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德说:“有趣。”
何葭接着说:“其实这种概念起源于印度教。”
弗莱德说:“你对道教有研究吗?跟我说说道教。”
何葭跟他讲了老子的无为而治,天人合一,讲了那个著名的庄生梦蝶,在那个自由的梦里,我是蝴蝶还是蝴蝶是我?
弗莱德本来对于城北路不熟,跟何葭聊得忘乎所以,一会儿迷了路。何葭坐发现他们迷路的时候,他们已经兜了好几个圈子了。
弗莱德把车子靠在路边,非常耐心地打开地图,通过街道索引找到具体方位,然后说:“呵,高尚住宅区。你很有钱吗?”
何葭说:“我住在朋友家里。”
“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是,曾经是我继母。”
“天哪!你们绕过大半个地球,又相见了。”
“是。按照佛教的说法,这叫做有缘。”何葭笑着说,“我父亲和我,跟她在前世有某种牵连——多半是我父亲亏负她。”
弗莱德反问:“那么,我们今天都坐在一起说话,是不是也有某种神秘的牵连?”
何葭想了想,笑着回答:“应该是的。”
“那么是什么?仇人,情侣还是其他?” 弗莱德俏皮地接一句。
何葭不知道如何回答。还好车子到了家门口,她笑着说谢谢,然后下车。
弗莱德说:“等一等。”
何葭几乎一脚踩到雪堆里,连忙站住,回头问:“什么?”
弗莱德说:“晚安。节日快乐!”
何葭又笑:“晚安。节日快乐!”
阿青的父亲到多伦多跟妻儿团聚,阿青暂时搬到楼上,何葭住在地下室阿青的房间。她这样晚归,可以从侧门直接进入地下室,对楼上的人没有什么影响。
何葭渐渐明白为什么阿青喜欢住在地下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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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阿青(中)
新学期开始,何葭跟安妮选在一起的课不太多,难得碰到一起。有一天她们在一起逛街的时候安妮问何葭:“你最近发生什么事?”
何葭莫名其妙:“什么事?你指什么?”
安妮说:“刚才我们走出教学楼,我看到角落里似乎有个男孩在盯着你看,好似要找你说话的样子。”
何葭想了想,笑着摇头:“大约你眼花,或者你看错了。”
安妮也笑:“但愿如此。”
事实上安妮的观察力足够准确,她既没眼花,也没看错,是赵丰有几次守在何葭下课的教学楼外,想找她谈谈,因她身边有人而作罢。一天何葭跟安妮不同课,一个人走出教学楼,打算到一处食堂吃饭,迎面被赵丰拦住。
何葭被他吓得头发几乎竖起来。
赵丰说:“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何葭想绕过他:“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赵丰紧缠不放:“你一走了之,算怎么回事?”
何葭好笑,难道让她这个女人对他负责?他是她什么人?!
这时一个男孩的上海话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葭葭,哪能啦?”
何葭和赵丰都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阳光男孩背着一只大大的双肩背的书包冲过来,揽住何葭的肩膀,似护花使者一般把她揽过一边。何葭娇小的身子在他的臂弯里几乎没了踪影。
不是阿青却是谁?上海话中“葭葭”的发音跟“姐姐”的发音一模一样,他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很是暧昧。
赵丰不懂上海话,也不认识阿青,不知道阿青的“葭葭”里面模糊的含义,看看这个阳光男孩,脸色一下子变黑。
阿青故意用英语对何葭说:“如果有人一再骚扰你,你可以打电话报警,向法庭申请禁止令。”
纯正的北美口音,令赵丰顿时矮了一截。
阿青审时度势,觉得可能这个男人不懂粤语,否则他再给他来段纯正粤语,那就够他喝一壶了。
何葭这时问阿青:“吃饭了吗?”
阿青说:“没有,我来找你一起吃饭。”
说完搂着何葭往食堂走,一边在她耳边用上海话悄悄问:“伊拉是啥人?阿拉看他凶得来——”
何葭捶他一拳:“你个小鬼,还好碰到你,否则我今天断难脱身。”
阿青回头眼看离赵丰越来越远,笑着用普通话说:“姐,我扮演你男朋友够不够款?下次只要你需要,一声召唤,我保证把追在你身后的狂蜂浪蝶统统吓退。”说着他推开大门,松了何葭,让她先进。
何葭好笑:“你,你这张脸略嫌嫩点。”
阿青笑着说:“这个没办法了。装嫩容易,把你的粉借我抹抹,装老怎么装?”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37 阿青(下)
何葭笑不可抑:“阿青啊,原来我们觉得你憨厚老实,现在看起来好像人不可貌相。”
阿青回答:“在香港待的那几年,我被资本主义腐朽了。”
他们找位置坐下。何葭自带的三明治,只去买了一杯咖啡就着吃下。阿青买了一小盒披萨,一小碗汤回来。过一会儿,一个麦色皮肤,长头发烫成小卷的女孩,圆眼睛圆鼻子丰满的嘴巴,苗条丰满的身材,走过来把包放在阿青旁边,跟他用粤语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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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葭一句也没听懂。
阿青用英语介绍:“这是丽迪亚,在本地长大,只会说英语法语广东话,这是何葭,我姐姐,只能说英语沪语普通话。”
丽迪亚热情地用英语跟何葭寒暄几句,拿着钱包去给自己买餐。
何葭小声问阿青:“你女朋友吗?”
阿青避实就虚地问:“你看怎么样?”
何葭笑着说:“这个女孩的相貌很甜,中国人老外都会喜欢呢,我觉得你任重而道远。”
阿青说:“她真的很好,我们很谈得来。姐,你替我保密,别让我妈知道。”
何葭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
阿青耸耸肩:“一般两种情况我会告诉我妈——分手或者结婚。”
何葭惊奇:“你不要经过你爸妈同意就可以结婚吗?”
阿青比她还惊奇:“我结婚为什么要她同意?我通知她一声就不错了。”
何葭昏倒。难道这就是西方长大的孩子的观念,结婚不需要父母同意,先斩后奏?
丽迪亚端了一盒意大利面过来,就着一瓶果汁慢慢吃,一边用英语跟何葭跟阿青聊天。女孩子声音非常好听,细声细语却不乏爽快,没有扭捏之态,举手投足,尽显自然。
而且这边的女孩子跟国内的不一样,没有让男友去给自己买午饭,也没有让男友给自己付账,非常独立。
也许西方长大的女孩子都这么纯朴,虽然她们的打扮可能显得比较“另类”。
丽迪亚对何葭非常好奇,问她一些关于国内的政治话题,感觉误解的成分非常多。何葭看看阿青,阿青笑着用英语说:“我跟她解释过,她不相信。也许要带着她亲眼去看看她才能认识到自己是中了西方宣传的毒。”
丽迪亚耸耸肩,很真诚地笑了。她说他们才中了中国政府宣传的毒。
何葭也笑,虽然她不同意她的很多观点,可是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充满阳光的女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8 中文(上)
何葭开学后收到弗莱德的一封邮件,说自圣诞派对那晚一席谈话之后,他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愿意跟何葭学习中文并中国文化,问她愿不愿意周末两天,每天抽出两个钟头教他。他愿意付费。
何葭在学校的计算机房看到这封email,立刻回信说她认为学习语言重要的是经常性的操练,如果可能,把时间改为周三一次,周六一次比较好。
弗莱德立刻回信说要么就定在周三晚上,周六下午,他们可以尽快开始。
何葭抽出时间找些对外汉语教学的资料。 何葭在国内念书的时候,曾经读过一些对外汉语教学的文章,她决定结合单词先教拼音。
她晚上在周三晚上准时到弗莱德家,教一个小时拼音。弗莱德准备好茶水点心等着她。学完后聊半个小时,英语中夹着学过的中文单词,算是学以致用的实践操练,然后弗莱德开车送她回家。
星期六下午也如法炮制。
有时候聊得高兴,弗莱德会跟何葭再讨论宗教文化方面的问题,越谈越深入,越谈越投机,何葭发现甚至他们在某些政治问题上都能取得共识,思想上有惊人的一致。
她评价说:“弗莱德,你想当的脑筋开放。很多西方人,尤其是有种族优越感的西方人很顽固,拒绝接受跟自己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价值观。”
弗莱德说:“我研究过文化,当然不能是老顽固。”
渐渐地周六下午学习完成后,弗莱德请何葭出去吃饭。他带着她吃日本餐馆,意大利餐馆,希腊餐馆,法国餐馆,一边吃一边介绍各国菜肴特色。
何葭在国内工作的时候已经跟埃里克学习过西餐礼仪,做得不慌不忙,文雅有致,倒令弗莱德十分惊奇。
何葭很想学习阿青的女友丽迪亚,也自己付自己的那份餐费,可是菜单上那对她这个学生来说吓人的价钱,又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谁让他带我来,并且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呢!”她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看着弗莱德用信用卡付账。
谁说西方男女出来吃饭都是AA制?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微笑着替女孩埋单吗?
何葭不是本地长大的西化的中国女孩,她是一个地道的中国女孩,一个上海来的中国南方女孩。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38 中文(中)
这样学着中文吃着饭,聊天的内容自然而然信马由缰地跑。弗莱德问何葭喜欢什么运动,何葭看看外面不化的冰雪,心想这样的气候还能有什么运动?
她斟酌着说:“我喜欢游泳,网球。”
冰天雪地中似乎网球无法进行,游泳,各社区中心几乎都有室内温水游泳池,只是弗莱德这人有些洁癖,不喜欢漂白粉的味道,只喜欢在天然水中游泳,比如海边或者湖边。
他问她会不会滑冰。何葭只在姑妈家跟着沈远征溜过旱冰,几乎摔得鼻青脸肿,对这种运动产生一种非常恐惧的抗拒心理。
想到沈远征,她心底如湖面划起一道波痕,复又归于无声的平静。
何葭摇头如摇拨浪鼓。
弗莱德笑问原因,何葭说小时候溜旱冰摔过跤,再也不想碰类似的运动。
他笑了,嘴角的皱纹咧开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何葭说:“在中国,还有一项运动比较流行,不知道加拿大人玩不玩。”
弗莱德连忙问是什么。
何葭笑着说:“羽毛球。这个运动对场地的要求比较简单,在家门口的小路上,横一辆自行车做分割线即可玩,非常方便,所以很普及。”
何葭很随意的几句话,没想到弗莱德回去很认真地做了功课,给他找到一家社区中心有羽毛球项目,在周六下午两点钟,要早过去排队。
他邀请何葭打羽毛球,打完球再一起去吃饭。
弗莱德到加拿大著名的工具运动家居商店Canadian Tire去买了球拍和球,星期六接何葭去打羽毛球。在此之前,他妹妹带着孩子到他家玩,看见他买的一对羽毛球拍,说:“你怎么玩这个?这种运动并不流行。”
弗莱德笑着回答:“谢谢你提醒。我运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赶时髦。”
弗莱德的妹妹耸耸肩。
约定的时间,他把车子停在陈珊家前面一个街口,何葭走出来上他的车。
开车到了那个社区中心,何葭才知道这个室内运动馆是个多功能的运动馆,很多器材设施隐藏在馆内的庞大壁柜里,带着轮子,使用时只需推出来固定,就随着需求变成篮球馆,排球馆或者羽毛球馆。
加拿大人真是在全民健身方面和节省经费之间动尽脑筋。小小的一笔几块钱的场地使用费人人都消费得起,相对于他们的收入来讲微乎其微。
何葭原以为自己羽毛球比弗莱德打得好。但是体力到底不行,一个小时下来,已经腿软手酸。她坐在边上一边喝水一边喘气。弗莱德从包里取出一块大毛巾递给她擦汗。他们换了衣服去停车场。
运动之后,何葭的脸红如苹果。弗莱德为她把座位放低,她躺在上面闭目养神。一会儿睁开眼问:“为什么不开车。”
弗莱德凝视她:“我想做一件事,可是不敢做。”
何葭没出声。他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然后俯下身来,吻住她的嘴,湿润而温柔。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38 中文(下)
何葭脑中一霎那地缺氧,一片空白。他的舌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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