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很是温柔,但信上沈丹蓝依旧不温柔地斥责了他,说他不守信用,说好了他先写第一封信,一定是回到学校女生一多,就顾不上了。季允看着信嘿嘿地笑,连忙扯下几张作业本的纸给她回信。只是这对冤家连信上也互不相饶,字里行间嬉笑怒骂,说生活说学习,只是只字不提感情,最后还是沈丹蓝绷不住这跟弦,别有用意地写学校有男孩子追求她,其中一个很帅,学习也很好,他们一起看过两次电影,喝过两次饮料,过马路时拉过一次手。季允看完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提起笔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又搁下,这一搁又是两个月。
学校放假了,他正在家里帮着奶奶打扫卫生时,沈丹蓝突然站在了门外,他惊愕到不行,说:“你怎么不声不响跑来了?”她把提包丢地上,坐在上面哇地哭了起来。
好像就是这么开始的。
季允抢过了遥控器,依旧翻到新闻台,“前几天带丹蓝来玩,见着你的照片了,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沈大哥对你挖心挖肺,你再不领情就有些不近人情了。还有,我以前年幼无知曾对天起誓,如果你嫁不出去,我就娶你,如违誓言,死无葬身之地,你可别害我啊。再说沈大哥这样的人你不要,真是有眼无珠了。”
“我就是有眼无珠,你管得着么?”
“哎,这破罐子破摔就没意思了。”
晨曦闷闷不乐抱着小熊维尼的靠垫,这辈子她敢理直气壮地说对谁她都问心无愧,唯独对沈宁南是不敢的。
他不只不求回报地帮她,连爸爸能到市重点中学教书,也是托了他的福。
在之前沈宁南跟她说了很多很多,试图说服她接受他的提议。其实她挣扎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当时爸爸下岗待业,太多心事和烦闷都闷在心里,这样下去身体肯定要垮掉,所以她接受了他的帮助。但当时他没说一定能办成,只说帮着递份工作简历,校方还是要看能力的,让他们别抱太大希望。
但是这事很快就定了下来,那天她们全家就像过年似的,妈妈一定要她邀请沈宁南来吃饭,做了一桌子的菜,将他奉若上宾。看着爸爸妈妈那么高兴,她也高兴,想着接受一个人的帮助也没那么难吧,想着如果以后他需要她,她一定也会为了他赴汤蹈火。但后来始终也没找到这样的机会偿还他的恩情。
在急红了眼的时候沈宁南也说出过要求她还清她欠他的所有,当时血全往头顶涌,因为知道自己确实欠了他好多,但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是他先放弃了。后来她想,若他当时坚持,不知道现在会是怎样。
晨曦突然恼火,没好气地说:“季允你别以为交了个女朋友就很懂感情似的,其实哪跟哪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别说得那么深奥,你不就是为了等那个人吗?你就这一碗水的深度,一览无遗。”
“那个人那个人!我纳闷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就因为小时候骗你上房后抽梯子?你太小心眼!”
季允白了她一眼,“还为他打抱起不平来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出息,打了左脸送上右脸?”
晨曦哑口无言,想着他这样肆无忌惮,自己也得负一部分责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叫得投入,他自然打得入戏。谁也别怨谁。
季允捅了捅还在愣神的晨曦,“你这么老不结婚,不会真在等我娶你吧?”
妈妈走出来听见结婚俩字,顺口就说:“你朱叔叔家的孩子都快三十了,一直也不找对象,把他们老两口急得。我说我们家那个还不是一样……”
又来了。晨曦赶紧揽着季允的肩膀说:“妈你别担心,季允说他娶我。”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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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腾?哪个朱腾?”这个世界上叫两个字重名的人太多。
“和你一个大学的,好像是学建筑的,现在在中国机械总公司当工程师,前途还是不错的,怎么,考虑一下?”
晨曦觉得奇妙,继续问妈妈,“他是不是脸上有一颗痣?”
妈妈被问得莫名其妙,“谁脸上没痣?嗯?你认识他?”
晨曦把头埋进抱枕里笑,朱腾呀,他最好玩了,以前在学校一起吃饭时他的段子最多,有他的场合气氛总是特别地好。而他迟迟不找对象也是大学时落下的病根,大学一入学他就交了一个黏糊得几乎变态的女朋友,五分钟不见踪迹,连环夺命追魂call就要如影所至,把他折磨坏了,分手时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从那后他就整天把傅抱石的“笼鸡有食刀汤近,野鹤无粮天地宽”当做了座右铭。后来过半年多那个女生就退学治病去了,一细问,还真是神经方面的问题,这件事足足让沈宁南他们笑了他四年。
妈妈一听是认识的,赶紧和那个朱叔叔打电话,记下一串号码。
晨曦想了半天,写了条短信给他,发完后笑了半天,没一会儿她就接到了他的来电。
“小师妹啊小师妹,不带你这么踩乎人的啊。”
晨曦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我?”
“老大在我旁边。”
晨曦顿时语塞,听见朱腾在跟旁边的人说,“你接,你跟她说……”不知怎么的,最后他也没接,依旧是朱腾嘻嘻哈哈地和她讲着,讲了两分钟,他突然说:“啊啊,电话要没电了,你来啊,我们在浪人舫,到了打老大的手机,我去接你,现在就来……”
电话滴一声断掉,晨曦抬起头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是约会吗?去去去,和朋友叙叙旧也好。”
沈宁南要过朱腾的手机,又看了一遍她发来的短信。
“你以为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有用的!像你这样出色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和那杯Dry Martine一样,都深深地迷住了我。”他笑着摇头,这丫头偶然萌发的幽默感还真是逗人。
朱腾拍了拍脑袋说:“原来前两天我老爸跟我说的一姓贺的姑娘就是小师妹啊,好在我没答应见面。”
沈宁南的笑容缓缓消失,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合上手机站了起来,“出去抽根烟。”
他慢慢地沿着马路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车站,靠在站牌底下看着每辆进站的公交车,看着每个下来的人。突然一个穿着粉红兔子T恤和牛仔裙的女孩跳下了拥挤的车辆,人下来了,包包却还夹在人群中,他丢掉烟头快步走上去,她一使劲包包拔了出来,一转身跌入他的怀中。
晨曦扶住他的手臂站稳,看着面前的男人,白色的圆领T恤,外面罩了一件烟灰色的针织开衫,微皱的烟灰色裤子,一派轻松适意的模样。
“我以为你不会来。”
“从我妈家到这儿很近,就顺便……来看看。”
“不用急着解释原因,你来就好。”
贺晨曦的到来掀起了聚会的一轮□,她惊讶地发现在场的每个人她都是认识的,以前总跟着沈宁南,带进带出也总是她,他的朋友也都混熟了,因为他的缘故,他们都把她捧在手心当妹妹宠。虽然有些忘了名字,再见也是觉得激动,左右逢源讲得不亦乐乎。沈宁南一直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看着她微笑、惊讶、恍然大悟的种种表情,只觉得美得像一幅画。
只是他们一口一个嫂子喊得贺晨曦很是难堪,偷偷看沈宁南,他笑着摇头表示他也没招。想从前他们就喜欢这样,大老远看见了就喊起来,引得所有人都看她,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后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无可奈何,他们这样叫,她也会答应,还听出了些别的味道。
到最后朱腾喝得有些高,之前沈宁南三令五申的话也被抛诸脑后,含混不清的说:“想当年咱们工程系第一桩悬案就是老大和小师妹扑朔迷离的地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实交代,你们进展到了哪一步?”
“这么多吃的都没把你嘴堵上。”沈宁南从盘子里抓起一个桃子塞他嘴里。
朱腾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桃毛说:“还不好意思呢!小师妹,想我们老大风靡整个工程系,多少女生脚上安俩风火轮来追,都没追上,他就看上你了,你可是把他伤得够狠的。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你生日那天和老大可是当面打啵了啊,我还以为过了那天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喊你嫂子了……”
“朱腾你不说话会死?”沈宁南猛蹬了他一脚。
王迪站起来打圆场:“老朱你就别逗他了,再来他真急眼了,咱们一笑泯恩仇,唱歌。《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这可是保留曲目,老大你来!”说着王迪把话筒抛给了他。
沈宁南却又把话筒递还给了他,淡淡地说:“嗓子不好,下次吧。”
王迪是K歌好手,一首歌被他演绎得缠绵悱恻。一曲毕,沈宁南已经不知去向,王迪突然过来挤在贺晨曦旁边说:“惨了,老大出去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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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
“我就知道你不信,我没看到我也不信,但我真的看到了他眼角有水光闪动。”
朱腾凑过脸说:“我也看到过,那眼泪流得哗哗的,差点把护城河都淹了……”
王迪推了他一把没好气地说:“老朱你滚一边去,我在跟嫂子讲正经的别他妈给我添乱!”
“谁他妈给你添乱了……”
于是两个人吵了起来,都为了印证自己讲得属实,晨曦的心乱成了一团麻,呆坐了半天也不见沈宁南回来,便起身出去找,直到走出大门,才看见沈宁南孤单单地坐在花圃边上的长木椅上,一个火红的小点在手间上下游移。
◆第33章
她走到他身边问:“你怎么在这坐着?”
沈宁南抬头冲贺晨曦笑,丢掉了烟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一个银色zippo在他灵活的指尖肆意翻转,磕上,翻开,点火,发出噔噔的声响,绵长,悠远,每一下都沉沉低回在心中。他至少懂得二十种以上的zippo花式打火,以前她常常叫他表演给她看,不熟练的时候时常会掉地上或是烧到手,后来他练得炉火纯青,晨曦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总会连连鼓掌喝彩。
最后一下,火苗绽放在手上,久久不灭,照亮他清冷如月的脸孔。她挨近他想看他是不是真的哭了,他却突然扣上了火机,深深往椅背上靠去,“我听朱腾说,你们的父母打算安排你们……见面。”
晨曦有些尴尬,嗫嚅着唇说:“大人都爱乱点鸳鸯谱,你说我和他,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岁数也不小了,也别太挑三拣四。”
晨曦笑道:“那不成,我非得挑到骑白马的王子才行!”
“骑白马的没有,开宝马的能将就一下不?”见她不吭声,沈宁南拍拍她的肩说,“不行吧?我也知道。你这人有时候真伤人心,顽固,迂腐,目光狭窄,知道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却死也不肯挪地,我是绳子梯子直升飞机,就差没爆破了,我这样在外面忙活了一圈,你却井里一趴没事人似的,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束手无策。”
晨曦依旧沉默不语,沈宁南笑道:“还有一说到关键你就装聋作哑,汤水不进我就没招了。处处都治我。”
晚风轻轻吹拂,要入秋了,入夜也有了些凉意,晨曦看着手臂上起了些鸡皮疙瘩,正要去拂平,一只手已经握住她纤细的手杆轻轻撸了撸,“凉了吧。”
她摇摇头,他还是脱下了他薄薄的开衫,罩在她的肩上。
一股淡淡的香味幽幽地飘入鼻中,很温暖的味道,像是阳光晒在田野的干草垛上。
晨曦突然发现他穿在里面的T恤上的图案是一根银链子绕成的小熊,她伸手去摸,抬头冲他笑道:“你怎么开始走可爱路线了?不会是把你妹妹的衣服抢来穿了吧。”
低头看去,她长长卷卷的睫毛在一下一下闪忽,半盖着清亮的眼睛,凑在他胸前沿着银链子勾画小熊的轮廓,指尖不时触到他的身体,一阵燥热感袭来,他轻呼一口气,扶着她的肩让她坐好。
“晨曦,从来都没和你说过为什么喜欢你,你怎么也不问?”
晨曦诧异地看他,“你说过的,你说我宽以待人,以德报怨,还有一串,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多优点。”
沈宁南有些迷糊,“宽以待人,以德报怨?你确定这是我跟你说的?我怎么都不记得。”
晨曦心里突然一咯噔,恍然记起这是……郭远说过的话。
十二年前在他要走的前些天,她和他一起跑到院子后头的个小荒坡上坐着,正值春季,草疯长得齐小腿深,她担心有蛇不敢进,他跑进草丛里踢踩了一阵,叉着腰冲她喊:“看,没事呢!”她还在犹豫,他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她吓了一跳,冲进草丛去看他,他突然抱住了她在草丛里滚作一团,一抬头笑得风轻云净,问她怎么不怕了?她气恼地打他,他却吻她,一吻她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