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看,什么是高手?”
那骑手有些腼腆地摸着脑袋。
“额,劈山断岳,江河断流,赤地千里,天崩地裂?”
越说,音量越低下去,似乎自己也觉得心虚不靠谱了。
能做到这些的,怕不是只有天上的神佛,哪里还是“高手”二字能够形容的。
“赤地千里,那是神通道法,不是武道手段。”
“人间的武道高手,大约你还不清楚,我为你说说。”
林如海思考了一会儿,整理了思绪,缓缓道来。
“武道入门之后,宗师之下,大约都是一个路数,脱不了肉体凡胎的限制,区别在于气血劲力的运用,各种招式战法的较量。”
“这一点,都是大同小异,你们都是有家传武学的,应该有体会。”
这话一出,附近几个骑手都是点头赞同。
更远一点的骑手,也在分心听着这边。
虽然不能靠近,但林如海刻意放大了音量,使得他们都能听得清楚。
“往往有些江湖所谓高手,练出一身蛮力,死力,不能运用自如,偏偏自以为得计,一年抵别人十年功。一拳下去,能开山断石,看似力大无穷,其实已经绝了路子。”
“一拳打碎磨盘,那说明打不准,而且力分,不能把握力道,练功不勤。
该用三分力,用了百倍,不过是个蛮干的莽夫……”
林如海侃侃而谈,不多时,就提到了气血。
“气血,肉身共通,个个都有,其实也是个统称。血为气帅,气推血行。气与血结合得相当紧密,是以谓之气血。其实人身四肢百骸,无处不存,无处不在,这气流转全身,人方能活动。”
“武道,搬运气血,就是要将这气,给动起来,使它壮大,为我所用。气壮大了,才算得了功。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概因此气主生,主动,主寿限,乃是一身性命之所系,不可不练,不可不慎!”
“所谓宗师,大抵就是能凝练气血,浑圆如一,整个人就好似一团圆坨坨的金丹,到了这个境地,这气就不易散,不易破了,能延寿三纪。”
“嘶,一纪十二年,那不就是多活三十六年?”
一个骑手惊呼出声。
“不错,这就是宗师,也就是人间所谓高手,他们通常都能长命百岁。”
“再往上,又是另一番天地。到了这里,就是由武入道的开始。”
“肉体凡胎终有极限,必须要打破藩篱,方能窥得上进之途。这法门有两种。”
“寻找煞气,熔炼入气血之中,与人身之元气相合,这叫做炼煞;再寻找罡气,叫做凝罡。罡气与煞气合一,形成神通种子,再结成内金丹,这是武道金丹的路数,渡过风火大劫,就是以武入道,证散仙道果。”
“炼煞,凝罡,又有许多讲究,各种罡气煞气种类繁多,凝练之后获得的神通也大不相同,历代各家都有不同法门,只是这一步口口相传,不立文字。”
“另一种,就是纯粹的人仙武道,以人身为本,坚信人身乃成道之基。”
“经由换血,使得血重如铅汞;经由易髓,使得骨髓如霜;打磨精气神,一一测量人身诸多穴窍,一举凝练周身百窍,最终证得人仙。”
“这一步成就,其上更有滴血重生,千变万化,号称不死之身……人身为成道之基,必有载道之力。”
说到这里,林如海也有些向往。
“原来如此……”
“听得林师一席话,小子们再无迷惑,请受此一拜!”
一个骑士在马上俯身拜下。
几个骑手都恍然大悟,纷纷鞠躬拜下。
他们方才已经听得了武道的上乘秘密,值得一拜。
人仙武道,修成之后,照样是能够飞升仙界的。
但不是谁都能知晓这些内情。
这一番话,等于是给他们指引了前路。
林如海也不推拒,坦然受了此礼。
此事随即传开,林如海的论武道被更多人记下。
不久之后,冯公公也悄悄过来问了。
“林大人,你今日说的那个滴血重生,还有千遍万化……可是能够,能够,断体重生?”
冯公公眼巴巴地看着林如海。
“滴血重生,只需有一滴血存在世上,就能重生,何况区区断体重生?人仙武道,不同寻常,几近不死之身!”
林如海肯定道。
“好好好,那就好,那就好!”
当太监的最大的追求,无非是今生能够下葬祖坟,死后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或者是立下功劳,死后得皇命敕封……
但这些哪里比得上生前就做个完整的人?
冯公公本身武道不弱,只是之前未有人点破前路,这才荒废了。
此时已经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达到能重生断肢的地步,死也无憾了!
好一番折腾之后,林如海才送走了冯公公,就着马车里的桌案写回信。
信中,林如海也不说甄家的事,只是提到了黛玉的及笄礼,随后就问周迅,我林家三代列侯,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你家怎么养得起我女儿呢?
大约意思就是说,我怕你委屈了她。
写完之后,吹墨,折叠好,仍是青羽雀吞下书信,往来飞行。
接到回信之后,周迅笑了,这么回道:
“仙人餐霞饮露,不食五谷,凝神守志,而形体不衰,纵不能得道,也可逍遥人间数百年,岂非胜过富贵王侯千倍百倍?”
“林家女儿本是天上佳客,生于花朝,满城花开,正应花神之位,得道有望。随我修行,两不耽误。”
第一百二十六章将有大变
玉清山,钟楼,聚仙钟响。
咚咚咚——
连响七十二声。
此钟响时,声闻三界,天地人鬼神响应。
不管身在何处,但凡是名列玉碟的玉清弟子,听到聚仙钟后都会立刻放下事务,赶回山门。
即便不能回山,也一定要回信山门处,说明情况。
在一片幽远的钟声之中,玉清门人已经各自到齐,云集舞剑广场之上。
“聚仙钟上次响时,还是蜀山掌门到访,那时也不过敲响了二十四声,这次怎么一直在响,都过五十声了。”
“听说上次有长老坐化时,只想响了十七下,掌门死了或许才会响五十多下吧?”
“……胡说八道!掌门真人可是得道地仙,就是下次天劫也还差着五六百年,少说还有上千年的寿数呢!”
“会不会是玉长老找了双修道侣,特此宣告?”
内门弟子们纷纷交头接耳,趁着长老首座们还没有到来,他们还能随意一些。
真传弟子站在前排,和内门弟子不在一处,显得泾渭分明。
寥寥八人,各自站定一处,也不怎么和人说话。
内门跟真传,又是一番天地。
到了真传,地位上已经不逊于普通长老,甚至修为上还有超出。
真传弟子,是历代首座的候选,将来都是有望执掌正殿的存在。
内门弟子,无论是修为还是眼界,双方都是相差不止一级。
彼此之间,真的很难有所来往。
龙不与蛇交心,正是如此。
往往一次闭关十几年过去,内门弟子已经换了一两代人了……
真传弟子,个个都是散仙修为,青春不老,寿命长久都存在,已经非是凡人……
不久,几位首座长老,并掌门来到广场上。
见到师长到来,在场弟子都屏气凝神,肃然而立,整齐划一站成行列。
掌门真人扫了一眼,见人数不多不少,就点点头,示意司仪长老。
得了示意,司仪长老上前一步,朗声道:
“吾派太上长老今日出关,众弟子随我等在此等候!”
太上长老?
那是谁?
在场弟子无一知晓。
眼看下方又有混乱的苗头,司仪长老又说。
“不可肆意喧哗,不得交头接耳!”
“尔等静候便是!”
这边司仪长老还在介绍迎接太上长老出关的仪式、规矩,台下的弟子不论修为高低如何,都就近坐下,静心聆听。
台上,一片蒲团,诸位长老掌门盘膝而坐。
掌门真人一声轻咳,轻声对几位长老示意。
“几位首座,这位太上长老闭关已有千余年,贫道实在是陌生,不知几位所掌殿中可有记载?”
玉清道有三上殿,三中殿,六偏殿,各处殿中都有前人笔记、传记以及一些传承的道器。法宝、秘术。
掌门一脉,其实权威并不很大,很多时候还是要和各处首座商议。
这次的太上长老,掌门完全没有了解,只是今日清晨才得知,匆忙之下翻阅记录,所得有限。
趁着还有片刻,总是要多了解一点才好。
两千年前的师门长辈,那时还不叫玉清道呢!
果不其然,掌门这话刚落,就有一位长老出言。
“贫道肃广殿之中,有所记载。”
“这位太上长老,正是四代师祖,甄家甄琴,那时玉清道尚是玉清盟,这位师祖便是而今陈州苏华府甄家先祖。”
“传记之中有载,这位甄琴师祖,乃是一位人仙。”
“当年玉清盟之中,有三大姓,贾,甄,明,以武道闻名于世,都有人仙坐镇。”
“玉清盟草创未久,时值天下风云际会,王朝兵乱,甄师祖临危受命,接任盟主,一举扫荡七十六路山寨,定下玉清山基业,是为创业之祖。”
听到甄家,在场长老就一阵牙疼。
“最近江南那边甄家跳脱得很呐,莫非他们预先知晓了此事?”
若是如此,甄家所为就能理解了。
有这样一位人仙坐镇,便是裂土封建,称侯建国也未尝不可。
“应当是这样。”
边上一位首座长老接过话来。
“三月之前,我曾劝过甄家族长,可以助他转移族中有志青年,远走海外,隐姓埋名,本是好意,不想其断然拒绝。”
“现在想来,未尝不是预先有所准备。”
这也是应有之意,朝廷与门派,本来就是隐形竞争者,但凡朝廷要做的,门派自然会拖后腿。
更不用说,甄家每年都捐献大批香油钱,更是有为数不少的甄家子弟在道院求学,哪怕只是旁支。
当然,这首座是不是惦记着甄家亿万家财也犹未可知,在场诸人都是心照不宣了。
须知这门中上上下下,内门外门,数万人口,每日柴米油盐、香烛灯油、人力物力、四季服饰,哪一样不需要银钱花销。
自然要多多进账才是。
不然,坐吃山空,任凭金山银海也是不够的。
“不管甄家如何,这位甄长老,确实是曾任玉清盟盟主无疑。”
“而我玉清道自玉清盟改组而来,全盘继承玉清盟一应道统,自然也承认这位师门前辈。”
“更何况······时局不稳,我观测星象,察觉帝星飘摇,不久当有大变!”
·········
“不久当有大变!”
昆仑,琼华派。
琼华掌门夙瑶竭尽全力,动用门中天珠,占卜天下大势,以及门派气数。
一昼一夜之后,得出这个结论。
“望舒下落不明,至今无有线索,玄霄入魔而去,人间王朝又将换代,新皇上位,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雨。”
“我琼华······何去何从?”
“飞升大计,三代之业,而今不得不中道搁置,皆是夙瑶之过!”
“师祖啊,夙瑶惶恐,不知琼华前路何在!”
来到九天玄女画像面前,夙瑶下跪祈祷。
这已经是她持续了二十多年的习惯了。
自从二十多年前,琼华大战幻瞑界,两败俱伤之后,她便习惯了于此祈祷,尽管上界玄女从未有过旨意下降。
她接任掌门时,门中真传弟子之中,玄、夙字辈的男女弟子之中,玄霄火炎入心,人事不省;大师兄玄震重伤去世;玄霁,也就是云天青,偕同夙玉叛门而出,几位师妹又修为不足,身为当时的大师姐,又是掌门嫡传,只有她可以接掌门派。
然而当时琼华,内忧外患。
幻瞑界一战,折损精英十之六七,门中可战弟子一去大半。
几位长老欺她年幼,权威未立,根基浅薄,貌似恭敬,实则专权,其门下弟子往往不服门规管束,无法无天。
在外,昆仑其余七大派觊觎琼华基业,更是频频试探,窥伺琼华虚实。
新任掌门夙瑶根基浅薄,不能服众,一时如同傀儡,命令不出琼华殿。
内忧外患之下,琼华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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