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心疼厂子!看看以前的老厂长是怎样管理的!败家子!”乐君声泪俱下。
“他没在这里流过汗,他心不疼。”
“这样的人还能当厂长?”
“人家是马厂长请来的人才,老马请来了个祸害。”
佘晓青正在愤怒中叹息,两办主任兼保卫科长老胡进来了,听了刚才的事扭头出去叫来了工会主席杨树群:“你听听你听听”。
两办主任的称呼缘于原厂办主任调走后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厂里让党办主任胡正理兼着,厂保卫科原科长在厂里欠发三个月工资的时候就有先见之明,人家早早调走了,老胡又兼上保卫科科长。厂里也是精兵减政,不发工资的的情况下,一人多职,人们称老胡是两办主任,两办指得是厂办和党办。
老胡听了显得气冲冲的:“这号厂长你说说。现在只有你们工会要站出来维权了。工会是工人的家,这样的当家人不把家搞散了才怪。”
杨主席说:“那你说咋办?”
“向上反映啊,要求局里撤掉他。”
佘晓青说,老厂长王光明主持工作时,严格的“财务一支笔”制度,看看现在的领导,连财务工作的程序都不懂。厂里不烂掉才怪。
杨树群问老胡:“项到底和老马什么关系?”
“管什么关系,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拿企业的命运开玩笑呀。”老胡说:“现在只有工会出面,工会代表职工的利益,维护职工的合法权益。这时候你不站出来维护这个厂就完了。”
“实话告诉你,我没少找上面。但落得……唉,好像我是改革中路上的绊脚石。上面说咱们厂就需要个二杆子来整治,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好坏在此一举,这次起不来就完了。”
老胡是来找乐君问事的,他听说马治国在家里召开过几次班子会议,她做过记录。他是班子成员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老厂长王光明在任时是五个班子成员,到现在没有改选过,现在就剩下他老胡和马治国两个人了,按说两个人连开班子会的资格都不具备,但马治国口口声声地开班子会、扩大会,都能把王郁红和项宇腾扩大进去,他老胡这个正当的班子成员却排斥在外,什么意思嘛?
乐君说她就参加过一次,是在马治国的家里,老胡说,马治国已经在家召开过五六次班子扩大会议了,这样做是违法的。就凭这一点可以告他马治国,这是胡来。杨主席说:“实话跟你们说,这些问题我早就向上面反映了。市工会明确地说这是违法的,照上级要求,工会主席也应该进班子。可是厂里是怎样做的?谁把工会当回事了,现在职工们吃不上饭了想起工会了!”
老杨越说越来气,为啥要求工会主席进班子?进了班子才有讲话的权力,有了权力才能维权。这些年工会一直被排斥在外,厂里情况好的时候,工会就是“吹拉弹唱、打球照相、布置会场、带头鼓掌”的空架子。不是我说,那时候厂里就把工会当成“谋点福利,搞点游艺;工会工会, 啥都不会, 吃饱就睡,有酒就醉,醒了就收会费;死了送进火葬场,经常搞个电影包场。”
大家笑了起来,老杨却越加认真:“我说得不对吗?这样对待我们,我们还发挥个屁作用!你们想想是不是这回事,这多年来,厂里死了人,我就去送花圈,可有了好事却没人理我们。我去的火葬场的次数太多了,我把火葬场跑成熟趟子了。说实在话,上级工会要求厂工会主席的待遇应该是副厂级,厂里落实了吗?一个破科级我干了将近三十年。”老杨说得嘴角已经泛起了白沫子。
“不错了!”佘晓青开着玩笑说:“每月20块钱的科级补助呢。”
“问题是几年没领到工资啊。”
正说话间梭织车间主任宋玺成探进头来:“怎么机关都没有人啊?”
“我们不是人吗?”佘晓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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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玺成进来了:“我们车间的工人都闹着要上班,马厂长去秦皇岛买绣花机,到时候刺绣车间的人上班了,我们咋办?”
老杨撇撇嘴:“真搞不懂厂里买绣花机有什么用?咱们的绣花机都闲闲地放着,为什么还花这笔钱?”
宋玺成也说:“给厂里添置机器都不让我们不知道,不知厂里是啥意思。”
老胡叹口气:“不出去一趟从哪儿捞钱啊。”
宋玺成说:“你是党委委员,班子成员,你到底说说厂里现在该怎么搞?”
“嗨——别提了。”老胡摇摇头,“人家开了多少次班子会,从不通知我,我早被踢出去了。倒是非党员、非班子成员整天开班子会。不信你问乐君。”
乐君沮丧地说:“厂子没有希望了。”
“没有希望?”宋玺成说:“谁说没有希望。工作组都进厂了,厂长外出购机器去了,眼看就会有转机。”
乐君说:“其实宋主比我们清楚新来的项厂长的来历。”
宋玺成当然了解项宇腾的来历,也许他是厂里最早知道项宇腾的人。他的三弟是省第一监狱的管教干部,项宇腾十年前以诈骗、杀人案进了监狱,但他赞同他三弟的看法,他说:“劳改释放犯也是人,经历了一次人生洗礼,会更热爱生活,更会有创造生活的激|情。也许马厂长请他来治理厂子还能被治活。现在不论谁来当厂长,只要职工有饭吃就是能人,咱们就支持。”
“也许项宇腾真有两下子,这个厂只能是死马当面活马医了。职工们拭目以待。”宋玺成说。
佘晓青说:“不论什么人当厂长应该珍惜职工的血汗钱,可是这个项厂长,唉……”
第二部分——2
从那天尤芳蹬碎工作组办公室的玻璃,踝骨处被割破流血,她更加憎恨厂里,住了半个月的医院。出院后疯狂地变卖公物,只要能搬动的东西,像堆在院子的钢铁,车棚里放的桌椅板凳都在下班后卖掉。一开始,门房值班员不准出厂,尤芳连骂带煽动,同时把卖的钱分给值班员一些,尤芳就天天晚上约来收购站的人卖东西。卖了好一阵子,尤芳卖出了胆子,雇人来撬门。
她抢住的那排房子是厂里的库房,由乐君保管着。那个晚上,尤芳撬开了一间库存房,里面除了半房子印刷品,还存放着乐君两个月的生活费——三箱子线衣线裤。尤芳三下五除二拉空了半房子印刷品,接着就指挥人搬走了乐君的东西。门卫的索四海说:“这是厂里给乐君发的工资,你不怕人家骂你吗?”
尤芳像是考虑了一下,说:“才不管,拉走。”
索四海说:“乐君还在上班,和你一样也是可怜人,她还指望这些货生活呢。”
“你死没情况,管哪多干啥。怕个毬啊,你也上着班给你发过钱吗?发点这些东西顶个屁呀。”说着朝箱子上踢了一脚。
尤芳指挥着雇来的两个民工,一夜之间把一个库房的东西卖空了。
乐君是在两天后才发现库房失盗的,那天有人来领核算表,她去库房去取,谁知一开库房门眼前空空如也让她惊呆了。这屋子的印刷品少说也有半吨,那是公家的,而自己三箱子产品是几个月的生活费,那是私人的。她想不到这个尤芳简直是疯了,怎么可以公私不分呢?乐君愣了半天,双腿注了铅一样和离开库房向项厂长汇报。
若是马厂长在厂,她是不会找项宇腾的,马厂长和王郁红出差还没回来,她只好把情况告诉了项宇腾。
项宇腾听后也很气愤:“尤芳这个野婆娘太可恶,打狗都要看主人,连同事的东西都卖。”
然后像是替她抱打不平似地说:“乐君,她卖你也卖。你拿着库房的钥匙,为什么让别人得好处?真的乐君,我很能体谅你的难处,你一个人带个孩子,厂里又发不出工资。唉……我同意你卖掉库房的东西,把你个人的损失补回来。我可以给你透个底,你库房的东西以后绝对用不上,你就放心地卖吧。”
项宇腾的豪言壮语像重锤一样句句敲在乐君的心上,同时也敲碎了她的意志和信念,巨大的悲愤与失望让她伤透了心,让她感到是那样的无助和委屈,她工作了多少年从没见过这样无原则的厂长、这样混账的厂长,当下她流着泪跑开了。”
乐君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失声痛哭:厂里成了这般光景,职工们在困境中眼巴巴地盼着厂子启动生产,但做为一厂之长,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以这样败家?拿职工的血汗钱做人情?乐君哭得泪雨滂沱,情绪稳定下来后,她感到项宇腾是靠不住的,又将尤芳卖库存的事向工作组做了汇报。
工作组的人员听后感到事情太出乎常理,那天尤芳踩碎办公室的玻璃柜,他们就认为这个年轻的女工做事太过分,厂里欠职工的工资,职工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尤芳的所做所为让他们感到意外。一是尤芳胆子太大,二是那么多东西是怎样拿出厂的?三是将同事乐君的生活费占为己有,这是品质上有问题。朱天新说当初尤芳割破了脚腕完全是怨她自己,属破坏行为,应该受罚才对,可马厂长还给她报销住院费,赔偿损失,最不可思议的是厂里还派了陪员照顾尤芳住院。
大家都说这个厂太奇怪了,马治国是太软弱了,乐君哭泣着说,马厂长这样软弱 ,难道他有什么短处被尤芳攥住了?
哪能谁知道。工作组的人说:“反正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朱天新说,“等老马回来头一件事就应该把尤芳驱逐出厂,否则厂里还会出事。”
“那我的损失咋办?我还等着用钱。我的孩子该上学了,那些产品是孩子的学费。我已经联系好了买主,只是还没来及卖掉。”
李煊叹着气:“家有常业,虽饥不饿;国有常法,虽危不亡。这个厂完全没有了章法,一切都可以胡来。难道就没救了?”
朱天新对乐君说:“这样吧,那是你的东西你先向她索要,等马厂长回来后,我想这事情应当严肃处理。”
乐君这几天在找尤芳,尤芳在外面打工白天总是等不到她,乐君只好找了保卫科,老胡和那晚的值班员索四海、吴忠义谈了话,他俩说那 晚尤芳要卖乐君的货,他们都阻拦了,但没拦住。
乐君等到晚上快8点时把尤芳等了回来,尤芳进门时就看了乐君一眼,像没事一样径直进厂。
“尤芳。”乐君叫住了她。
尤芳一脸的戒备,眼光刀子一样在乐君身上打量:“找我有事吗?”
乐君直截了当,但口气软软的:“把卖的钱给我些,我要给孩子报名用。”
尤芳的眼眼左瞅瞅右瞅瞅,当她看到门卫值班索四海时口气硬生生地说:“没有!我没卖!我没见!”说完转身离去。
乐君又绕到尤芳面前恳求地说:“尤芳,咱们都是单身,都带一个孩子,都没有收入,你就给我吧。”
尤芳瞪起了眼睛:“去去去!你说什么呢?”
乐君没有想到和尤芳在一个单位工作了多年,关键时刻尤芳会是这种不顾脸面、不讲道德的人,她的心凉透了,浑身都凉透了。
事后,她劝慰自己,原来一个人的灵魂是那样轻易地就堕落了,三箱产品不过值六七百块钱,坏了良心的人人品就值这个价钱?尤芳的人品就值六七百元。好心的同事纷纷替她不平:“现在谁还讲道德?你说不值钱,可这几个钱对我们困难的人来说的用处有多大。”
谁说不是呢,乐君的心中十的悲凉。
马治国和王郁红回来了,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听说工作组的朱组长已经向马厂长说了库房被尤芳卖空的事,但却不见厂里给她主张正义,反倒是马治国天天被尤芳赶得东躲西藏,乐君愤然离开厂子出去打工了。
乐君在报纸上看到一家叫《致富快报》的报社招聘编辑,经过考核后她在这里上岗了。然而打工的道路并不平坦,她在这里接触了一个男人,一个让她雪上加霜的男人。这个男人名叫军子。
军子就这样出现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
第二部分——3
军子从一个贫困县来到了陇河市,暂住进一家招待所,没出两天也应聘到《致富快报》做编辑,这是一张私人承包的致富小报。稿件好选,一瓶胶水,一把剪刀就能搞定。军于很快进入角色,像模像样地干起来。
军子干了一个星期,身上带的500元钱就花完了。军子在陇河市倒也认识几个酸文人,不过他从不向男人借钱。军子在捉襟见肘的时候,想起老婆咬的一句文,贼男人借女人的钱花,傻男人给女人钱花。军子就隐约地恨分老婆,恨得无能为力。
军子需要借钱了,陇河市第一次在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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