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是战略要地,江东怎会不垂涎?”施茜一瞟见他玩味的神情,便知他要考她了,于是暗暗整理思路。
果然,夫差佯装不解道:“荆州为何是战略要地呢?”
“呵……”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施茜清了清喉咙,道,“荆州可谓是江东之基,没有荆州则江东不足以自保。
荆州是构成长江整体防线的龙头,在南方保持自方独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北方打击南方,一条路线是从正面进
攻,即横渡长江,这种办法,一般是在南北力量对比悬殊,北方占绝对优势时采用。第二条路线是从侧翼进攻,形成
对东南经济文化中心的战略包围,一般在南北军事力量形成动态上的均势时采用。而从侧翼进攻的路线又有两条:一
是先占四川,自东向西展开进攻,二是占据荆襄,顺势而取江南。由此可见荆州对江东的重要意义。
“而先前曾有人说过‘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益州
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这也说明了荆州对西蜀的意义,不是么?
“再来说北魏。我可以断定,曹操对于荆州的重要性是具有充分认识的。我可以把曹操的统一战略分为四个部分
,一是建立战略根据地,挟天子以令诸侯,得安身立命之本。二是统一北方,为统一全国打下基础;三是占领荆州这
个天下枢纽,顺势而取江南;四是对其他地区,可以‘传檄而定’。荆州对于魏国来说,犹如一个人手执刀剑的锋刃
,以此为中心,为最前方的攻击点而刺杀对方。占有荆州不但可以换取在防御时的时间和空间,而且可以切断蜀吴之
间的联系,并可以从侧翼直接对江南发动攻击。一旦越过长江,则东吴指日可灭。”施茜自觉不自觉的已将天下分为
三个部分,逐一解说,甚至引用了诸葛亮的隆中对,完全没发现夫差的一双剑眉已高高挑起。
听她说完,夫差眯起眼,定定的凝视着她,半晌才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听闻,只调皮一笑,并不回答。
夫差拥紧了她,双手轻轻摩挲她的发髻:“你呵,足不出户,却哪里来的这些高论?你若是男子,我必然将你视
作对手!不分个胜负我便不安心!”
施茜笑笑:“那我便去做男子,如何?”心中却暗自乐了:她只不过是早就知道三国历史而已,况且,这些话,
诸葛亮早就分析过,虽没有这么详尽,但以自己的资质,将诸葛亮的话加得丰满一点,倒是轻而易举的。他若是要和
谁分个胜负,那,也该是诸葛亮呵。
正在此时,灵巧的声音却急急传来:“鲁先生,您莫急,待我先去与将军说一声!”
随后便是鲁肃火急火燎的声音:“来不及了,我要找公谨。”
夫差闻言,高声道:“子敬请进。”
话音刚落,门便被“砰”的一声推开了,鲁肃一跨入便抢道:“孔明已拿下武陵与零陵!”
夫差眉间一蹙,稍顷,沉声道:“罢,罢,接下来,他们怕是要去取长沙与桂阳,积收钱粮了。”随即看向鲁肃
,“子敬可有高见?”
鲁肃沉吟一刻,缓缓道:“打江陵!”
夫差闻言,忽而笑了:“高,高!”江陵是战略要地,进可攻退可守,若没有江陵,哪怕是有了那荆州四郡,也
必定受到东吴牵制。好,就打江陵!
夫差眼中的厉光一闪而过,施茜也不禁为之一震。看来,真正的历史上,刘备并未去打南郡,而是先占了那四郡
,可,诸葛亮怎会放着江陵不动呢?忽然,施茜眼光一颤,想到了三国中周旋于吴蜀两家的一件大事——借荆州!
呵,原来……诸葛亮,早有打算!他,果然是洞测人心呵!
思及此,她有些不忍夫差空费钱粮军马,最后却又将江陵拱手于人,可,诸葛亮……唉!
她紧紧攥着背心,径自踱到一旁,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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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天涯共此时
夺下武陵与零陵后,诸葛亮眼中竟滑过一丝莫名的惆怅,不经意的将羽扇一甩,却巧甩在了弦子上,发出了嗡然
的低鸣。
他斜睨了一眼瑶琴,忽然大步走过去,撩起衣摆便抚得一曲行云流水,宛转去来皆收放自如。他闭着双目,微蹙
眉头,坚韧的手指一下一下铮然划过琴弦,似在释放什么,又似在叹息什么,曲调时而激越高亢,时而苍暝低恸,时
而哀婉如心泣之声,切切嘈嘈,让人胸中抑郁,草木皆默立,水静风止。
一声轻叹自他背后传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楚楚。楚楚总将他的琴声窥视的清清楚楚,每次他一抚曲,她定
来与他说话,呵,看来,这一次亦是如此。
他停止了抚琴,并不回头,只默然不语。
脚步声却趋近了。
“孔明……”她走过来,欲言又止。
“你不像是这么吞吞吐吐的人。”诸葛亮站起身来,仍是背对着她。
“你究竟要怎么折磨你自己呢?”憋了许久的话,此刻,终于问了出来。以前她一直不问,是因为她以为他终有
一天会心如止水,会放下所有情感,然而,如今看来,她错了。她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呢?眼下他取得了武陵与零陵
,接下来便是长沙桂阳,再接下来便是静坐不动,任周瑜去打江陵,然后……便说服鲁肃,将江陵“借”与他们。他
早将鲁肃的“联刘抗曹”的意愿摸得透彻,若他去“借”江陵,鲁肃纵观全局,必定不计较城池的得失,反将劝说孙
权答应他,理由有二,一来,孙刘可联合刘备对抗曹操,二来,江东便将刘备推到了一线抗曹,他们自己则退居二线
,何乐而不为呢?诸葛亮早算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任周瑜去厮杀,过后却定将找鲁肃。如此一来,周瑜便白白厮杀了
一场。他,如今如此苦闷,可不就是为了此事么?爱屋及乌。他忘不了,放不下,只惦记着茜茜的幸福,她若幸福了
,她若一生安稳了,他,才能放心。她已嫁与周瑜,若要她安稳,则周瑜也定要过得好。他现在,怕是在担心此事将
累及茜茜吧……
诸葛亮听楚楚这么说,心登时一颤,回过头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楚笑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心系天下是不错,你已确定要放弃你和她之间的情感是不错,但你将一切
都藏在心里,你日日惦记时时牵挂,却如何瞒的了我?不错,你已经隐藏的很好了,但你的琴声又能骗谁呢?”她手
指一伸,指向瑶琴,“每次你不悦了,你思念她了,你便来抚琴,你便一个人缅怀,你当我不知道么?你方才那首‘
闺怨’,句句惆怅,声声似泣,大概是她从前抚过的吧?后面那首,怕是你对‘闺怨’的回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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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要说下去,诸葛亮已低喝道:“够了。”思绪,却飘远了。闺怨……那还是在隆中的时候呵。她因赌气而跑
进夜幕,一个人撩拨琴弦,却不知,他躲在一旁悄悄聆听……此等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楚楚轻笑:“打下这两郡之前,你曾豁然,你当时的豁然去哪里了?”
诸葛亮闭上眼睛,半晌,才缓缓睁开,看向楚楚:“够了。就让我独自承担这一切,好么?我告诉过你,再没有
任何事情可阻止我帮助主公匡复汉室,你认为,我会是食言而肥的人么?”他摇了摇头,涩然一笑,“有些事情,你
看得到,却未必知道。”她不知,他虽不曾忘,却已放手天下;她不知,他虽心有牵挂,却已寄情国家;她不知,他
虽偶尔缅怀,却已顶起肩头责任,胸怀远志,匡复汉室;她不知,他已将爱放牧,不在眼里,不在身边,只在回眸相
视的瞬间,只在心灵交汇的刹那。
诸葛亮这么说,楚楚倒有些愣怔了。她知道他的苦,她只想帮他分担,却不料,他告诉她:一切,他独自承担。
好吧,好吧。她长叹一声,吞下所有想要说的话,只淡淡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此时诸葛亮已平复好心情,轻轻捡起羽扇,做到桌案前,摊开地图,稳稳说出五个字:“长沙与桂阳。”
施茜坐在房中,来回踱步,只拿不定主意,不知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若诸葛亮真是不去打江陵,恐怕将来“借
荆州”的段子便果真要上演了。此刻,她多么希望手头有一本《三国志》,便可看看历史的真相究竟为何,如此,也
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不过,既然此刻没有,她也只好自己推断了。凭诸葛亮的智谋,他不会看不到江陵的重要性
,如今只攻打那四个穷郡,怕是别有图谋。以刘备的军力与财力,攻打江陵应是有些问题,于是,诸葛亮大概是故意
留着让夫差去打,却早已看透鲁肃此人,知道他顾全大局,眼光深远,加上他是主和派,若诸葛亮来借江陵“都督荆
州”,鲁肃怕是会举双手赞成呵。如此一来,夫差费尽心力的夺取江陵,就全浪费了……
该怎么办?该告诉夫差么?该说么?可是,江陵对诸葛亮至关重要,若她横插了这么一手,说不定事态便起了变
化,自己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为诸葛亮收复中原的努力,也许便跟着泡汤了。罢了,这种事情,由得他们去吧,这一
次,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人,绝不参与国事。
正想着,夫差已风风火火的入门来。
“我要走了,你记得早晚喝药,我已交待过灵巧。”急急忙忙说毕,他拿起剑便走。
“将军!”施茜站起身叫住他。
“何事?”夫差回头。
“将军去哪?”
“升帐,打江陵。”
打江陵!真的要去打了!她张了张口,却终是只说出两个字来:“保重。”
夫差点点头:“你也保重。”便踏步而去了。
“等一等!”她忽然跳起来,快速追出门去。
“怎么?”夫差见她如此着急,有些担心的回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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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茜走上前,慢慢的,将缝制好的背心捧至他眼前:“带上它吧。”
他顿时浑身一震,紧紧盯着背心,许久,伸出手,郑重的接下了,心中百感交集。随后,他抬眼看她,忽而,俯
身轻轻的在她脸颊印上一吻,接着便旋身上马,收起鞭落,腾腾绝尘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施茜长叹一声。将军,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在我有生之年,我必须尽
我所能,帮诸葛亮收复中原……
回到房中,她呆呆坐在案前,思维混乱。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心不能安。不久前她收到了少伯的来信,说
曹值如今已有不少拥护者,譬如丁仪、丁廙、杨修,而曹丕的拥护者却更是不乏其人,单一个吴质便已抵得许多人。
这个先不论了,最让施茜震惊的,是她听说范伯来了,甚至,爸爸也来了!可是,爸爸去了哪呢?究竟哪个年代才是
目的地呢?他是来接自己走的么?思及此,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滚落。爸爸来了?他还记得自己?呵,这么
多年了,她以为爸爸早就忘了她,她以为她不过就是一个实验品,如今,爸爸却真的来找她了么?可是……她却还不
能走啊!若曹操没有废长立幼,若孙权没有明显的一统计划,她无法安心离去呵!曹操若能废长立幼固然是最好,若
不行,只要孙权不放任蜀国做战争前线,而是自己积极的讨伐魏国,诸葛亮的北伐也不至于次次都夭折。不,她一定
要完成这些才能走!可……她又实在想见爸爸一面呵!如今久不见哥哥了,他在许都无亲无故,这次能遇上范伯,该
是十分高兴吧?然而,她却又疑惑了——范伯,为何和爸爸一起来?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正想着,远处,却隐约传来了几缕弦声。这乐声……竟教她整个人愣住了!
是……闺怨!
一曲闺怨后,竟还有回应闺怨的曲子!那明明是在隆中时诸葛亮即兴而回的曲调,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呢?她“
霍”的站了起来,望向窗外,却是什么都没有。弦子声似有似无,清淡缥缈,如在云端。她侧耳倾听半晌,终于肯定
,这,不是错觉!是诸葛亮,是诸葛亮在远处抚曲!她,竟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