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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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扬明-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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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何如宾对祭炮很是重视。一方面是他认为这样有助于提高士气,另一方面也想知道本省制造的红夷大炮威力如何。

    何如宾手下的幕僚和主要将领都参加了这个祭炮仪式。只见十尊青光闪闪的大炮装在新制成的老榆木双轮双腿炮车上,显得非常敦厚结实。大炮前面摆好一张供桌,上有红纸牌位,上书“大将军炮之神位”。牌位前摆着三牲供品,清酒,香炉、烛台等物。

    陪何如宾祭炮的是火器营主将左武卫。左武卫原本是他手下一名把总,因痴迷火器,很得他赏识,一路提拔至守备衔,让其组建火器营,所有大炮都集中使用。

    何如宾带着左武卫沐手焚香,向炮神虔诚三拜。又诵读了事前由幕僚拟就的一篇祷词,然后拿起酒壶斟满杯子,浇在地上。

    下面就是演炮了,所谓“开炮大吉”。十名炮手先向总兵等跪下行礼,然后走到炮前,又跪下叩了三个头,这才过来推炮。

    随着一声令下,十名炮手将其中一门大炮推出。红夷大炮很重,就算是发射五斤重炮子的轻型火炮,炮身也有一千五百斤,当时制造炮车为了负重耐用,用料特别粗重,炮轮上还加了许多铁钉铁箍,整门火炮非常笨重,十名炮手推动起来也相当的吃力。

    炮手们将火炮推到位,其中一人首先用铳规量角。红夷大炮实际上是加农炮,一般都以较小的射角射击以求最大射程。

    炮手高声报道:“铳规高六分。”铳规高六分,大致相当于于45度射角,是滑膛加农炮最大射程时候采用的仰角。

    随后一名炮手用锤子锤打垫塞在身管和炮架之间的三角形楔木,使得炮身渐渐升高。

    待得炮身仰起到位,炮手又喊道:“用药二斤六两。”

    另外二名炮手赶快从土坑里提来一个瓷罐,这种瓷罐子是专用来装火药的,内外都有釉面,有束颈用来拴固,外面还用藤竹做得套子以便搬用。

    炮手打开封罐胶泥,揭开封口的瓷碟,用木质的量药勺一勺一勺的量取火药,倒入炮膛,一个炮手用长杵将火药捅进炮膛底部,向接近炮膛底部的火门里插进用纸加火药做的引线,继续装药,捅紧,又装上一个木码,这才装入铁弹。


第二百五十五章 明军炮演(二)



    左武卫请众人等后退十丈之外,其余众多将士也都退到远处,做好了万一的准备。左武卫只后退一丈远,将手中小旗一挥,喊道:“点!”

    一个炮手用火把点燃了引线,炮手们立刻退到左武卫身边,神情紧张,一齐注视嘶嘶冒着火花迅速燃短的引线。

    大炮虽然威力很大,但是当时的大炮铸造缺少工艺管理,铸炮材料也良莠不齐,质量不能保证。同时缺少经验丰富的炮手,学习的是翻译的时候毫不考虑度量衡换算的西洋炮术书籍,这使得很多火炮第一次发射就会炸膛,往往会死伤许多人。

    引线冒着嘶嘶的火花往火门中燃去,突然,火门红光一闪,紧接着炮口喷出火光,发出“轰”一声巨响。众人只觉得脚下土地一震,霎时间大炮前一片浓烟。在大炮响时,幕僚们和将士们都本能地将腰身一猫,炮手们也往下猛一蹲。

    左武卫弯着腰,他看见红光时赶快张开嘴巴。炮响之后,他迅速跑近大炮,查看了一番又用手摸一摸,放下心来,赶紧过来禀告:“镇台,炮身完好无损。”

    何如宾和幕僚、将佐们走近观察,检视炮身、炮架,坚固如初,很是满意。过了一刻工夫,有亲兵从二里外的土丘旁飞马驰回禀报:炮弹飞过了土丘,打断土丘后面的一棵树。

    “据称贼人火器犀利,比此炮如何?”何如宾笑道。

    “贼人之炮再犀利也不过如此。”有幕僚说道。

    “呵呵,这还是五斤炮子的小炮而已,若是放射十五斤炮子的大炮,一炮即可糜烂三四里。贼人的火器再犀利最多也就如此了。”何如宾胸有成竹,“左守备,现在火器营有多少大炮?”

    “回禀镇台:加上这十位红夷大炮,新旧炮共计一百六十四位。”

    “虎蹲炮之类不算在内了。去掉这些小炮,有多少?”

    “回禀镇台:有三十八位。”

    何如宾颇为满意,有此犀利火炮,辅之以一万多大军,贼人定然不堪一击。

    他随后巡视了火器营。这个火器营是他就任总兵后新设的,调集了许多火炮,又新造了不少炮车。何如宾见火器营营伍整齐,甲仗器械精良,士卒或是操练或是维护器械,忙忙碌碌,并无游手懈怠之兵,感觉很是满意。

    他赞赏了一番左武卫练兵有方,在一干幕僚的众星捧月中离开了。

    送走何如宾,左武卫吩咐手下:“炮膛刷洗干净了就收拾物件,准备套马回营。”

    士兵们牵来新近置办来的川马,套上大炮。川马体小力弱。这种炮车制造的非常笨重不说,而且没有火炮前车,牵引的马匹不但要往前拉,还要承担压在背部的重量。利用畜力的效率很差,非得七八匹马才能勉强牵引。左武卫知道本地蒙古马很稀罕,江南和广东也不养骡子,只好用川马凑数。

    “这马的力气太小了,还不如骡子。”他身边一个把总说。

    “这是南方的小川马,比山东的驴子还小。”左武卫说,“拉起车来还抵不过一头驴子。走山道驮运货物还成,拉车拉炮都不行。”

    “卑职看此地牛很多,不如用牛。”

    “牛太慢了。”他摇头,“而且容易受惊。战场上炮铳一发,牛一惊岂不是立刻就要坏事。”

    回到营寨安顿完大炮,左武卫又去了火药工场,离着军营炮台大概五六里远,有一大片窝棚,是制造火药的作坊。那里日夜不停地从各地用船运来制造火药的材料:硫磺、木炭和硝石,间或也运来一些其他东西,有晒干的人粪便,乌头之类有毒的中草药,还有石灰桐油之类。

    左武卫身为火器营的主将,对火药和炮子的供应最为关注。他统带火器营,火药、炮子是事关生死的事情,不能不重视。

    “造了多少火药了?”他问。

    管事禀告道:“回禀大人,如今已经造了一万斤了。多是击药,亦有少量的爆药。还有毒火药和药饼子。”

    “这太少了。一万斤不顶用。”

    “是,只是要用的麻杆炭不好找,正换用柳木炭。”管事的说,“如今造火药与以前不同,硝石硫磺均得提纯了才能用。光提生磺要用牛油猪油,十斤就要费去二三斤,筹措起来颇费时日。”

    从火药工场的土围里出来,三四里外黑烟冲天,这里是铁匠营所在地,军中兵器大多是铁制,官军虽然武器有官府专门设局制造,但是军中还是携带有一部分铁匠工具、铁料和木炭,用来随时修理武器,必要的时候也能赶制些消耗大的武器,比如箭头铁子之类。现在铁匠营日日夜夜都在赶制炮子。

    营地里,一个棚子里叮叮当当在打造修理刀剑矛枪,而露天有七八座融铁炉子,炉火熊熊在融化生铁,浇注炮子,地上满是大小泥模。

    左武卫见一边的堆料场上堆满了各种铁料,有从铁场买来的铁砖、铁棒,也有军中汰换下来的各种兵器物件。用废了的坩埚和打碎的泥模堆成了数尺高的小丘。新铸的各种炮子用藤筐盛放,已经堆了好几亩地大小。左武卫知道小筐子装得是大炮子,大筐装的是群子。

    管营千总李漠见他到来赶紧出来迎接。和火药一样,左武卫对尽快制造更多的炮子有迫切的要求。打仗的时候炮子消耗很大,万一出现火器营无炮子可用误了战机,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他看了下筐里的大炮子,炮弹铸得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很圆,有的却圆径差异很大。弹体的光洁度也不一样。一些大炮子表面十分粗糙,近乎蜂窝一般。更要命的是一样的五斤炮子,大小居然还略有不同,有的差异极大,一看尺寸就有很大的误差。

    “这大炮子得分一分。”他对着李漠说道,“得最圆最光的才能给红夷大炮用。其他的只能当封门子。还有就是这尺寸,大的大,小的小,也得分一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阅祭旗



    左武卫知道这样的大炮子用做虎蹲炮之类的旧式火炮的封门子问题不大,但是用在佛郎机炮或者红夷大炮这样的火炮上就会出现发射涩滞的问题,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引起炸膛的事故。

    尽管他不知道“游隙”、“气密性”这样的术语,但多年点放火器的经验告诉他,炮子如果不够光滑浑圆,铸造再好的火炮也会出现漏气、炮子打不远甚至更可怕的炸膛。

    虎门大营内大军枕戈待旦,而此时在肇庆总督府内,吴明晋正站在暖阁内,接受王尊德的质询。

    “吴县令身为父母官,为何坐视博辅贼人胡作非为?”

    吴明晋浑身一抖,作为上官问出这样的话,可谓相当严厉了。他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禀制台,卑职……卑职无能,眼见贼人肆虐无能为力……”

    王尊德本意也不是讨论吴明晋任内的功过是非,他堂堂一个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东的封疆大吏,哪有闲工夫管一个县令是否称职,叫他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打探博辅贼人的虚实。此刻见他如此模样,皱了皱眉,说道:“你不必慌张失措,虽然贼人在你治下肆虐,但总算守住县城不失,算是功过相抵。”

    吴明晋听了这话,总算不抖了,赶紧接话:“卑职无力驱赶贼人,只好固守县城,万幸县城得以保存。”说完偷偷伸手抹了把汗,这就纯属睁眼说瞎话了,县城已成夏天南的后花园,城墙都拆了个干干净净,仅仅靠着他的一念之仁没有拆掉县衙,所谓守住县城不失只是个笑话。不过为了乌纱帽,说些谎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据说贼人蓄练私兵,火器犀利,长于舟楫,不善陆战,可否属实?”

    听总督大人发问,吴明晋心中闪过临行前钱有余交代的一番话——“县尊此去肇庆,诸事可以实话实说,但制台大人若问起盘踞博辅的贼人是否擅长水战不擅陆战,须回答属实。县尊前程能否保住甚至晋升提拔,全在于此。”再想到夏天南迎战官军是否得胜对自己仕途的影响,心中便下定了决心。

    “禀制台,贼人确实蓄练私兵,但人数不过千,其中仅有数百心腹;火器确实犀利,不过其所铸大炮多用于战船之上;其在博辅建造数艘百料大船,高如墙、长如龙、行如风,火炮齐鸣声如奔雷,附近海贼无人能挡其锋芒,纷纷投入其帐下,现搜罗了不少海上亡命之徒……”这一番话,九成为真,多数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夹杂了吴明晋的推测和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描述得活灵活现。

    王尊德不住点头,这一番话应该都是实情,吴明晋毕竟是朝廷钦命的地方官,夸大之辞或许有,断不可能说谎。

    如此看来,贼人确实战船厉害,火器犀利,但陆上战力较弱,总数还不到一千,何如宾的推论得到了验证,自己部署的方略也是正确的,一万多大军进剿,有如狮子博兔,必胜无疑。

    他抚须微笑:“吴县令在此等强悍贼人环绕之下,还能固守县城,粮饷也及时上缴,对贼人兵力也了如指掌,实乃能员。”

    有幕僚附和道:“临高地处边陲之地,城防简陋,临近卫所皆为疲老之兵,吴县令能够守住县城,可谓有功。”

    吴明晋连称不敢当,心下却感慨,真是功过是非全凭上官一张嘴,若要治你,没有驱逐贼人就是失职,若想褒奖你,能够守住县城就是有功,就看选择从哪个角度去看待。

    崇祯五年五月,经过近两个月的准备,汇聚于虎门大营的一万五千多名官军终于准备大阅祭旗了,祭旗之后就会出发,渡海到琼山集结,然后从陆路进攻博辅。

    对于这个速度,从王尊德到何如宾都非常满意,虽然动员的兵力不算太多——一万多兵力的征剿在大明的历次重大军事行动中排不上号——但能够在短短两月之内就筹集到粮饷,发足开拔银子,整顿好军备器械实属不易。

    祭旗这天,广州府、海北分守道的主要文武官员和士绅名流都赶来了。

    校场上,已经云集了许多兵马,被邀请来的当地缙绅们一面拈着胡子一面发出惊讶的慨叹声。他们小声的议论着指点着校场上飘动的种种旗帜,谁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兵马。其中年岁大的,还能依稀记得万历年间征马矢之役时候官军渡海清剿的盛况,现在这一次比起当年似乎亦不逊色——官军渡海号称五万人马。

    云集在这里的人马除去何如宾的镇标和家丁,制标和抚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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