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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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情爱-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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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游览胜地,你都去过哪里?”
  “圆明园,故宫,香山……好像就这几个地方。”
  “好,今天的课就别上了,今天我们去北海。那里早上人少,我们就去那里转转吧!走吧!”
  张维莫名其妙地跟着李宽出来。李宽给车队打了个电话,车队说车已经全部派出去了,暂时没有车,便对张维笑着说:“那我们就去坐公交车。”
  张维疑惑地看着李宽,李宽说:“我答应过你爸爸,要好好地照顾你。”
  张维有些感动。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出来。他想好好地睡一觉,但他知道李宽肯定有话要跟他谈。他也觉得很对不起李宽。他与李宽非亲非故,就因为父亲的一封信,李宽就成了他的另一个父亲。他觉得欠着李宽的。他跟着李宽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北海公园。一路上,张维抢着要付钱,李宽却总是对售票员说:“这是我的学生。”售票员一听,就收了李宽的钱。
  此时的北海公园里游人极少,大都是些在此晨练的退休人员,或手持大刀、宝剑,或练太极拳。树上的露珠儿偶尔从空中掉下来,打在地上,发出奇妙的声响。北海之上,一层薄雾还没有散去,一些建筑若隐若现。张维长长呼吸了一口带点潮湿的气息,不说话了。
  “能告诉我你前天为什么自杀吗?”李宽边走边说。
  “我也不知道。”张维说。
  李宽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学生问:
  “你也不知道?”
  学生沉默着。李宽看了看那些晨练的人们说:
  “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都已经退休了,他们每天所做的事就是使自己健康。健康就是他们的一切。如果他们生病了,他们考虑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子女的负担。如果给子女减轻负担,他们就必须使自己健康起来。快乐、健康,是子女对他们的惟一希望。反过来,子女是他们的希望,也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大的理由。如果子女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活着也就失去了意义。”
  “但他们可曾想过,他们的子女有可能被更多的问题困扰着。”张维说。
  “什么问题呢?”李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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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生存的尊严、意义和价值。如果他们的子女觉得活着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甚至为此而感到痛苦时,难道还要让他们饱受这种痛苦吗?”张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有些激动。
  “这些问题是需要慢慢解决的。每个人在他年轻时,都会在这些问题上徘徊,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人生的体验,这些问题会自然地解决。到我这个年龄时,就觉得这些问题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作为人子、人父、人妻的责任。人不是孤零零地生活,是需要一个温暖的家庭。比如你爸爸,你得对他负责。”李宽尽量地把语气放得很淡很淡。
  “我知道,可是,人在面对茫茫世界和无限时空时,人就是孤零零的,人就只剩下人本身了,再也不存在其他的责任,所以人只有对自己的责任。一个真正对自己负责任的人,就是一个能够选择如何生存和如何死亡的人。”
  “但是,你要知道,当你年龄大一些时,你就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观。然而如果你死了,你就没有再后悔和改变自己的机会了。”李宽说。
  “我思故我在。人只有在理性中生活才能称其为人,此在比彼在更重要。”张维说。
  李宽皱起了眉头。他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每出口必哲学的青年,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没有与他对话的能力了。但他是不会放弃的。
  公园里的人渐渐地多起来。李宽要了一条小船,和张维坐在船上,向海中心荡去。海面之上,有一种别样的平静。张维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此时,阳光已经把那层薄雾驱散,远远的桥面上已经有车水马龙的沸腾了。他们不向那儿去,他们向幽静处荡去。
  “你知道同学们是怎么看你的吗?”李宽笑着问张维。
  张维低头苦涩地笑了一下,说:“知道,他们把我叫疯子,神经病。”
  “你怎么想呢?”李宽还是笑着。
  “无所谓。在我看来,他们是那群在铁屋子里沉睡的人,我是那个惟一的独醒者。”张维将头转向广阔处。
  “可是,梦醒了无路可走是很痛苦的。”李宽终于找到了词语。
  “痛苦是先驱者的墓志铭,也是一切大成者青年时期的炼狱,是一切有为者的必经之路。”
  李宽又一次感到了他们之间的巨大沟壑。他在这个青年面前失语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尴尬。他沉默了许久又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父亲帮助你吗?”
  张维把头稍稍转了转,但仍然不看李宽,他说:
  “你们是校友,另外,你是一个非常善良和讲信义的人。”
  李宽笑了起来。张维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李宽。李宽说: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说的那些原因只是一些次要的原因。”
  张维更为疑惑了,他期待地看着李宽。李宽说:
  “我的小儿子叫李小松,他跟你一样,也常常有自杀的倾向。他是学油画的,很崇拜凡·高和高更,还有尼采。我和他交流过,但他不跟我深入交流,每次只是一些皮毛。我觉得他可能和你一样,都面临着同样的心理问题。我了解你,帮助你,实际上也是想了解他,想帮助他。”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2)
  张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低下了头,李宽问他: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不是,我觉得你更真诚了。”
  “谈不上真诚不真诚。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奇才,在我一个普通人的眼里,你是有些问题,因为你不但退过学,还前后自杀过两次。这在我们学校的历史上是空前的。第一次自杀就算是与情字有关,可第二次——据我所知,你和吴亚子早就不谈了,你和那个李娜也断了很久,你没有再谈过恋爱,也就是说你的自杀与情字无关。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通。这两个晚上,我没有睡好觉。我必须知道这其中的真正原因。”李宽认真地说。
  “没什么真正的原因。我也想弄清楚,可我自己也理不出个头绪来。长期以来,我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着。”张维说。
  “什么问题?”李宽说。
  “这个问题得从我上大学时收到的两封神秘的信说起。”张维接着谈了那两封信的内容。
  “我小儿子李小松也曾收到这样的信,我也看过,反正内容差不多。”李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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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别人都不去想后面那封信里提的问题,只有我在想。我越想越觉得人存在很多悖论,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大问题。这就是我当时为什么要退学的真正原因。这个问题想不清楚,我们活着还有什么价值?”张维谈得很激动。
  “但是这是个无法想清楚的问题,人如果想清楚了,活着就没有意思了。”李宽说。
  “不,我不这样认为。李主任你不要生气,我觉得这恰恰是人没有想清楚的原因。说实话,我重新回到大学的原因不是要我爸爸高兴,而是要继续思考和回答这一问题。我想起小时候没人玩,便一直一个人想问题,什么都想,想不清的时候就去问父亲,父亲总是醉着,从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有一个小朋友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不知道。似乎谁也不知道。”张维说得很惆怅。
  “我小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有一个生物学家告诉我,从历史进化论的角度看,肯定是先有蛋才有鸡的。”李宽想循着张维的思路走下去。
  “可是这个蛋是哪里来的呢?”张维马上就问。
  “是别的生物的卵,经过变异变成了鸡蛋,或者说是大自然自然生成的。”李宽说。
  “我也问过一个生物学家,他也这样说。那么,别的生物又是怎么生下的呢?大自然又是怎么生成生命的呢?”张维问。
  “这个……张维,你可不要为难我,我是学古典文学的,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你就往下说吧。”李宽说。
  “我没有想为难你,李主任。我就一直想,为什么人们总是会把小时候的梦和问题都丢了呢?或者说置之不理,认为它是小孩子的问题而无需回答呢?但我觉得这些问题是人生最重要的问题,如果不能回答它,我们在临死的时候就无法闭目,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我们到哪儿去,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此生活着有什么价值和意义。李主任,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人有灵魂吗?”张维问。
  “当然有,人的精神就是人的灵魂嘛!”李宽不大乐意回答张维的这个问题。
  “不,我指的不是这种东西,我是指那种实体的灵魂,即人死后它依然会存在的实体,它会在另一个世界存在。过去我在农村长大,那里的人都相信人有灵魂,所以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要让我相信人有灵魂太难了。我在小时候见过很多神秘的事情,一般人都将它称为迷信,我爸爸也是,但我觉得不一定就是迷信,科学一定会解释这种现象,所以我就开始读很多科学方面的著作,发现并没有这方面的解释。但是在看科学著作时,我却发现了很多问题。如牛顿虽然发明了牛顿力学,但他晚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地球是怎么动起来的呢?爱因斯坦发表了相对论,但他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宇宙是无限的,但为什么宇宙会井然有序地运动着,是谁在后面组织呢?当代最了不起的科学家霍金也在想: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发现,实际上这个问题早就被庄子提出过,庄子问,这个世界有真宰吗?如果没有,为什么世界会如此有秩序?如果有,又在哪里呢?然后我就又读达尔文的著作,读一些人类学的著作,了解了人类的原始社会和人是怎么进化而来的,但是,我觉得这些著作都有一个问题是难以回答的,就是人怎么从动物一下子变成|人的?而那些动物又是怎么从其他生物一下子变成它们自己的?再往前推,有机物是怎么从无机物变来的?还可以往前推,无机物又是从哪里来的?这宇宙如何开始的?这些都是人类留下来的疑问,还有……”
  张维的质问和宏论,把李宽忽然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想起小时候也曾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后来就忘了,再后来就觉得这是个无需回答的问题,实际上也不是无需回答,是根本回答不了。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并不需要你去回答什么,只是在一天天过而已。但这些问题并不是就此消失了,而是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爬上你的床头,将你掀起来,让你望着黑夜,望着夜空里一闪一闪的星光发呆。它们会在你最得意和最失意的时候准时出现,它们一直就暗伏在你的身体里,潜伏在你黑暗的内心深处。它们一刻都没有离你而去。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3)
  他彻底地失语了。他一直想把这个青年领回到日常生活中,可这个青年一直却要将他引向理性。理性这东西,他已经深深地厌倦了。几十年的政治斗争已经将他的内心掏空了,都是思想惹的祸。他痛恨思想。
  问题就出在这里。李宽将张维带出来,本想挖掘张维的内心,好好地劝劝他,到头来却是张维把李宽内心深处那扇黑暗的门打开了。
  他们的谈话几乎都是思想深处最敏感的话题,每一个问题都是一个惊雷。李宽根本就无法将这场谈话继续下去。他们沮丧地回到了学校,一身疲惫。
  临分别的时候,李宽看见了那座梧桐和松柏包围着的文科楼。他只看见它的一角,就回到了旧时光中。这个转换是如此地轻松,自然,不知不觉。几十年来,他就一直在这里生活,工作,和别人交流。这是他思想的一部分,是他勇气的一部分,从今天看来,他一旦离开了它,就似乎无根了。他凄楚地在内心里笑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切都转换过来了。他忽然间恢复了自信,恢复了勇气。
  “今天就算是我们的一次谈心,很深入,也很真诚。过去我们都是在表面上彼此认识,今天不一样了。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个人一定能回答你的问题。”李宽又恢复了笑容。
  “谁?”张维问。
  “人称无忧居士的美学大师易敏之。”李宽说。
初见无忧居士(1)
  张维一听是易敏之,心里一震。自从来到北方大学后,很多人都曾谈论过这个学术界的传奇人物,有很多作家和诗人到北方大学后也想见见易敏之,可是易敏之轻易不见人。张维曾经数次想跟着一些作家和诗人一睹这位美学大师的风采,却都落空了。此时听李宽想介绍他们认识,喜出望外,禁不住地问:
  “他不是轻易不见外人吗?”
  “是这样,但是,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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