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老娘们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连这也查得出。我颇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可解释的?你找张建问去,他自然会告诉你原由。”张建早就跟我说好了,我的一千五百万餐饮娱乐工程对外宣称由他接手,和宾馆项目合二为一,张建是个聪明人,量她也问不出什么内幕来。
邱兰英淡淡一笑,说:“王总,到现在你还不愿承认吗?”
我心中一紧,故作讶异地问:“承认什么?”
邱兰英注视着我,说:“你早已成立了自己的施工队,在五星级宾馆之前就已做过许多小工程,那些小包工头和装修工人跟张建毫无关系,是你的直属部下,对不对?”
我操!老娘们比鬼还精,这下老子大势不妙!
我抽一口烟,尽量保持平静,说:“你在说什么?我压根听不懂。”
邱兰英一双眼睛直射过来,本是个挺平凡的老娘们,这会看上去却宝像庄严,就跟女菩萨似的,浑身上下透着正义凛然,缓缓说道:“你和沈磊早已私设施工队,赚来的钱充入你们的小金库,只为瞒住我和陈总,这笔钱的具体数目我不得而知,但至少也有两百万以上,对不对?”
我真不甘心,个老娘们在我公司做密探,居然还像个女菩萨似的来教训我,而我堂堂一个王总却成了妖魔鬼怪,哪有这种道理?她算个毛,老子不鸟她!
“放肆!”我冷冷地说,“你什么态度?”
邱兰英终究只是仗着陈文贤做靠山,明白刚才有点菩萨过头了,神色微变,移开眼神说:“对不起,我也是为恒远公司着想,请王总谅解。明天我要去陈总那儿汇报工作,王总也不想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对吗?”
妈的!就知道拿老丈人压我!“你看着办,”我冷冷地说,“我也等你回来汇报情况,你最好两面摆平,别给我出岔子。”
邱兰英看出我脸色不对,神情略显慌张,说:“王总,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我很难摆平。”
我说:“你应该明白,目前为止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只希望你安分守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你不听劝,我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邱兰英刚来公司时对我态度极差,可能打心眼里看不起我这个上门女婿,相处大半年下来对我也有几分了解,知道陈文贤拿我没啥办法,她的姿态也就慢慢放低下来,此时见我即将发作,也不敢惹我,说:“但愿平安无事,我出去了。”
我挥手阻止,沉默半晌,说:“给你百分之一。”
邱兰英奇道:“什么?”
我说:“宾馆餐饮娱乐工程总价的百分之一,也就是十五万,完工后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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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兰英双眼一亮,脸色却仍平静,说:“我还是听不懂。”
我说:“你的封口费。明白了么?”
邱兰英深吸一口气,说:“明白了。”
我挥手说:“去吧,我会看你表现。”
邱兰英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继续抽烟发呆,整理那团乱麻。
真无能啊,连私设施工队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活儿也干不好,由此联想开来,我这人在任何方面都是无能的,包括处理我和家人的关系、以及花花……
我思路一转,又回到花花身上。
花花说她对我有感情,以前我不以为然,现在却有点相信,她的表现确实挺投入,不像我当初所想,只是因为失恋而急匆匆找我来填补空缺,我是个不懂感情的人,所以认为谁都没感情,可是花花和我完全不同,这种感情未必就是虚无的。
被一个女人喜欢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我如此动情,月萍的感情像我一样内敛,很少激烈爆发,月琴更是早已将我关出门外,我只在花花身上体会到被人喜欢的滋味,只有这时候才能感到自己的骄傲。而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花花,总是在她感情迸发的时候给她泼一头冷水,现在更想方设法让她离去,这样会不会太残酷?
但又怎能不残酷?她是一朵娇艳的鲜花,我这只丑陋的蜜蜂既然已经占有了一朵鲜花,又有什么资格将她霸占?她应该属于更好的蜜蜂,她应该为别人而绽放,不能在我这儿虚度光阴。
我虽然身强体健精力旺盛,可也不该耽误花花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我出去花钱泄火就行,还不用承担压力,今天找露露、明天找芊芊、后天找谁谁谁,这样多轻松,何必纠缠不清?
可我还想领略骄傲和自豪,我依然渴求花花对我的依附,我卑微的虚荣心总是不愿安宁。
……我该怎么办?
第九十二章 差劲的我
秋后转凉,事业也像这气候一样,从初时的热火朝天进入冷静有序阶段,所有人都在冷静地品味着收获,只待工程结束后的丰收时刻。
我的生活同样有条不紊,或在公司处理事务,或去工地看工程进度,或参加行业协会活动,下班后两头跑,或去花花的小院享受二人世界,或回家陪老婆和女儿,天天重复这种过程。
随着那家五星级宾馆的款项不断打进恒远公司,我的腰包也越来越鼓,邱兰英并未向陈文贤汇报我私设小金库之事,估计对那笔十五万的封口费十分心动,我就放心大胆地抽出一笔钱来,分作三份,给月萍、我妈、花花三人各买了一份礼物。
礼物并不珍贵,无非是些首饰、衣服、化妆品、营养品之类的东西。我妈常收到我的礼物,也不奇怪,还以为我想拖延我和花花了断的时间,不时催促我尽快解决,我推说时候未到,搪塞过去。月萍较少收我礼物,十分高兴,也给我买了些衣服皮鞋火机之类的男士用品,作为回礼,价值更远远在我送的礼物之上,令我颇为惭愧。三人中最高兴的是花花,我送她一套首饰,她居然哭了起来,说每次我离开的时候听见我汽车引擎的声音,她总是倍感失落,如今这些首饰可以陪她入睡,度过寂寞时光。这话听得我有些心酸,只好再次送礼,给她买了一大堆衣服,我也不懂好坏,反正只挑名牌,把手头的钱花个精光。
花花生日这天,我带她去了那两个台湾人开的高档餐厅,点了一份昂贵的情侣套餐,当然不排除那台湾女人故意宰我的因素,两人吃了将近两千块钱,换作以前我一定心疼得坐立不安,这次却没有,还给花花点一份最贵的甜品,花花和台湾女人都乐开了花,我也很高兴,这是人民币最大的价值,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爱人民币。
那晚花花紧张兮兮地问我: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说:不是,你放心。
花花紧紧依偎在我怀里,说:这是我出生至今最快乐的一天。
这晚我留宿不走。花花在Xing爱上是极为投入的,一旦亲密接触就忘记天上人间。她说她喜欢灵与肉交融的感觉,这让她感到自己被宠爱、被怜惜、被需求。我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只是我的生活并非琼瑶剧,我的事业刚刚起步,还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我的时间越来越宝贵,不能只在男欢女爱中度过一天又一天。每次离开小院,看见花花眼中那一丝不舍,我不得不强笑着转身而去。
回家逗逗女儿、抱抱妻子,总觉得我像一个精神分裂的人,我同时扮演许多角色,并且越来越融入角色,却分不清孰轻孰重,似乎所有的角色都很重要、又都很虚假,我只能演一幕算一幕,等待被观众轰下台去。
幸福村高层公寓即将完工,所有村民都处在憧憬与伤感中,憧憬着将来的美好生活,同时也为幸福村故居的彻底拆除而伤感。这种情绪在月萍等年轻人身上表现得并不明显,陈文贤等老一辈村民就格外强烈,知道即将永别,却无法阻止,想挽留又想尽快了结,每天都处在矛盾中。
这天我去参加一个装潢行业负责人的集体会议,听那些官员罗嗦了半天,实在难以忍耐,午后就离席回家。停下车,只见平台上坐着陈文贤,居然摊开一张小桌,正在自饮自乐。我大感诧异,走上平台问:“爸,干嘛来这喝酒?”
陈文贤示意我坐下,说:“陪我喝几杯。”
我给自己倒了酒,和他干一杯,吃几粒花生米,说:“没发生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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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贤指指眼前的幸福村,说:“春节后,这片生我养我的地方就要夷为平地,我心里有点难受。”
我给他一根烟,两人抽上,被这种心境所感染,说:“难受就难受在还有一段时间要熬,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苦等这件事发生。”
我想的是花花,陈文贤想的是幸福村,居然不谋而合,他连连点头,长叹道:“这种滋味最难受,我对幸福村有深厚的感情,现在不得不离开这块土地,每多过一天就多一份不舍,这时候怎么做都没用,不论有多少钱,不论是什么身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天来临。”
我被勾起心事,叹息道:“很无奈的感觉……可又没别的办法,没劲透了……”
陈文贤抽一口烟,喝一口酒,说:“不瞒你说,我是个特别有使命感的人,对这个村子、对我们陈家,我总想做些什么。如今我年近花甲,却发现自己做得远远不够,我对家族贡献不大,对幸福村更是毫无建树,此时此刻我的使命感特别强烈,却已来不及了……”
我看他一眼,发现他满面哀伤,从“使命感”这方面来想,陈文贤希望我为陈家生个男孩似乎也不算太过分,只是手法过于激烈罢了。不禁苦笑道:“爸,照你这么说来,好像是我破坏了你的使命。”
陈文贤叹气道:“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现在我也不强求什么,只要顺其自然就好。幸福村迟早也要拆除,谁也改变不了这个命运,我虽然很舍不得,也只有平静地面对现实。”
我发觉他话中有话,渐渐陷入沉思。我是个很自我的人,很少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此时却十分难得地为陈文贤着想,慢慢延伸开来,我又开始为月萍着想、为花花着想……
我总是在预演着我的生活,从来没有积极的创造和改变,我将生活纳入我“习惯性”的轨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一程序,岁月和青春就这样消磨殆尽,我像一个无知的小孩,必须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蹒跚学步,一旦中途出现岔路或发生变化就手足无措。
我总是让自己去习惯某个人、习惯某件事、习惯某种生活,我像一个拙劣的导演,给自己安排了许多的戏份,尽可能让自己处于安全境地,但可悲的是,我却始终抓不住剧情,我貌似入戏很深,其实根本没入戏,我只是一个打扮成主角的群众演员,我被剧情缓缓推向未知的边缘。
我总是如此迷茫、如此彷徨、如此怅惘,我想让自己获得安全,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深渊,曾经的人和事早已离我远去,我已身处新的环境,却还在重温昔日情怀,当新的变化产生时,我只能茫然失措,因此我的世界永远无法和别人发生交集,当我明白自己所思所想的时候,时光已将一切推入新的轨迹,我所看见的只是一个充满尘埃的过往,我想要争取什么,却望尘莫及,因为价值早已失去。
而今我又开始习惯性预演,预演一场悲剧。就像眼前的幸福村一样,它是如此的和谐,但这种和谐是表面的、短暂的,过不了多久它将不复存在,只剩满地的尘埃,村民们将迎来新的生活,或许比这里更美好,但那种生活与眼前的幸福村无关,对这个村子来说,它是这场悲剧的唯一受害者。
我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忍不住脱口骂道:“操他妈了个逼!”
陈文贤愕然说:“怎么了?”
我长长吐一口气,说:“没事,随口骂两句。”
陈文贤对我温和地笑了笑,说:“多想想以后的新生活,这样心情会好一些。”
我沉默一阵,说:“爸,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差劲?”
陈文贤摇摇头,说:“现在的你不差劲,反而表现良好。”
我奇道:“此话怎讲?”
陈文贤说:“因为最开始我看你就是最差劲的,差到不能再差,所以之后你的任何进步都是好的,哪怕只有一丁点进步,至少也比最开始要好。”
我愣了半晌,不由笑起来,陈文贤也笑了,两人碰杯喝了一口,慢慢咀嚼花生米和茴香豆。
没错,我本来就是最差的,只要在这个基础上有所进步,无论如何也比最差时要好。
“月萍,”我喃喃道,“谢谢你选择最差的我。”
陈文贤一本正经地说:“这也是我的遗憾之一。”
两人相对而笑,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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