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里衣。
那太监看着陈新咧着嘴笑,陈新只是微笑点头,并未上去见礼。他已经提前得到了情报,这个新太监名叫唐好友,是崇祯用来接替吕直的。从去年以来,崇祯也加强了对登莱消息的打听,登州镇这些年搞出的军民两套系统颇为庞大,东厂和锦衣卫也很容易的打听到一些风声,虽然还没有涉及到最核心的东西,但已经让崇祯很不满意,他首先便是想到撤换不称职的监军。
陈新往唐太监身后看看,有三个小宦官,另外还有十多名番子模样的人,应该是他带来的随从,其中肯定有东厂的人。
等到王廷试几人回来,唐好友笑吟吟的走过来,熊明遇咳嗽一声对陈新道:“陈大人,这位是御用监的唐老公,此来是新任登州镇监军之职。”
“原来是唐老公。”陈新拱手道,“皇上连管衣食起居的唐老公都派来登莱,可见对登州镇的照拂,下官心中感佩,又有些惶恐,怕唐老公一走,皇上若是饮食不惯,下官的罪过就大了。”
唐好友听陈新话里似乎有讽刺的意思,嘿嘿一笑道:“临来的时候皇上跟咱家说了,陈总兵是个忠心的。登州镇又是咱大明第一强镇,只要咱家在登州镇让陈大人安心了。皇上在京师才高兴。所以咱家来登州,不是来啥监军的。就是帮着陈大人把日子过好些。”
陈新拱手道:“下官岂敢。”
熊明遇干笑几声后对唐好友道:“唐老公,咱们先去监军衙门,就在水城之中。”
唐好友看向王廷试皮笑肉不笑的道:“熊大人不急,咱家想先问问,吕老公在何处?”
王廷试一脸惊讶的道:“司礼监的人十日前就来传令了,但本官不知当日是否寻到吕老公,因最近登州镇各处练兵,吕老公去了军中也未可知。”
“岂知十日前,司礼监两月之前已派人来登州。却未见吕直返京,这才又派了人过来,王大人见到的怕就是第二次来的人,咱家也是有些担忧吕大人,会不会在登莱出了什么事儿。”
唐好友说完抬眼颇有意味的看了看陈新。
“说起吕老公的去处,本官倒是知道”陈新从容的看着唐好友淡淡开口,周围的文官都转头看过来。
“吕老公近日病了,听闻文登的昆仑山中有一神医,吕老公便去了寻访。已去了十余天,唐老公若是寻得急,可以去昆仑山中寻一寻,没准也能找得到。”
唐好友脸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说话时,陈新又接着道:“不过听说还有一个神医在平度州大泽山中,吕老公或许又去了大泽山。那里山高林密,正是出神仙的地方。”
唐好友收起笑脸。对陈新点头道:“登莱虽是山多,但跟大明天下比起来。不过一隅之地,咱家在登莱慢慢找,想来总有找到吕老公的时候。”
陈新微笑道:“登莱是不大,不过此地民风彪悍,拦路打劫的人不在少数,唐老公若要找吕老公,最好是先跟本官说一声,本官派个几百上千人护卫着,免得唐老公受了损伤。”
两人几句话就充满火药味,吕直并未按司礼监的命令回京师,而陈新此时语带威胁,明显是要揽下吕直的事情,周围的文官都看呆了眼。杨文岳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登上登州的地盘,就遇到这样的事情,陈新名义是他的手下,但他现在想不到什么说辞去命令陈新,他转头去看王廷试和熊明遇,这两位都如同事不关己一般,熊明遇把脑袋偏到一边,王廷试则在仔细看着自己的鞋子。
其他的文官级别更低,自然更不会来管,他们也多少听说了吕直的事情,当时人人都认为吕直回京师可能没有好下场,宫里边的太监不比文官,处理文官有朝廷的体制,至少要有个理由来处罚,太监就是皇帝的家奴,一旦被皇帝记恨,下场就很凄惨了。
没想到吕直就玩起了失踪,最近还有消息说吕直是出海时候船翻了,一船人都死在海里,但登莱官场都没有人相信,看陈新现在的样子,吕直多半是已经投靠登州镇。但他们还是不太明白,陈新为何为了一个太监和朝廷交恶。
唐太监后面的一个番子瞪着眼睛就要走上来,刚走两步便被唐好友伸手拦住,唐好友再次带上奸笑对陈新道:“那到时就麻烦陈大人派兵护卫咱家了。”
陈新笑笑道:“不麻烦,登州镇本来就要练兵,走走路不算什么,不过能不能找到吕老公,本官就不知道了。”
唐好友盯着陈新看了片刻,一挥袖子带着一群手下走了,留下一群登莱文武官员在原地。
王廷试赶紧出来打圆场,领着杨文岳等人去巡抚衙门,出了刚才的事情之后,众官都无心说话,从镇海门进了登州城,到了巡抚衙门之后,王廷试和杨文岳的参随便准备交接,双方的参随会把数十项事情交割清楚,仓储和武备还需要一一点验,一般会用到七八天的时间。当然按照官场的潜规则,完全交割清楚是不可能的,每一任都会留下一些说不清楚的账目,接任的如果非要较真,那就会牵扯出一大堆的吏员和前任官员,对所有流官来说,熟悉业务又在民间有威望的本地吏员绝对不能缺少,所以除非是特别严重的漏洞,否则这种交割一般不会较真的。
熊明遇是上官,他不会参与这种事情,交代一番之后就去了客馆休息,王廷试领着双方的参随商议着日程,陈新则陪着杨文岳在二堂后面的大宅花园里面边走边谈,这里以前是王廷试一家住的地方,明代官衙一般都是如此,前面是办公的,后面是住宅,流官一般都这样居住。
在确定辞官之后,王廷试提前就搬了出去,此时里面已经空了,花园里面只有一些陈新的卫队在警戒。
杨文岳突然对陈新主动躬身行礼。此时的文官之间互不隶属的话,也不用行跪礼,只要没有公事,下级文官见到上级可以躬身便可,所以杨文岳实际上是摆的下官礼。
杨文岳客气的对陈新道:“陈大人亦是熟识了,本官心中对陈总兵一向是仰慕的。方才在水城码头有些外人在,本官是不得不摆出些架子,还请陈大人不要往心里去,日后在巡抚任上,有做得不当的地方,还请陈总兵多提点。”
陈新看了杨文岳两眼,也客气的躬身回礼道:“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是个武夫,有些礼节上粗糙了些,不过心里是最讲情义的,方才也不是要冲撞唐老公,只是吕老公当年对下官多有帮衬,下官不想看他被人为难罢了。凡帮过在下的,末将都记得,不会干那些过河拆桥的事情。”
杨文岳一拍手道:“大丈夫正该如此,本官想着,那唐老公回去想想也会明白的。”
陈新笑道:“那最好不过,下官还有军务要处置,今日便不陪大人了,明日无间在蓬莱阁为大人接风。”
杨文岳连忙道:“陈大人尽管去忙。”
陈新再行礼后转身离开,杨文岳看着陈新背影叹道:“皇上看不得登莱一团和气,咱是被逼着演给人看的,熊明遇、唐好友也是演给人看的,不过还是陈新演得最像,顺带还收买一把人心。”(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委员会
七月一日,登州难得的下起雨,虽然登莱屯堡有完善的水利设施,但人力提水总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天公作美依然是让人高兴的事情,这可以节约屯户很多的体力。
陈新躺在书房椅子上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屋顶传来雨滴敲打瓦片的密集声响,一串串的水珠从屋檐滴下,仿佛在窗外挂上了一道珠帘。
“大人,唐好友那地方属下去了,东西都收下了,他是私下见的下官,态度颇为和气。”
陈新收回目光,转向对面的宋闻贤,这个老伙计满面风尘之色,今年他开年跑了一趟宁远,回来又去了山东各地,这次刚刚从济南回来,绕着青州周边的州府走了一遍,确实也够累的。
他刚回到登州又遇到新巡抚和监军到任,他是最适合去拜访的人选,杨文岳态度明确,只是监军的态度还不明朗,陈新让他去试探一下唐好友的态度。
陈新开口问道:“唐好友有没有提吕直的事情?”
“没有提,不过属下想着,唐好友必须要做个样子,否则东厂和司礼监那里不好交代。”
陈新转向宋闻贤身边的周世发,“情报局对新监军的调查如何?这个唐好友是真的做戏,还是做个样子麻痹咱们?”
周世发恭敬的道:“回大人话,唐好友来这几天,没有查本色粮库,没有查武库库存,也没有查各个营头兵马,就点了一次红衣大炮。连水营的船数也没有点,唯一在干的事情就是派人大张旗鼓在登州找吕直。以前监军衙门的吏目也都留用了。此人以前在御用监,张大会和他打过多次交道。此人十分贪财,做事情谨小慎微,颇得皇帝欢心,以前宫中拖欠我们的南货货款,便有相当部分入了他的腰包,汇总后看起来,分析处认为他并不打算跟咱们对着干。”
陈新失笑道:“谨小慎微的话,管御用监倒是合适,来当监军算个什么事。皇帝用人真有一套。不过时间尚短,情报局不可马虎,一定要盯紧他,还有跟来的那些番子,里面可能有曹化淳和皇帝安插的人,都不要漏了。”
“当日到的时候,张大会扮作兵卒辨认过那些番子,有半数是东厂的人,有两个是以前张大会打过交道的。已经收买过来了,他们的行踪眼下都在情报局掌握中。”
陈新点头道:“不闹事可以多给好处,如果有任何异动,可以用任何方法处理。总之这几个月不能让京师对咱们过度关注,但也不能让这些人胡来。”
宋闻贤和周世发齐声应是,登州大军最近的调动他们都知道。光复辽东不但会给登州镇带来充足的土地安置流民,还能获得最佳的战略形势。另外取得如日中天的政治声望。只要拿下辽东,登州镇便走出了问鼎天下最重要的一步。对宋闻贤和周世发这两个最早跟随陈新的人来说。意味着更大的权力和利益,所以两人最近都是加倍的勤勉,应付朝廷方面也更加小心。
这次皇帝换来的巡抚和监军,也都是在这个官场里面泡了许久的人,身上的习惯跟此时大多官员都是一样,要他们卖力对付登州镇,皇帝也是天真了些。登州镇的外务司和情报局一明一暗,加上有孙元化和姜月桂的例子在前面,这些官员不会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跟登州镇一起做戏骗皇帝是早晚的事情,这在辽镇身上已经体现过了,从邱禾嘉开始,辽镇的文武就是沟通一气欺上瞒下。
在地方事实的藩镇形成后,以文制武已不可能实现,朝廷又没有找出新的办法,所以在崇祯的最后几年中,越来越多的军阀出现,诸如左良玉、刘泽清、贺人龙等等,朝廷不给钱粮,他们就自己去抢,靠暴力实现后勤自给,从而完全脱离了朝廷的控制。
到了崇祯后期的时候,连督师和兵部尚书也调不动军队,只能跟军阀一起欺瞒皇帝,原本崇祯九年后金兵入寇,兵部尚书张凤翼和复起的梁廷栋合伙欺骗,每日给皇帝发捷报,结果是躲着任后金兵出关,最后被骆养性揭发,张凤翼和梁廷栋只得每日吃大黄自杀了,崇祯后来要调动左良玉打流寇,还得请候洵出面靠旧情打动左良玉。在战乱时代,文武地位已经倒转。
虽然现在还是崇祯八年,但登州镇军威赫赫,实力远非左良玉刘泽清之流能比,九边军队经历了多次后金打击,又在追击流寇中不断折损逃散,没有那个军镇能与登莱抗衡,南直隶和运河军队战力更差,周边没有力量能有效对付登州镇,所以陈新更有当军阀的本钱。
陈新想到这里对宋闻贤问道:“吕直现在安置在何处?他可满意?”
“去了文登,在文登老营中安排了一处隐秘住所,有情报局内勤行动队护卫着。”
“他可有提什么要求?”
“倒是没有,只是问了几次何时能帮陈大人做事,他说他对宫中事务熟悉,以后陈大人用得上他,另外他还打算给大人捐输几万两银子,属下收到报告后还没有回复。”
陈新哑然失笑,他留下吕直和王廷试,都是为了向旧官僚表明态度,就是和他陈新合作不会被过河拆桥,而且登州镇还会保护他们的周全,最少能得个富家翁的结局,这样能减少以后的阻力,算是陈新对朝廷的一次政治攻势,并非是因为这两个人真有多大的能力。
就王廷试和吕直来说,在旧官僚中都算能力不错的,但放到登州镇的内部管理体系中也未必适合,以后更不会用太监作内官,陈新能想到安置他们的,就只有和外界打交道的外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