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么礼遇、一干外物,舍了也就舍了,日后还怕没有回报吗?”
观亭江神笑着对女儿说。
“比如历朝历代都有的,各地龙君嫁女之事,你道是随便谁都能有这个资格?不外乎结交人道豪杰,显示神异,以免被战火波及。”
“可惜为父只有你们两个宝贝女儿,自家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外嫁?如是不然,就连我也都要学那些湖海龙君,嫁个女儿过去了·······”
听了父亲这番话,苏浅语和苏倩玉两姐妹羞红了脸颊,这次又隔着珠帘往外面窥探了两眼,只觉得这少年真是生得好相貌,一时都是看呆了。
“提到此子,为父不得不多说几句。”
“他现下虽然看似无权无势,但在天上可是有人的。”
“九霄之天,神霄最高,那神霄府之中唯有历代功行最高的天仙之中佼佼者才有一席之地,而那新任的神霄府侍中,便是此子千载之前的长辈。”
“神霄府职责重大,一直未能满编,这侍中之位空悬已有百万载,不想今次被白鹤仙人丁令威占了去,实在是让人看不懂啊!”
“为父只是个小人物,在人间排不上号的地祇,也就在这江边一亩三分地上耍耍威风。别人敬我,尚称一声神君,不敬我的,唤我毛神,毛神毛神,可不就是牛毛大的小神嘛!”
观亭江神自嘲地笑着,揽住了两个女儿,不让她们再看。
“这丁家小子实在是门第太高,非是你们俩的良配,为父把话都说明白了,你们可懂了吗?”
世人都说江伯好,谁知江伯的苦恼?
两个女儿生得太好,也是一桩错。
“过一会儿,你们就按照事先说好的,前去敬酒,若是觉得中意,就送上信物,约定提亲时日。”
苏浅语、苏倩玉两姐妹羞得双颊泛红,双手不断地绞着绣帕,只是轻轻地点着头。
第十六章自罚三杯
殿内。
丁当举起手中的牛角杯,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花纹装饰。
他也算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了,在水府时没少见过各种珍奇之物。
咸溪神女背靠大族,宫中宝物应有尽有,即便是一个普通的侍者,待上一年半载也会变成鉴赏家。
无他,眼熟、手熟罢了,与各种古玩真迹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养成一种感觉。
比如,他现在把这杯子拿到手中,手感就告诉他,这是真正的犀牛角雕出的杯子。
再多把玩了几下,就断定这杯子有些年头,最后再通过杯身上的纹理、手法等等细节推断,最后的结果往往八九不离十。
“梁国的大匠之作,宫廷御宴的酒器,失传两百年的手艺了,可惜手上这个不是精品,最多能值五十两。”
丁当轻声点评着。
殿中的歌舞犹在继续,不过对他而言没什么吸引力。
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
这些舞姬,无非是些化形成人的水精,学了点粗浅舞蹈,容貌也不过中上,歌词更是陈词滥调,总体而言,只能拿来糊弄些凡人,丁当这种见惯了的人就没什么兴趣了。
“若论水域,这观亭江远在咸溪之上,一是江河一是溪,差别甚大;若论宫殿规模,这观亭江伯坐拥一方大江,水府之中宫殿就显得寒酸了些,就连咸溪水府都有些比不上。就算咸溪神女出身江氏大族、身家丰厚,也太说不过去了。”
“看来,这位江伯,日子不太好过啊,也许跟他人身封神有关,毕竟江湖水系向来被水族视为自留地,哪里容得下人族插手?”
心里头腹诽着,丁当有一搭没一搭地品尝着案上的时鲜果蔬。
水府之中的饮食大多都用冰镇过,才能长久保存,这里头就有点寒气残余,常人若是经常食用,难免大病一场,故此观亭江神特意准备了一种鸽子蛋大小的红色果实,唤作明红,性暖去寒,中和寒气。
这东西多吃有益健康,活跃气血,又有提神醒脑之效,可惜因为味道有些酸涩,所以场上诸人大多只是吃了一两枚就停箸了,白白错过了这种好东西。
一阵鱼腥味自边上而来·······
丁当心下了然,放眼望去,一位捧着酒壶、打扮素净的黄裙侍女正在挨个敬酒,看着倒是容貌不错,举止也挺大方,就是一股子鱼腥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被她敬酒的人,大多都挥退了她,酒至半酣,什么真性情都上来了,甚至有喝得上头的家伙,以为这是自己家,指着她的鼻子骂。
“这便是江伯的女儿了,也不知这江伯是什么来历,这么大一把岁数了有这么年轻的女儿?还有,从未听说这位江伯的妻子,莫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丁当在心里八卦着,面上却不露半分。
他这次来这里,本不是他本人真的料事如神,而是祭祖时得来的指点。
若非是那样,他还不知道族中还有个那般生猛的老祖宗,在天上做大官。
“希望老祖宗没有坑我,我怎么瞧着这丫头有些蠢啊·······”
丁当端了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酒一杯,压压惊。
“故意给自己身上弄出鱼腥味,真的把场上的人都当傻子了啊?”
丁当无语地看见了这样一幕。
一位病公子,敏捷地避让开来,那酒水差点撒到他的身上。
“对不住,这位公子,我这就给你擦擦·········”
这位脸色苍白的病公子,戏谑地看着她做戏,看着她装作慌张地擦着桌案。
随后,憨憨一笑,饮下了那敬酒,却什么也没说,就当没有发生什么。
根本没有理会她···········
这位号称江左梅郎的公子,显然瞧出了什么,故意无视了各种暗示、明示。
“被嫌弃了········”
丁当叹了一口气,为这个蠢姑娘默哀。
场上不止一个聪明人,但是没有一人愿意看出她的意思。
其实经过前面四五次之后,大家都看出了她的套路。
无非是她有意的人面前,就会故意弄撒酒水,或是落了东西,或是碰掉什么,总之,她若有意,便不仅仅只是敬酒,总要想方设法搭上两句话,试探一下。
到了最后,差不多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套路。
等到了丁当面前时,她已经窘迫地几乎无地自容,但还是坚持着把戏做完。
丁当对这蠢姑娘无话可说,自银盘上取下最后一个琉璃盏,将其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敬酒这种事情,不是你这样的,多学学你的姐妹,喏,看她怎么做的。”
这个黄裙少女扭头去看,另一边她的姐姐穿着白衣白裙,正和另一边的一位富家公子相谈甚欢。
“话说你是叫做苏浅语还是苏倩玉?我头次见到你们,分不清楚。”
黄裙少女羞恼地跺脚,脸上红得跟番茄似的。
她靠近了,愤愤地舞了舞拳头,道:
“你们这些人,都把我当耍猴看,对不对!”
丁当扶额叹息道:
“原来你才知道啊,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正是来耍宝的吗?大家都知道,你真觉得能坐在这殿中的有傻子不成?”
“对了,还未请教,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啊,姐姐想来应该稳重一些,那么你是妹妹吧,你是苏浅语,对也不对?”
丁当一直觉得,不管在哪里,身为姐姐肯定是稳重的,就跟他的姐姐一样。
“哼,你猜对了,我是苏浅语!那就是那个丁家的丁镇元吧!”
苏浅语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看得丁当有些好笑。
若是不提她身上那股浓重的鱼腥味,倒也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现在嘛···········净注意这股味道了。
“我说,你至于吗?大家都知道江伯这次宴会名为庆生、实为相亲,不然找这么多适龄未婚男子作甚?你何苦这般,平白作践了自己,还弄这么一身难闻的味道··········真是蠢透了!”
“要你管!”
苏浅语瞪了他一眼,不过不再继续哭了。
“算了,便宜你了,我走了这么一圈,竟没一个愿意收下这物件的,实在没脸这么回去,送你好了!”
她解下腰间系着的一枚玉竹,揣到丁当怀里,随后急匆匆地退走。
正说话间,另一边那位白衣白裙的少女也转了过来。
这宫殿之中,分列两排,这姐妹俩分别从一边过来敬酒,想来是事先商量好的。
大家都知道她们的身份,除非是喝得实在高了,不然只有傻子不知道。
只是这种事情,看破不说破,大家都是难得糊涂。
相亲嘛,不过是彼此合眼缘罢了,不合意,那就是普通的敬酒,合意了,那就留下些小物件。
这年头,谁不想娶江伯的女儿呢?
虽然这位江伯是人身得神职,女儿也是人族,非是龙女,但是好歹也是江伯贵女,比人间王朝公主都来得尊贵,更别提陪嫁之物必然不菲。
苏倩玉缓步走来,在丁当案前停步,轻声道:
“方才妹妹冲撞了丁公子,小女子在这里替她自罚三杯,算是赔罪。”
说完,连饮三杯葡萄酒。
第十七章两枚玉竹
苏倩玉是苏浅语的姐姐,姐妹两人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前者要稍微高一点。
言谈举止间,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文尔雅、大方得体,相较之下,苏浅语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令妹活泼可爱,挺有趣的。”
丁当当然不会计较这等小事。
又过了一会儿,苏倩玉起身离去。
不久,宴会进入尾声,周围的客人被仆役一一引入客房休息。
“也不知今晚江伯相中了谁?”
邻座一位公子哥儿走过来,艳羡地看问。
“今日难道不是为江伯庆生的吗?”
丁当故作不解,挑了挑眉毛,惊讶地反问。
这位公子哥看了丁当一会儿,突然一笑,轻轻拍着手道:
“不错,今晚正是为江伯庆生而来。”
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绍:
“我住在江左,梅俊生,人称江左梅郎的就是在下,未请教这位兄台?”
丁当握住他的手,顿时有一种奇妙的感应。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不同的画面。
丁当看到梅俊生头顶有云气结成一只红色的麋鹿,脚踩白云,身披霞光,温和地看着他。
梅俊生眼中又是不同,他瞧见一座青色的华盖,垂下丝丝吉气,其中隐隐约约有龙影不断游走不定。
啪!
甩开那只手,梅俊生惊疑不定,退了半步。
“方才那是········”
丁当也是一时出神,随后存想丹田之下一轮红日自海面升出,渐渐升到胸口,停驻在那里,光芒万丈,一切异象都被阳光遮掩住。
此是气运遮蔽之法。
此时若是有人用粗浅的望气术直接望来,首先会看到雾气,再深入就会一头撞上观想而出的太阳,等于直视正午的阳光,双眼刺痛、泪流不止。
“奇怪,今日是怎的了?突然间气运显化形态,差点就遮盖不住了。”
丁当正仔细回想着今日的经历,听见梅俊生的问话,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还能是什么,你我气数交感,彼此显化。你在我眼中就是一只红色的麋鹿,身披霞光,脚踩白云,这是辅星格局,历来都是名臣谋士之象,今日正是风云际会、君臣想见第一兆。”
其实这话只能说半真半假。
梅俊生是辅星格局倒是真的,气数交感也是真的,但君臣际会倒也未必。
只能说是丁当身怀龙气,潜藏的是人主格局,眼下正处于一生之中的低谷,正是创业艰难之时,猛地遇见一位身怀辅星格局的梅俊生,这才迫不及待地打算定下名分。
所谓人道气数,虽说跟人之命运密切相关,但其实本质也是一种元气,自然会有动静之分。
这次就是气数推动,自行演化,所谓时来运转便是如此。
主位副位、主格臣格,彼此气数都是能够相互增益、影响的。
果不其然,丁当再观望自家本身气数,华盖之下,隐隐抚育紫意,这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
再看那居中一点挺拔显眼的本命气,这种本命气看似和别的气数完全相同,但若是认真去看就能发现差别。
别的气数都是流动不休,好似云气、雾霭,时时都在消耗、转化,但这种本命气却好似磐石一般,坚定挺拔,昂扬向上,特征明显。
本命气在大团的金色气团包围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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