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素天心静心坐在石床上修炼。
不远处,枯树妖正在和黑老魔对饮。黑老魔埋了千年的佳酿“鬼见愁”,素天心闻着一点点酒气,都觉得道心不稳,也就他二人敢这么牛饮海喝。
喝着喝着,两人就又从拌嘴变成了斗嘴,最后开始扯着嗓子对吼,全无高人风度。
素天心眼都没抬,自顾自打坐。
不久,两人又哥俩好地勾肩搭背说说笑笑了。
素天心这才微微抬眼,笼在广袖里的手中暗暗扣着一颗黄色的丹丸,手指飞转掐诀,捏碎丹丸。
黑老魔似有所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见素天心本分地闭目盘身打坐,才转回了头。
洞窟甬道里,素天心倏地现身,脸色发白。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转身飞快地往洞中黑潭跑去。
那边以黄虚丹配合分影术施展塑造出来的替身,怕是撑不了多久。一旦被黑老魔发现,她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素天心依着自己先前记下来的岔道赶去,走了一半以后,却发现与自己先前走过的路全然不同。素天心暗道果真没这么简单。
一思量,她又退回熟悉的洞口。左右一番辨认后,她找准一个方向,开始数着脚步走起来,这边走两步,那边走两步,即使撞墙也不回头。这是个笨办法,但它无疑是最管用的。
七弯八绕以后,黑潭近在眼前。素天心庆幸自己多准备了一手。
“小鲍……小鲍……”素天心看着水面上模糊不清的身影,压低了嗓子叫唤。
可惜鲍轻棠依旧双目紧闭地漂浮着,全无转醒的模样。
“萧师兄……”
“姜河……”
……
素天心轮番叫唤了一遍,却毫无作用。
时间不多,她心里焦急。先前不敢妄用灵力,怕被发现,可是再拖下去,谁都逃不了。素天心一咬牙,冒着被发觉的危险,化灵力为爪,想要直接把他们抓取过来。
谁料,水潭上升起一层黑色光牢,她的法术瞬间被破。
素天心被逼得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幸好动静不是很大。
素天心不甘心,拂袖往水面上飞去。那层原本淡去的黑牢再次出现,直接把素天心弹回岸上。
“噗——”素天心不在意地伸手抹去咳出的血,心中发紧,这光牢不是好相与的。
她无法,只能再试,却毫无进展。时间紧迫,她也不耐吃药疗伤,只含了一颗草草吞下。几番下来,精疲力竭。
倒是她一直挂在腰间的兽牌此时传来一阵动静。看着正探着头往外面扭的青铜暗行蝰,素天心头大如斗。
“嘶嘶,回去!”素天心喝道。
嘶嘶小蛇坚持不懈地往外挤,等把整个身子都扭出来以后,亲昵地蹭了蹭素天心的手背,然后滑到地上,往黑潭游移过去。
素天心大惊,黑潭光牢非同小可,忙要把它抓回来,却晚了一步。
想象中的惨景却也并未发生。
只见小蛇软着身子牢牢地附在光牢上,张着嘴一口一口地啃在光壁上。不多时,一个小洞就成型了。
小蛇回头看了素天心一眼,素天心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蛇刺溜一声便滑进了光牢里,朝着那些人影游去。
借着水的浮力,小蛇千辛万苦连拖带拽地终于把人都给顶了过来。
素天心看着一行人有醒转的迹象,大喜,却发现原本还累得瘫在岸边的嘶嘶小蛇不见了踪影。
素天心四处找过都没看见。看着幽深得不起波澜的黑潭,她心里发急。
“师姐。”一旁,鲍轻棠悠悠转醒,虚弱地唤了她一身。
旁边,其他人也相继醒转,正迷茫地四处打量。
身后,阴森森的喑哑的声音响起:“你在这边做什么?”
57一朝顿悟
身后;阴森森的喑哑的声音响起:“你在这边做什么?”
素天心猛地转身;看着身后阴影里一步一步迈出的黑色身影,一张惨白没有五官的脸在黑潭水波粼粼的反光里显得狰狞可怖。
素天心身子僵直,一股寒气自心底慢慢扩散。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黑老魔身后。
“死木头喝醉了;没个百年是醒不过来的。”黑老魔阴恻恻地笑道;言下之意是没人可以救得了你。
素天心却是舒了口气。枯树妖于她有恩;她心中对它亦是敬仰万分。如非无奈;她不会做出这种近同利用背叛的事。
此时听到黑老魔这番话;素天心意外地镇定了下来。她自认为自己的布局由始至终毫无破绽。之前黑老魔与枯树妖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她也没出手,就是因为担心黑老魔对她还有所怀疑;在引她入局。反而在黑老魔酒劲过去,警惕性最高的时候小心动手;可没想到黑老魔还是这么快就追上来的。
按理说,以太上门的黄虚丹配上分影术,即使黑老魔修为高出她许多,也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拾出破绽,追身上来,除非……
“前辈从来没有信过我?”素天心开口问道,不过心里已有了答案。
果然,黑老魔阴阴一笑,说:“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
素天心视线扫过身后已经恢复过来的众人,见他们一脸心有余悸,脸色煞白警惕着的模样,心里叹气,脸上依旧淡淡地说:“前辈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你说呢?”
……
素天心静静地盘腿坐在岸边,双目微闭,不动如山。
一旁,唐纤纤靠在江景白肩上,轻轻啜泣着,脸上还残留着重伤初愈的娇弱,我见犹怜。江景白面瘫的冰山脸上偶尔闪过一丝尴尬,视线不着痕迹地瞥过萧逸。萧逸负手而立,神色淡淡地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潭,无悲无喜。再不远处,姜鲍乌三人与叶晟明等其余四宗翘楚聚在一起,商讨脱身之策。只是看着乌云姗越来越冰冷的神情,以及众人之间从商议到争辩再到冷眼相对,火药味愈发浓重的氛围,就知道事情并不顺利,反而内部分歧隔阂在无限扩大。
鲍轻棠淡淡地退出人群,走到素天心身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师姐,对不起。”
素天心睁眼,抬头看向低着头一脸做错事的表情,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的鲍轻棠。好一会儿,直到鲍轻棠手足无措地看向她时,素天心轻轻一笑,说:“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鲍轻棠一急,云淡风轻的神情瞬间破裂,他忙要解释,却听素天心继续道:“你也不需要跟任何人说对不起。做任何事之前,问问你的本心,它是道么?是,那就不要有任何怀疑。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做呢?我心,有道足矣;我道,身外无物。”
说完,素天心重又闭上了眼。这是崔老当年临走之时告诫她的,可她却一直陷于红尘七情中不得超脱。她一度质疑,自己如今这般修炼,真的是为了共天地长生,齐物逍遥么?还是至始至终,它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执念。不能舍,舍不得。为着肩上的重担,她一路坚持着。
可是,今天对着鲍轻棠重又说出这番话时,素天心恍然大悟。
什么是道?她记得这个问题当年崔老也问过她。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崔老取笑她无知,却没告诉她什么是道。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直有人逼问她什么是道,她想到了天君大人的声音以后失声尖叫。只是,这个梦却在隔日醒来以后被她忘却了。她依旧不知道什么是道,却浑浑噩噩地执着追求着。
崔老为何笑而不语?当那个意味深长的梦此时复又被响起,她恍然悟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道。
道,并非一成不变。它因人而异,却皆为道。每个人所感悟到的道可能相去甚远,但不可否认,它们都是天道的一种。天道不是无情道,而素天心的道就是她那不能抛却的俗世情感。她不冷清、不嗜杀;她不悲天悯人、没有济世为怀之心;她行事率性而为,向来顺从本心;她结善恶缘,得因果循环。大道直指本心,她的道,是她至今仍保持着的于人世间存有的一份纯善之心。她的道,是情。
就如当年普生寺的五苦大师,一代高僧,却于巅峰之年,自破佛门清规戒律,弃五荤三厌,自甘堕落俗世,嬉戏红尘。多少人可惜,多少人不屑,而他依然固我。金刚努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而五苦大师所修的正是佛之慈悲道。若要普度众生,不知众生嗔欲疾苦,如何渡?
素天心此时一番体悟,只觉豁然开朗,而她原本不久前才刚刚提升的修为再次暴涨。素天心连忙宁心守静,按着枯树妖当初的指导运转自己周身的元气,化为己用,于丹田道基慢慢沉积。
原本矜持傲娇的元气,此时却变得豪放而大度,源源不断的涌入素天心体内。筑基三层中期、筑基三层巅峰……筑基中期,筑基四层初期、筑基四层中期、筑基四层巅峰……筑基五层、筑基六层……
当修为只差筑基七层临门一脚,元气才渐渐耗尽。素天心依旧闭着眼运行大周天,稳固修为。
“一朝顿悟堪比百年修行,古人诚不欺我。”素天心暗暗感慨。
而鲍轻棠自听素天心一番话以后,心中若有所悟,却隐隐约约,不得其门。
而一旁提着心一直关注此处的姜河,也放宽了心。丹田道基上正晃悠着的小红苗如有所感,镇定地拍了拍姜河,好似在说:“我就说嘛。”
萧逸转过身,惊愕地看了一眼素天心,然后笑了。
江景白身子一僵,不过正心里不屑暗笑的唐纤纤并没有察觉到。她低着头勾着嘴角,心中不屑:“身外无物?没有身外之物,何以成大道?修真界不就是当初的长乐坊,谁有钱谁有权谁就是大爷,只不过修真界看的是宝物修为罢了。”
这边众人心思各异,那边商议无果的五大宗众人终于达到极致。
一个的身着紫黑相间道袍脾气暴躁的太上门丹修不顾周围师兄弟的劝阻,一拍腰间丹葫,手中扣住一把红莲精火丹,指尖连弹。在周围人或皱眉或焦急或暗笑神情不一中,红莲精火丹触碰到了笼在他们头顶的那张巨大黑色光牢。
然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光牢上黑气涌动,那还没来得及喷吐红炎的红莲精火丹,直接化为一阵黑烟,容于光牢之中。
一旁身着蓝粉道袍的合欢宗男女修士一个对视,而后心有灵犀地同时出手。两人施展的法术一水一火,在空中突然碰撞,水火相遇爆裂,强烈的冲击波直袭光牢,却被黑气瞬间凝成的利爪轻而易举地抓住,一捏即碎。
这般情况下,众人不好再坐山观虎斗,法术法器灵兽花样百出,空中五光十色闪烁,最终却消弭于无形。果真应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说法。
众人颓丧,歇下阵势。先前第一个出手的太上门丹修看着还静心安坐、纹丝不动的素天心,义愤难消,粗着嗓门朝素天心吼道:“你怎么不动手?”虽然他不觉得素天心出手有什么增益,但众人都在为逃生努力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好像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人,确实容易让人愤怒异常,而这个人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众人视线全部移到此处。
鲍轻棠不动声色地走到素天心身前,神色前所未有的冰冷,“郭子涛,你别忘了先前是谁救的你?”
郭子涛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着周围有人不怀好意的笑,脸上哄的一声火辣辣的,随即扯大了嗓子强辩道:“救我?哪里救了我!还不是被关在这里,还不如先前那样昏迷不醒呢。”
“郭子涛,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一旁,姜河冷着脸笑道。
“姜河,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敢这么说我,老子让你吃炎爆丹。”说着,手中扣了一枚红色的丹丸就要往姜河掷去。
却不料一把剑先他之前指在他的眉心,握剑的手瘦可见骨,握剑的人形销骨立。
乌云姗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漠,冷声说:“我天门宫的人也是你能动的。”声音平静,却让人寒到骨子里去。
郭子涛一抖,再不敢猖狂。
不过事情涉及门派颜面,即使五大宗表面上和和气气,此时也由不得再退步。一位太上门金丹长老黑着脸,怒道:“你天门宫莫要猖狂!”一阵威压瞬间铺散开来,却去势一滞。
“我天门宫猖不猖狂还轮不到你来说。”江景白站在那里,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
叶晟明想上前劝阻,却被老祖门下的金丹弟子截住了。那人不动声色地对他摇了摇头。即使知道于清睿与素天心有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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