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他,便也慢慢将他抛在脑后,也没有为难他府中一干妇儒老幼。
常胜王回府之后,也自知时间已经过去甚久,甚么都没问,见叶无雨等人激动的模样也有些好笑。待处理了大小琐事,回到后宫,眼见一干女子包括张淡香全跪在门口相迎,却唯独不见花椰,心中有些失望,一问张淡香却被吓了一跳,原来花椰已临盆,但似乎难产,已生了一天,还是生不下来。常胜王大惊,连忙大步奔到“遗芳阁”,突然听到里面有人大喊:“生了!”内外一片沸腾,有人抱出来那孩子给常胜王,道:“是个男孩!”
常胜王哪有心思看甚么婴儿,都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顺手推开,但见屋中丫环婆子来来往往,送进去的全是开水和白布,拿出来的时候却已被血染透,心中颤动,大步入房,远远就见床单早有一半被血染湿,接生婆子亦在大声叫:“快,快止血!——姑娘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常胜王惊得魂都快散了,快步抢到床边,心中暗道这还是他的花椰吗?憔悴的几乎没了人样,面容浮肿,黑黑的眼窝深深陷下,嘴唇也早已是难看的紫红色。
但常胜王自己都觉得奇怪,他见小蝉时风情万种,但一想到小蝉有可能是那种“丑陋”的怪物之时,便心生厌恶。但如今亲眼看到花椰如此不成|人形的丑恶模样,他却一点也有厌烦的感觉,只是觉得心如被人揪住了一般疼。眼看花椰神志已经模糊,一伸手便将她手握住,回头大吼:“去传大夫,去传大夫!”有人应声去了,常胜王仍是大吼:“明明不到日子!这才六个月,怎么就生了?”众人唯唯喏喏,却无人说得出所以然来。
花椰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睛,轻轻道:“王爷,您回来了。”常胜王忙俯身,柔声道:“不错,本王回来了,你……你千万坚持下去,有本王在你身边,知道吗?”花椰点头,轻声道:“王爷不在府中,淡香姑娘很是担心……”常胜王咬牙道:“这种时候,你就不要为别人操心了!”花椰模糊着应了一声,眼睛渐渐合上。
产婆又叫:“姑娘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常胜王转头想骂人,一瞥眼间却只见床单已被血染透,顺着帷帐慢慢往下滴,心中如被大锤狠狠打了几下一般,竟头晕眼花的喘不上气。下意识的在胸口用力抚动,想令自己好过一点,却摸到一个异物。
常胜王一呆,猛然记起,这是在他离开之时,小蝉放在他怀中的,似乎还在他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甚么。常胜王伸手入怀,拿出来一个,却是一个桂圆。——桂圆?小蝉临走之前交待,忽然浮上脑海——
——王爷若有急难,将这个吃了,可保一次王爷性命无碍。
常胜王如同将溺死之人抓住一根稻草,管它是真是假,立即将桂圆剥开,露出里面白如莹玉的肉,一股异样甜香的气味立即满屋飘散开来。他将桂圆递到花椰唇边。花椰已经神志不清,半张着眼,常胜王哄道:“来张口,把这个吃了。”说了几次,花椰才微微张口,常胜王立即顺适将桂圆送放她口中。
他本是本拿死马当活马医,却见那桂圆一入口,花椰突然躯体重重振动一下,喉中咕咕出声,眼见着脸色便慢慢由青转白又转为淡粉,肿胀的脸颊亦渐渐回复清瘦的模样。屋中众人皆“噫”的惊呼一声,却见花椰睁开双眼,翻身坐起,跪拜道:“王爷万福。您平安归来了吗?奴婢当直欢喜不尽。”
常胜王大喜,也不管她身上还都是血污,一把便将她紧拥在怀中,轻声道:“嗯,本王回来了,回来继续宠你这小骚蹄子啦。”
【琉璃盏】
序章返家
阴暗的树木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是这个吗?”一个带着佩剑的女人问道。
“应该没错,”另一个头戴斗笠之人回答,“我亲眼看到,裘师哥手里的就是这个。”他一面说,一面打开手里的包裹。
其它两人的目光则紧随着他的手指,随着包裹一层层被剥开,两人的眼睛也瞪的越来越大。
——终于,包裹完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赤裸的袒露在三人面前。
“这……这……”带着佩剑的女人惊讶的尖叫,“怎么可能?你……”
头戴斗笠之人咳着血,喘息道:“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终于明白,裘师哥他……”
但是,他没有机会把话说完了。
林中,又回复了寂静。
一股带着恶臭的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中渐渐飘散开来。
十月份的常胜王府,万物萧瑟,已颇有些寒冷。院工们此时最忙,每日不停的清扫,仍是不断有落叶自树上飘零而下,落在院里。百花此时也光辉不在,只剩几个品种的菊花,在寒风里独自傲然盛开。
花椰坐在院墙下树阴里,抬头看天空。此时树枝早已没有遮天蔽日的绿叶,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将灰色的天空割裂成无数小块。阳光很刺眼——但也只是刺眼而已。刺在身上,却只觉得软绵绵的,再也没有三伏天那火辣辣的炙痛感。
她的身侧,奶娘郭嬷抱了她的孩子,刚刚喂完奶,轻声呢喃着俚语小调,拍着他的脊背,似在哄他入睡。那孩子偏不是一个爱静的性情,左摇右晃,似是对这世界有无穷的兴趣,就是不肯乖乖睡着。
孩子“吭吭”两声,似乎要哭,郭嬷急的有些忙乱,花椰却只转过头,冷冷的看着他。孩子向她伸出手,似是无意的,花椰犹豫一下,还是将手递过去,教他拉住。孩子立即安静下来,将她的手指送入口中,一边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一边嚼吮着。
郭嬷讨好的冲她笑:“果然还是自己的母亲最亲呢。”花椰淡然道:“有一天他会跟你亲胜过与奴婢。”郭嬷连声推辞,脸上却洋溢的化不开的骄傲。
孩子终于慢慢熟睡,花椰起身,推门回屋,常胜王正与张淡香下棋,张淡香一直在输,连声娇嗔常胜王下手太狠,惹得常胜王得意的大笑不止,转头一看花椰进门,伸手向她道:“来,坐到寡人跟前。”
花椰应了一声,将热茶斟在杯中,端着跪坐在常胜王身侧。常胜王似是无意的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张淡香笑道:“孩子终于安静了?”花椰点头,张淡香道:“那孩子只要一会看不到你,便一直哭闹不休,奴家这个母亲的地位啊,在他心里甚么也不是。”花椰接口道:“溥儿还小,等他大些,便只会记得淡香姑娘,不会记得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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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胜王抚摸着花椰的脸颊,笑道:“也说不定他会认定郭嬷才是他母亲。”张淡香脸色微微一暗,悻悻然道:“反正奴家既不是生他之人,也不是哺育他之人。”
常胜王笑,起身走到她身侧,将抱在怀中,道:“唷,都做母亲的人了,还吃醋。”张淡香娇嗔道:“奴家哪敢?”知道任性也要有限度,努力打起精神。
花椰为二人收拾残局,将棋子诸一分开放入盒中,常胜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门外便有婆子传道:“禀王爷,叶侍卫求见。”常胜王道:“传。”便听门扉“吱呀”一声分开,叶无雨推门而入,拱手道:“王爷,常兄弟和蔺兄弟回来了。”
常胜王双眉一挑,道:“平安无恙吗?”叶无雨道:“自是无恙……”张淡香为常胜王举起罩衣,常胜王边穿边道:“走、走,带寡人去看看他们。”叶无雨趁他们二人穿衣的空档,向花椰凝视半晌。花椰自然明白,目光并不与他相触,却微微点头。叶无雨见她应允,难掩心中兴奋,喜上眉梢,待常胜王换好衣服,便急忙转身,头前领路,引他离去。
等常胜王出门,张淡香才长叹一声,一直保持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阴暗下来。花椰将她神情看在眼中,为她将热茶奉上,张淡香接过,花椰轻声道:“奴婢是在大约五岁之时,被卖入花府做了婢男的。”张淡香挑眉,花椰继续道:“奴婢自懂事之时起,便只记得自己是花家大小姐的贴身丫环。在那之前,奴婢生于何处,长于何处,父母是谁,姓甚名谁,全都一无印象。”
张淡香忽然明白她是在宽慰自己,心中一动,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有些想哭。
——生孩子生的要死的人不是她张淡香,是花椰。可是花椰对这个差别送掉自己性命的小东西连一天所有权也没有,这当母亲的权利便被自己夺去,她有甚么资格抱怨呢?她当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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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便见常无言与蔺无相二人跪在厅中央,听到声响,齐齐下拜道:“王爷……恕卑职回来晚了!”连连叩头。
常胜王嘴角抿起一抹嘲弄的窃笑,暗道果然是女人便都过不去美人关啊,伸手相掺道:“快起来罢,寡人不怪你们。”叶无雨却道:“好兄弟啊,你们这段时间是去了哪里?可教王爷担心死了。”
二人脸上显出迟疑的神色,蔺无相连连搔头,常无言道:“说来……说来只怕王爷不信,卑职……卑职等……不记得了。”
常胜王与叶无雨同时挑眉,常胜王道:“一点也记不得?”常、蔺二人只对以苦笑。常胜王亦苦笑,道:“也罢,回来就好。”摆一摆手,道:“寡人准你们告假十天,休养休养,再回来复工。”常、蔺二人齐声称谢,又再叩首,起身告退。
常胜王叹一声,暗道果然如那老道所说,这二人归来的时期,比自己晚整一个月。他心中一动,想起叶无雨以前提到的那些案例,转过身想问,却见叶无雨神色颇有异样,便一皱眉。
叶无雨立即察觉,低头拱手道:“卑职有罪!”
常胜王皱眉道:“你在想甚么?”叶无雨却没有立即回答,沉吟片刻,道:“卑职……卑职在想全国发生的失踪案件。”
这到是常胜王的想法不谋而合,常胜王点头道:“不错,寡人刚刚也想到这点。”又道:“反正风头也已经过去,近期你就可走一趟京城,去将失踪案件的卷宗核对一下,看看案情还有没有后续发展。”
叶无雨拱手道:“卑职领命。”转身而去。
一章男人之爱
等叶无雨返回住处,花椰早已在他房中等待。将门关好,叶无雨便拥着花椰滚到床榻之上。他早知道花椰身子已不打紧了,大概全是拜那桂圆所赐,花椰生子之后第二天便如常人一般——不,是比以往气色还好得多。二人如常般云_雨一翻,事了,花椰起床穿衣,叶无雨摸着她的纤腰忽尔叹息。
花椰转头看他,将眉一挑就当问话,叶无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答道:“王爷不说实话,他分明记得失踪之时自己去了何处,发生过甚么。”花椰回手轻抚他的鬓发,道:“王爷想是遇到了甚么难以启齿之事。”叶无雨沉吟,抬头看她:“椰子姑娘,你是否也是有甚么难言之隐,才不敢将真相告诉叶某?”
花椰的面颊如胭脂般娇嫩的粉色迅速退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苍白。叶无雨甚是后悔,正欲道歉,花椰轻声道:“奴婢害怕叶大人知道了会害怕。”
叶无雨皱眉道:“叶某没有这般胆小。”花椰轻声道:“其实……奴婢的母亲与叶大人只怕不是同类。或许王爷也是遇到了奴婢母亲的同族……”
叶无雨大吃一惊,翻身自床上坐直身子,骇然道:“不是……不是同类?”花椰不看他,自顾穿起衣衫,道:“叶大人请便,奴婢回去了。”说罢推门离去。叶无雨眼睁睁看她出门,伸了伸手,却不知该做何表示。
其实他早已料到,失踪的人经历大概与异族有关,但确怎么也没想到花椰的母亲也是其中之一,这才失了态。待他反应过来,暗自后悔不迭。——异族又怎样?不久之前,不也有个修炼了一千多年的妖精嫁给了一个凡人,不但给他生孩子,还开药店给他养家糊口,最终居然还是那个凡人背叛了妖,害那妖失去千年道行,被镇在一座塔下。——可见许多时候,凡人的面目比起妖更加可憎。
数日之后,叶无雨派向全国的线报便一一回报,果然,就近一两个月内,全国失踪人口已陆续返回当初失踪之地,但无一例外,全失了忆,完全想不起数年间自己到底去了哪里。有些失踪年份短的,虽不适应,但还可勉强继续生活。但也有失踪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的人,回到自己的住地连亲人都已不认识他,有些甚至早已家破人亡,这些人难以承受打击,或疯或傻,或自杀身亡。叶无雨将这些结果上报于常胜王,常胜王一边看,一边冷笑道:“告子有云:食色,性也。果不其然。”叶无雨听他话音,似是失踪人去的地方还有美男有关,正要发话,却听身侧一个有些沙哑的嗓音接口道:“我娘就时常说,美色、权利、武力、面子,是女人就贪爱这些东西。”
常胜王转身笑道:“你这个小精怪,又在发表惊人之语。”说话的当然是戴左儿,常胜王招她服侍本意是照顾花椰,现在花椰又手伤口早已痊愈,不必她再服侍,但戴左儿人力气颇大,性格单纯爽朗,做事风格往往与王府其它人不同,反而很对常胜王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