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盒子里黑乎乎的……那有外面景色好……”
“不行,我不放心,最多……一会儿我再把你拿出来就是……你就忍忍啊!”顾惜朝不理我的抗议,进了新房。
晚清盖着盖头坐在了床边,从她手里不停搅着的手帕来看,她很紧张。
顾惜朝低低的笑了一声,随手拿起秤杆挑起了盖头。
在红烛的映衬之下,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波,朦朦胧胧,美不胜收,飞快的抬起眼帘看了顾惜朝一眼,然后又立刻垂下了眼睑,浓黑的睫毛忽闪忽闪,双颊又染上了陀红。
“娘子……”顾惜朝牵起晚晴的手,拉着他来到了放置酒菜的桌子跟前,按照规矩吃了枣子,莲子等准备好的食物,喝过了交杯酒。
顾惜朝终于把系着我栖身的耳环的绳子,从脖子里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夫君……”晚晴看着这个耳环,蹙着眉,欲言又止的问:“这耳环是?”
多心了不是,看着顾惜朝身上有女人的东西,而且还珍重的贴身带着,晚晴呀你吃醋喽!
我在耳环里捂着嘴偷笑。
顾惜朝好象也猜到了她的心思,轻笑着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晚晴的脸立刻又红了。
就在此时,新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一个二十来岁,喝的醉醺醺的男子闯了进来:“顾惜朝!你这个表子生的杂种,你怎么能配得起晚晴表妹!”
顾惜朝的脸色暗了暗,不悦的说:“黄表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这位黄表哥自然就是黄金麟了,我见过他几次,他大着舌头跌跌撞撞的冲向了顾惜朝和傅晚晴。
顾惜朝拉着晚清轻轻的一闪,躲过了扑过来的黄金麟。
黄金麟脚步轻浮没有刹住身子,扑到了桌子上,然后他的两个眼睛就出现我的眼前,充斥了整个空间。
黄金麟盯着我栖身的耳环愣了愣,然后耳环就被他撰在了手里:“晚晴表妹,你看这个耳环,就是那个表子带过的……”
“表哥?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晚晴有些迟疑的声音传过来。
“这个耳环……是这个杂种的娘带过的……我在六分半查过了……顾惜朝什么龙图阁学士,什么探花……不过是个表子生的杂种……他娘是十几年前‘怡红院’的头牌……哼哼……这个耳环就是证据……当年六分半的堂主雷震雷叫凤头杈亲自打造送给顾柳儿的……独一无二……”黄金麟有些口吃不清的说。
“惜朝……表哥说的可是实话?”晚晴迟疑的问。
“表妹……你看他那样……显然是默认了……你不要嫁给他……不然你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的……”黄金麟的声音渐渐的高了起来。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
“表哥……你说这些……已经晚了……”晚晴带着哭音的声音传来:“我们已经拜堂了……”
“不晚……只要你愿意……表哥带你走……”黄金麟激动的说。
“晚晴……”顾惜朝沙哑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插进来:“嫁给我你后悔了么?”
晚晴没有回答他。
黑暗中,我的心沉了下去,我错了么?
没有受过挫折,体验过辛酸,不了解民间疾苦,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不是以后那个为了自己的爱,奋不顾身的女子。
顾惜朝和傅晚晴是相见恨早了么?
我操之过急,揠苗助长了么?
“哼哼……你们都一样……瞧不起我……我也不希罕……”顾惜朝凄厉的笑声传来,听得我心里一揪一揪的。
“把我的的耳环还给我!我走!”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下一时刻我陷入了昏迷。
这对于我来说,太……太不可思议了,自从住在耳环里以后,我一点困倦的意思也没有,从来也没有睡过觉,失去过意识,每天顾惜朝睡着以后,我就默数绵羊来打发时间。
没想到我居然昏迷了??!!!
我所不知道的是,刚才黄金麟捏碎了耳环上的玉石坠子。
在顾惜朝的眼前,我栖身的坠子化作了一对粉末,从黄金麟的手掌里落下来……
“一个表子的耳环,也就你这个杂种当宝贝!”黄金麟轻蔑的狞笑着说。
“不!!!!!”从未有过的绝望没有任何理由的突然就涌上了顾惜朝的心头,他听见了自己从灵魂深处涌出来的惨号。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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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顾惜朝
从一岁到四岁,我生活在京城最大的妓女院“怡红院”。
我母亲是院里的头牌,她天生丽质,保养的又好,完全看不出曾经生过孩子。
我父亲据母亲说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风度翩翩,学富五车,温柔的对她说:“等我,我会为你赎身的。”,让她心甘情愿的替他生了一个孩子。
但是随着我父亲消失时间的增长,母亲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会牵着我的手教我写字,给我买零食的母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恨恨的目光和落在身上的拳头。
翻过了四岁的年头,母亲缠上了一个中年姓章的胖子,看他的穿著打扮家里很有钱,出手也阔绰,据说还是当官的。
三个月后的一天,母亲给我手里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只耳环,叹息了一声:“儿啊,你不要怨我,我也是不得已,身不由己,谁不想过更好的生活呢,呆在这楼里,等到年老色衰,我就玩了……”,走了。
我母亲前脚被抬走,我手里的银票就被打杂吴抢走了,而那只耳环因为细小,被我攥在了手心,打杂吴没看见。
老鸨周嬷嬷把我赶出了“怡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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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了为期一年乞丐生活。
别的乞丐嫌我年纪小,虽也不愿意接受我入伙,而我还没有掌握乞丐拿手的绝活之一偷盗,所以我经常饿肚子,往往是三四天没有饭吃。
耳环被我穿在了绳子上挂在了脖子里,它小巧而精致,虽然落了单不值钱,但是却是我唯一的一个玩具。
每当深夜被饿醒或者冻醒的时候,我都会摸着上面细小的花纹,轻声说着自己的心事,说着白天被狗追被别的乞丐打的痛苦,说着自己微薄而渺小的愿望,能够吃饱饭。
就这样艰难的熬过了四岁那年寒冷的冬季,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会死,可是上天不收我,他让我继续在这里受苦。
无数次我怨恨着上天的不公,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笑着叫着闹着,开心的在阳光下玩耍,而我只能躲在阴暗的墙脚,磕头磕得头昏眼花,直为了破碗里的几枚铜钱。
在这样可怕的日子里,那个抛弃我的女人,我心里不再承认它是我母亲。
直到六月的那个雨天。
一觉醒来,满天的乌云都散了,我的人生第一迎来了阳光。
小小的耳坠儿里,出现了一个叫纪千里人。
他说他也是个孤儿。
他教会我生存的技能。
他指引我做人的道理。
他耐心的听我说傻里傻气的话。
我伤心的时候,他会安慰我。
我高兴的时候,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我取得了成就,他提醒我不要得意忘形。
我失败了,他鼓励我重新振作。
我遇到难题,他总有解决的办法。
睡不着的时候,他给我讲故事。
生病的时候,他也会开方子治病。
无聊的时候,他讲笑话给我解闷。
就连我低贱的出生,他也没有嫌弃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不满足只听到他的声音,我想见见他的模样,看是不管我对着耳环怎么看,玉坠儿还是一付石头的样子。
可是我又暗地里窃喜,他住在耳环里,耳环是我的,只有我能听见他讲话,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他是我一个人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另一种恐慌却慢慢的在我的心理滋生。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他:“一天你也会突然走了么?”
他回答说:“我不知道,这个由不得我罢。”
我害怕他像那个女人一样丢下一句“不得已。”走了。
我更惊恐的发现,在我心里他的分量一天比一天更重,早已远远超过了那个女人。
我喜欢听他轻如羽毛的低笑,喜欢他比一般人更加低沉的嗓音,喜欢他喊‘惜朝’的发音,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象这两个字在他的舌尖上打转,心里莫名的暖洋洋的。
我总是不由的按照他说的话或者意愿去做事情,即使看不到他,却总是乐此不疲的想象他说话的表情,或者对于我所作的每件事情的态度。
遇到他不赞同的事情,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个面目英俊的男子蹙眉的样子,然后做下去的兴趣马上飞得无影无踪。
为了他的一句夸奖,我可以拼尽十二分的力量。
然后屏息的等待他轻笑着说:“你真是个天才!”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不能像别的父亲慈爱的摸着我的脑袋,或者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玩耍,因为我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得到他的肯定,也是如此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幼稚和任性。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兄长,因为他上一个时刻会像一个坏兄长一样嗾使我恶作剧,下一时刻确又像一个好兄长替我出主意收拾闯祸的烂摊子,虽然这些主意大部分都是馊主意。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师长,他教我的东西实用且包罗万象,每当我遇到什么难解的难题时,总会忍不住去请教他,而他也每每不负我望的给我答疑解难。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友人,他陪着我狩猎,读书,学武,赚钱,做官,建阁,我们一起欢乐,一起惆怅,一起高兴,一起郁闷。
他对于我是一个如父如兄如师如友的存在。
有他在,我不畏惧任何险阻,因为每时每刻我都能感觉到贴着我的脖子的坠儿。
我不敢想象有一天他走了,一如他的突如其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的勇气,信心会不会还在。
没有承担他的殷殷期望,我的壮志豪情会不会还在。
缺少了心的依靠,我还能剩下几分胆色。
没了他,世人眼中聪慧灵黠的少年探花郎还能留下几分风骨。
我不知道,无数次在梦里呼喊:“不要走!阿千!”的时候我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无数次逸出唇边的梦呓,透露出的是怎样的绝望。
但是我知道,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听见他在玉坠儿里用急促却让人安心的声音把我从恶梦里唤醒。
“我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我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我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
一声一声抚平了我皱着的眉头。
他陪了我九年。
我开始偷偷以为他会陪我一辈子。
然后我遇到了一个叫傅晚晴的姑娘。
三月的微风里,我以为我遇到了自己的爱情。
他兴高采烈的替我出谋划策,充当爱情的狗头军师。
他的语调是欢快的,兴致是高昂的,仿佛一个急着抱孙子的父亲。
过了一开始的惊艳之后,我看着晚晴的脸当初那股悸动越来越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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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阿千好象很喜欢让晚晴做我的妻子。
他泡妞的花招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我想如果他有身躯,追他的女孩子一定比京城第一公子——郝连将军家的一个叫郝连十一的武士还多。
看着他这么热心,我真有点怀疑是不是他也看上了傅晚晴。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对傅晚晴的厌恶就多一点,但是动作却又更亲密一点。
我不知道我这种内外矛盾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行为。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状态下,我和傅晚晴居然开始谈婚论嫁了。
下了娉礼,收了彩礼。
一切都顺利地让人发疯。
婚宴上,我只想大醉一场。
可是他却在耳环的坠儿里叫嚣着“别怕,用内力把酒逼出来。”
朦胧中我照做了,就连我的身体也违逆不了他的意见。
走到新房的门口,他让我把他留在门外。
他要离开我,尽管只有一个晚上。
我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义无反顾的推开了房门,第一次我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我挑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看到傅晚晴脸的瞬间,我的脸上又习惯性的挂上了这几月以来,面对她时熟悉的面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吃过了饭,喝过了酒。
事情已经拖无可拖。
我犹豫着解下了耳环,当耳环离开我的手掌,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人一空。
傅晚晴看出了我对耳环的珍视,大概是怀疑是我别的情人送的,小心翼翼的发问。
我只好回答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话音刚落,新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是傅晚晴的表哥黄金麟:“顾惜朝!你这个表子生的杂种,你怎么能配得起晚晴表妹!”
对于他的污辱,我内心竟然没有不高兴,好象还暗暗喜悦有人来打岔,但是我的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怪异了。
我故意用不悦的语气说:“黄表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黄金麟大着舌头说着话,并且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我和傅晚晴。
我只好拉着晚清闪开。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