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祝你好运,探索者,”她点头回答,“如果你还赶得及的话,见到那对混蛋时替我向他们问候。”
德·玛里尼坐在他那奇特的交通工具里。他简单地指了指那座遥远的火山,说了声“到那儿去”。在像时钟飞船这样的机器里,一切都是完美有效的——只要能看见目标,就几乎能立刻到达那儿。当第三次黑色的烟从那座山的古老通道中升起时,他到达了那儿,盘旋着停在了火山上方,而下面的烟雾一阵阵冲上来,围住了时钟飞船,继而飘向空中。
现在他明白这座死火山的腹地究竟藏着什么了。
“上次我来到梦谷时,”他对莫利恩说,“我猜泰特斯·克娄陷入和何罗及埃尔丁同样的处境。他和蒂安妮娅在被喂入那些伟大老大神用来制造人类最可怕噩梦的恐怖引擎之前,要受到尼阿索特普的刑罚。这座火山,以前必定是一座活火山,而现在成了这类引擎的废气排放通道。这些罪恶的黑烟使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一点。上次它还是在地下的一个深坑中——一个怪异的地下洞||穴,几乎没有任何梦幻者到过那儿;这次它到这儿的地面上来了。烟雾被伪装成这座长期休眠火山偶尔释放的余烬。”
“还有我们刚才看见的奇怪月食?”莫利恩兴奋起来了。
“难道阿塔尔也通知了尼阿索特普那个伟大信使?”
德·玛里尼点了点头。“大老神通晓传心术,他们打算再次人侵人类的梦幻,为发起征服伊利西亚的暴动做准备。何罗和埃尔丁是特殊的重要梦幻者,克突尔胡会通过尼阿索特普,从他们身上尽可能地了解有关东西,然后把他们绞成肉浆,送入那些噩梦机器里。看!”
通过时钟飞船中具有放大功能的扫描器往外看,只见山西面的斜坡突然被一个蠕动着的阴暗雾状物盖住了,而那个雾状体伸出触角,缠绕着,把自己拖进朝西的那条早已熄灭、几乎被熔岩阻塞的坑道。“这是尼阿索特普的千种异形中的一种。”德·玛里尼焦躁地说,“他不会无缘无故前来,我们应该还有时间。”
接着,这个探索者立刻毫不迟疑地将时钟飞船向烟囱通道底部垂直地降落下去,只见下面越来越黑暗,剥蚀的熔岩墙壁飞速地向上掠去,黎明的晨光在高高的顶上越退越远,只剩下一线窄窄的白光。
“你们还在等什么?”埃尔丁朝着一整列长着宽嘴脸的人面兽咆哮道。后者正斜眼瞥着何罗。“快来,劈呀!或者最好让我从十字架上下来,给我柄剑,我劈给你们看——只是不要绳子,哈哈!莱恩高原的卑劣子孙们——你们的父亲们在月光下的污泥中繁衍生育,你们的母亲们同所有的四足兽|交媾!你们没出生前就已经够脏的了。你们死的时候——你们全都不得好死,如果世上还有什么正义公理的话——甚至祖拉也不愿欢迎你们这类畜牲去查尼尔花园,我见过更英俊的黑夜兽!”
“英俊得多。”何罗赞同说。他似乎相对平静些,但对埃尔丁情绪激昂的讥骂也不无得意,“它们根本没长脸。”
他们的话对那些人面兽毫无作用,但是面对他们站在坑的另一边的盖吉却粗鲁地走了过来,站在边缘的莱恩类急忙让过一边。何罗和埃尔丁曾经在那艘黑船刚把他们带到这儿时见过盖吉,那时他没有愚弄他们,现在他们也不打算这么干。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红色丝绸长袍——因为在这火山上的深处他再也没有必要伪装自己——看起来他简直毫无人形,就像埃尔丁曾说过的:“只有疯子才能梦到那种形状的怪物!”
在长袍颤动着的褶折的半遮半掩下,盖吉实际上是个长着鳞片的白色异物:貌似癫蛤螟,然而却不失强壮,在一定限度内随心所欲地伸缩他的软骨身体;没有长眼睛,但他的视力显而易见却很好,一声迟钝的响鼻打过后,一对球状体上长出了两条发颤的粉红色触角,用来估计形势;现在这个东西的头冠又缩回去了,出现了两个宽宽的眼洞。粉红的触角的功能可能类似于眼睛,但是肯定不能发声。盖吉的一个爪子里握着一根嘀嘀响的毒笛,这是他用于交流的工具。在他演奏或“说话”时由一个有角兽作翻译,那个翻译长着比其他有角兽更肿大的角,地位也更高。
“探索者们,”他开始翻译了,其他弟兄们则围在四周,眼光中不无嫉妒之色,‘你们,梦幻者何罗和漫游者埃尔丁,盖吉希望你们明白,你们是这儿特别的贵宾。尼阿索特普亲自来看望你们,甚至这个色姆——盖吉的伟大信使也被请来伺候你们,怎么样,你们难道不感动吗?“
“我要向尼阿索特普呕吐,”埃尔丁喊道,“如果他闻起来或看起来有盖吉一半的恶心,我要向他吐两次!甚至何罗也会向他吐的,尽管他不像我这样容易犯恶心。”
“简而言之,”何罗补充道,“我们无所谓。”
露着爪趾的那个翻译把他们的话通报给盖吉。盖吉的形体立刻开始快速地收缩、膨胀和颤动,这被探索者们理解成为他怒火中烧的表现,在他还没来得及恢复常态,突然——“无所谓?”一个新的声音加了进来,所有的头都转向了朝西的那条岩熔通道,从那儿涌进来一个难看的雾状体,舔起来味道也许像酸牛奶一样,但整体内部跳动着生命的脉搏。这个嗓音——是个年轻的嗓音,语调轻快而甜美,如此柔和,以至于几乎能催人入眠——从那团像是有知觉的雾状体中发出。当莱恩类退回到东边和北边的坑道时,那团雾慢慢地变厚了——或者是到了一个固定的点上被吸到了一起,变成了——尼阿索特普的形体!
尼阿索特普高高瘦瘦的,被一层金灿灿的衣服包着,戴着发光的冠冕,随着雾越积越多,尼阿索特普的形体也越来越清晰,他是(或者看起来是)一个男人,有一张宛如古代克姆王国年轻法老一样的骄傲脸——但是他的眼睛是属于那些黑夜之神的,充满了倦意,冷漠无情和辛辣幽默。
“探索者们,”他向前走了一两步,使得盖吉也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些,“你们无所谓……”他脸上浮现出可怕的笑容,“但你们不久就会改变态度的,相信我。”
埃尔丁一时语塞。他被绑在十字架上,头部恰与中央洞||穴的地板齐平,想说些什么,但话语仿佛在他嗓子眼里噎住了一样。从这位邪恶的新来者到来的方式看,他必定比盖吉和他的角兽们更为可怕。埃尔丁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何罗先前未曾大喊大叫,他的精神相对还比较清醒,此刻挺身而出了。
“不管你是谁或什么。尼阿索特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们这样感兴趣,但把我们挂在这儿你什么也得不到。把我们从十字架上放下来,或许咱们还能谈谈——”
“安静!”法老嘘道,他如漆的眉毛由于发怒而扬起来了,盖吉和他的海盗们退得更远;尼阿索特普走到了坑边,目光如炬,瞪着两个孤立无援的梦幻者:“你竟敢同我讨价还价!我是克突尔胡的首领,有着约哥·索苏斯的炽烈思想,用御风而行者伊萨夸的舌头说话,通晓在全世界呼啸的风的所有密语2 我是伊比。慈特尔,阿特拉奇一那查,马屁精扎特何瓜,尼奥格特哈和沙迪一美尔!我的头脑就是他们的头脑,运行的是他们的思维,我是尼阿索特普,蠕动的混乱!”
现在埃尔丁能够说话了,尽管声音有点嘶哑:“说得好,”他点头表示赞赏,“也许是有点戏剧性。但——”
“住口!”尼阿索特普咆哮道,周围更安静了,“保持安静,你们也许还能活得稍微长久些;恐怖引擎很快就会把你们吞没,你们的肉体将被压得粉碎,受惊的灵魂将被送去使做梦的人们从恐怖中惊醒,并且使他们永远受惊,疯狂下去——或者你愿意毫不费事地立刻就下到噩梦之坑去?你们和我谈话的时间越长,你们就能活得越久。一旦停下来——”
“做个了结吧!”何罗脱口而出,“如果要我们死,现在就动手吧,总比吊在这儿和噩梦之源浪费时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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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了结?”法老的身躯明显后退了些,但是他继续怪异地笑着,想以此掩饰他的迷惑;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又变得冰冷无情了,“这真是你想要的吗?但是这虽然意味着选择,事实上你毫无选择权。”
探索者们已经意识到最严重的后果了:实际上没什么能够抵挡得住尼阿索特普,因为他声称他通过传心术,集老大神们的能量于一身,读解人类的思想就像人类看打开的书一样容易。一种悄悄袭来的麻木感侵人他们的脑子,一种仿佛属于外空的冰冻状态征服了他们犹豫的思维,尼阿索特普知道已经可以开始询问了。
“梦幻者们,你们依照梦谷中的方式成了博学之士,并且很快又成了传奇人物,至少,我把你们送进噩梦的磨齿轮中,把你们磨成肉浆的时候,能赋予你们传奇色彩。但是你们曾和老笨蛋阿塔尔交谈过,而他事实上并非笨蛋,他曾陪着受三重诅咒的库兰斯吃饭。闲谈,甚至和兰道夫·卡特等亲自交流过。你们被梦谷中的最高等级所接受,并负责鉴别较低层次成员的资质。正是你们的荣誉,你们的天才注定了你们的命运;现在有太多的梦幻者控制着人类的潜意识,这妨碍了老大神们的计划,尤其在现在这段时期。这就是为什么我什么时候不与你们说话了,你们都必须停止……”
“啊,但是库兰斯、卡特和阿塔尔已经学会对我封闭他们的思想——对我们——然而你们的脑子还是像打开的房间一样!你们不会拒绝我进人的。现在你们知道:恒星基本上没问题;老大神们将要来占有他们应得的那些东西:在梦谷,清醒世界,所有不同时空的世界,以及所有在地层或地层下的无限空间里的东西。当克突尔胡来临时,这些世界将解体成一片混乱,但如今还剩下唯一的障碍,他们始终必须攻克的目标:发现和摧毁伊利西亚。”
“然而通往伊利西亚的道路是隐藏着的,那些所谓的‘元老之神’藏在那儿,躲避克突尔胡的怒火,而克突尔胡发誓要向他们复仇,令他们万劫不复。但是你们两个最近来自清醒世界,原来是凡人,或许知道伊利西亚的某些秘密,知道寻找”元老之神“的道路,也许你们还令人难以置信地知道些伟大克突尔胡的消息,他至今尚未出现。我还得到可靠情报,甚至连‘一’也到梦谷寻找你们,他也想找到伊利西亚。或许他已经找过你们,并从你们这儿得到了什么消息?我也会从你们身上得到一切秘密的——如果你们知道任何秘密的话——所以我现在命令你们——打开你们的头脑,让我看到里面的全部思维厂两根雾状的卷须从尼阿索特普的黑眼睛中伸出来,蠕动着穿过空气,像鳗鱼一样紧紧地缠住了探索者们的前额,而后者绝望地做着精神上的最后挣扎,竭力保住思维。他们的大脑在尼阿索特普的“检查”下,就像洋葱一样被一层层地剥落下来——但是这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尼阿索特普“检查”探索者们的精彩场面,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儿,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时钟飞船从中央通道中一点一点地慢慢降落下来。直到德·玛里尼从扩音器中传出的声音在狭窄的洞||穴中嗡嗡响起,角兽们、盖吉、尼阿索特普和探索者们才一起注意到它。
“我就是你在我的‘一’么,尼阿索特普?如果是的话,有话何不直接跟我说?这些探索者对我一无所知。”
所有的眼睛都朝上了;当他们发现了那个静静盘旋着的时钟飞船时,所有在场的人立刻几乎同时惊呼了起来,但是德·玛里尼以前已遭遇过尼阿索特普,深知其中的危险;他现在是占了上风,但必须小心谨慎、防止丧失优势。
“你!”法老的声音嘶哑,“你,探索者德·玛里尼!”
“我们又见面了,”德·玛里尼说。他摁下了时钟飞船中的武器按钮。一束铅笔般粗细的神奇光芒从时钟飞船的转盘中“咝咝‘地扫射下来,驱散了浓重的阴影,令那些僵立着的人面兽自惭形秽,光柱切断了搜索者和尼阿索特普之间的雾触须,使某种联系被割断了,不仅如此,这种割裂在多重时空世界中都引起了巨大震动。
在约哥·索苏斯封闭的空间中,当他正通过传心术感知埃尔丁温热、清洁的呼吸时,突然觉得一阵混乱和晕眩;在茹赖,当克突尔胡正梦想着统一和征服时,他可怕的触角突然一阵阵痉挛,挥舞起来,把周围几名类似水栖类的卫兵击成肉浆,不过他们立刻又恢复了原形并迅速后退了;沙迪美尔在地幔下抽搐着,接着飞速地潜人了岩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