敌,剑术在同辈能列前三。”
宋长老听了点点头,这成绩就不错,算得上精英。
“你选的不是丹化元婴的路子,而是天星宝箓,感应星辰方面我也很难指点你,总之你自己要勤勉。修道一途,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顿了顿,他又问道。
“听说你打算拿下这外务管事之职?”
不等青年回答,宋长老自顾自地又说下去。
“那你的道行还是低了点,没有相当于结成内丹的成就是坐不稳的。这一任就是十年,不成内丹能有多少寿元耽搁?便是任期内捞得再多,也难以弥补。你自己好好思量下,最多还有两年。”
青年知道这就是给自己的机会了,当时就是大喜,却是没有听进去后面的话。
随后告退,走路都在打飘。
宋长老见了暗自皱眉,不过也不好说什么,该提点的都说了,以后如何还得靠他自己。修道之人从来都是淡泊亲缘的,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得。
······
玉清道,山门。
祖师殿堂前,看门的童子守着这儿,时不时去殿中,给半人高的大香炉续上香火。
大香炉里都是香灰,上面高高地插着一截柱香,烟气袅袅,弥漫殿堂内外。
殿中挂着祖师画像,共计十七幅,只有历代修成纯阳天仙、飞升仙域而去的大能,才有资格在祖师殿堂留下画像,受后人香火供奉。
殿中有一巨大的青铜鼎,高一丈三尺三寸,长宽各七尺。
这鼎历经多年,与玉清道并存,是初代祖师收集天下战场兵戈之器,融铸而成,作为玉清道的道统象征,乃至镇压这方圆五百里地脉,是一等一的镇压大教载运承道之器。
当然,最初时这鼎远不是这般模样,仅仅只是件不错的宝物。
后来经过玉清道历代高人重锻、祭炼,真正脱胎换骨,与玉清道密不可分、荣辱与共,成为而今这般模样。
童子双手合十,给这鼎鞠躬行礼,并且默诵经文,祈福祷告。
随后,这鼎震动起来,隐隐有神光透出。
鼎身之上,刻画的种种神兽图案仿佛活了一般,在鼎身四处游走,发出阵阵吼声,压下鼎中动静。
一会儿,鼎中动静消退,鼎身图案也自行恢复原状。
童子看得目瞪口呆。
随后,跑了出去,大喊大叫。
“鼎活了,鼎活了!祖师殿的鼎活了!”
片刻之后,能来的长老都到了,大约有三十多人,个个都是一群鹤发童颜的老道士。
掌门唤来童儿,仔细地盘问究竟,待听到鼎中冒出神光时,周围的长老都是精神一振。
问完之后,掌门手指轻弹,一点灵光没入童子额前,那童儿大喜过望,泣如雨下,当场拜倒在地。
“弟子谢过掌门真人恩典!”
“你看守祖师殿有功,这是你应得的。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玉清道外门弟子,待修道有成,便可转入内门,传授后续上乘道法。你自去吧!”
大袖一挥,那童儿腾云驾雾一般,已被其送至山脚下。
从半山腰的祖师殿一下就来到山脚,这童儿原地再拜两下,就寻管事去了。
当了好几年烧火童子,而今可算是被列入门墙,得以修行,怎能不欣喜?
玉清道的外门弟子虽多,可也不便宜。资质普通乃至于愚钝之人,入门少说也要上千两白银,以后每季度还得另外再交学费。
这童子没钱,只能卖身进来当杂役,这次可算是一桩仙缘,一步登天了。
长老们也不在意区区一烧火童子的心思,只是激动地围着殿中的大鼎。
“掌门,可是那颗灵珠?”
一个长老忍不住问道。
“不错,那灵珠自祖师送来此界,便一直留在鼎中,这次鼎中显出异象,必是这灵珠异动,激发宝鼎相抗!”
另一个长老捻须而笑。
掌门掐着手诀、踏着罡步,指着这鼎,低喝一声。
“开!”
鼎盖掀开,瞬间涌出清光,照满大殿。
“果是灵珠有异,那先天真灵想必是现世此界了!”
“务必找到那先天之灵,弥补灵珠缺憾!”
“诞生于这方天地的先天灵宝,为我玉清道所得,正是大吉之兆哦,合该我玉清道统领群仙,为正道领袖!”
那水蓝色的珠子,在鼎中一闪一暗,明辉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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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县试
二月初三,考化县。
县城里的凌晨,天色尚未全亮,就已经开始了。
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小小的县城就活了起来。
挑着炊饼担子走街串巷的叫卖声、马车咕噜行驶声、驴叫声,不绝于耳。
每个人都在为着自家的生计努力、奋斗,早早地,就已经起了。
周迅同样如此,他在荀师家中住了一个月,而今已经二月份。大夏的县试是二月初三,就在今天,他该考试了。
师母很贴心地为他准备好了行囊,饭食、笔墨纸砚都是齐备,到了考场可不轻松。
临行前,荀或特意唤来自家弟子,嘱咐道。
“明诚的学问,老夫不担心,县试出题极为简单,此去必定是能中的。老夫所虑,正是那考场阴私!明诚须谨慎!谨慎!不可轻忽!”
“历来考场舞弊之事屡禁不止,前朝曾有舞弊大案,因此牵连万余人之众。更有一应狂徒,屡试不第,专一恶意伤人、污人试卷······”
这就是说,有些人在考场故意破坏别人试卷,或是出于嫉妒,或是处于指使,受雇而来······每年总有几个类似的传闻,许多太过出萃拔类的少年才子因此不第。
“明诚晓得!”
少年一身宝蓝色儒衫,落落大方,站在那里就像是林间隐士,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清高气象。
可惜,太过年幼,稚嫩的面容就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考场门前有人搜身,以防夹带,包括食盒的肉镆都要撕碎来瞧·,衣服也得解开来看看字迹·····此举实在有辱圣贤!奈何,舞弊之事实在猖獗!不得不为之!唉!”
老夫子叹气摇头,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自然知道那情景是何等狼狈。
“总之,这一关过了就好,回来打水洗洗就睡,不会有人吵到你。”
这确实是老成之言,考试时消耗心力太大,许多学子都是疲倦,出考场之门便倒头就睡,历来如此。
接着荀或又讲了当年他在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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