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那会儿。据说院长当年反对过二人的交往,但这位小姐对其父摆出了非卿不嫁的姿态,使得这位爱女心切的大人物不得不妥协。在这件事之後,邱景岳转了院长的博士,不再做廖敏轩的课题,据说实验数据都一起兜走了,而廖敏轩第二年又没有分配到招生指标,他的课题就这麽停滞了一年半,他一怒之下受了澳门某医院的邀请,同时请人在别的实验室帮忙做课题,坎坷地完成了那个基金的任务。
那年七月的肝胆病论坛与上一届隔了三年,有可能就此成为绝唱。留校不久的几个低年资博士带领研究生做会务工作,邱景岳被委任的是全权负责接待事宜,季师益则被要求布置会场和处理来宾幻灯片翻译。於是他在病房的工作在会议前两天就停止了。季师益和宾馆及药厂的工作人员联系器材,进行场馆布置,把幻灯片分配给各个研究生翻译。邱景岳则在会议前好几天就消失了,听说是先後带领来自美国和日本的专家四处出游。
会议前一天晚上,季师益在场馆进行了最後确认。在季师益接下这个任务时,科里的秘书小樊好心提醒他:去年的一场规模不大的会议幻灯投影仪没经过确认,正式开场时不能使用,耽误了来宾半个小时的演讲,负责的那位博士被冠上办事不力的罪名,申报博士启动基金以失败告终。
虽然不知道申报基金的失败和被认为办事不力到底有无关系,季师益对此事不敢怠慢。确认过之後已经晚上十点了。由於次日一早就要陪同来宾进餐,秘书提前帮会务组的负责医生开了房间。从会场走出时热风袭来,七月广州特有的闷重到了夜里也不曾消散。季师益解开有领T恤的上面两颗纽扣,往酒店方向走过去。
从电梯上了四楼,周芳来了电话。
“干嘛呢,怎麽不给我打电话呀?”妻子的声音带著薄嗔。
“刚办完事儿,正想给你打。怎麽,无聊吗?”
“可不是吗?我看了一晚上电视,等你打来呢。”
“看电视没空等我吧。”季师益笑了。
长长的走廊铺著红色的地毯,412,应该是412没错。季师益掏出门卡,打开门。屋里里亮著灯。他说著电话,没太在意,认为是打开了门灯自然就亮了。
“看什麽电视?”
“破案的,看得我好怕。”
“有什麽好怕,都是假的。我先洗个澡,太热了,一会儿跟你聊。”季师益走到床边,注意到沙发上有黑色的手提包,估摸可能是白天秘书放这儿的会议资料,歪著头夹著电话,一边脱下了长裤,一边对周芳说。
“你好敷衍哦。是不是真开会呀?”
季师益一愣,笑了出来:“那呢?我还能干嘛?”
()
“能干的事儿多著啦。”周芳闷闷不乐。
“你疑心太重了。”季师益继续笑,“明天有空带你过来看看是不是真开会。”
“谁疑心重啊?人都说外科医生不可靠的。你可别骗我啊。”
“好啦,傻妞儿。别胡思乱想,快睡吧。我去洗个澡再给你电话。”
“一定要打来哦。”
“嗯。”
季师益脱下上衣,脱了内裤,推开浴室的门,愣在了那儿。
邱景岳正拿著浴巾擦身子,背对著他。之所以知道是他,全赖邱景岳面前巨大的镜子。而从镜子中看见季师益的邱景岳也愣住了。
“邱师兄?对不起。”季师益道著歉,就要往外走,“我没注意到房间里有人。”
“啊,没什麽,我也不知道这个房间还安排了人,要洗澡是吗?我好了,马上就出去。”邱景岳拿过一旁的白色浴袍披上。
可能因为刚洗了澡,又用毛巾擦了头,邱景岳的头发有些凌乱,脸显得特别干净。浴巾系得匆忙,从脖子往下到胸前露出了大半。季师益看著这样的邱景岳从身边走过,并替他关上门。
季师益的澡洗了半个小时。往常冲凉很随便,一般只用十来分锺。那天可能是太热了,他开了凉水冲了半天。事实上屋子里开了空调,後来他才觉得其实有些凉爽。
他不认为他没办法面对这个所谓“前途被毁”、“品行恶劣”的师兄。只是可能这类传闻多少令当事人都有些尴尬,尽管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他又想起任唐形容过自己的一句话,看似什麽都不介意,其实有时会在意莫名其妙的地方。
季师益披上浴袍出去了,邱景岳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对著笔记本不知在干什麽。看见季师益出来,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就很像去年夏天那天的那种,外眦上挑的地方变得分明,整个脸生出光辉的那种笑。
“小樊没告诉我你也过来住,真不好意思,我洗澡的时候没关上门。”邱景岳笑著说。
“是我不好,太大意了。都看到公文包还以为是小樊放这儿的。”
中午秘书在这个房间休息过,并且说了晚上就不过来了。
“不是美女的裸体实在太可惜了。”邱景岳说。
“帅哥的也凑合。”
笑了会儿,季师益给邱景岳递了支香烟。
他含香烟的时候是用嘴唇轻轻夹住过滤嘴的,他的嘴唇颜色不浅,按他以前实习时内科教授的看法,他的血色素肯定在13g以上。也许是洗了澡,比平时还要红些。轮廓分明,形状很不错。从嘴唇往上看,鼻梁挺直,眼角内眦比较深,往外出去的上睑双眼皮很深,眼角是向上稍挑的,上睑比较薄,低头点火的时候可以看见睫毛,长度适中,但很密。点完火之後眼皮抬了起来,有些惊讶地看著师弟:“怎麽了,脸没洗干净吗?”说著用手捋了一下前额,拨开了一些头发,露出眉毛。
季师益觉得他没见过天然长得这麽干净清晰的眉毛。没有杂毛,颜色比较深。眉形看起来有些平,但并不显得凶。
“不,洗得很干净。”季师益自己拿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在找打火机的时候邱景岳帮他点了火。
抽烟的时候邱景岳合上了电脑,季师益说:“没事,师兄您做您的事。”
“累了,想休息会儿。”邱景岳拿过电视的遥控器,问他要不要看电视。
“您喜欢。”
他的浴袍仍然没有系好,从脖子到胸口依然露出了一大片。他打开了电视,问季师益想看什麽。季师益说都可以,於是邱景岳把电视从第一个频道调到最後一个频道,在那期间,季师益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了会儿,起来找水喝。
白天的时候在桌上放了两瓶瓶装的大约300ml的矿泉水,在电视的那边。季师益走过去却发现已经没有了。邱景岳问他找什麽。他说本来想喝水,但没有就算了。
邱景岳俯身从地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从中找出一支水,对季师益说:“我喝过的,没关系吧?”
季师益走到他面前,接过水。那是一瓶600ml的水,喝了一半。
“今天下午刚开的。”
“那我不客气了。”
季师益喝过之後把瓶子放在桌面上,邱景岳说空调房里待久了就是有点儿渴。拿过那瓶水,打开盖子,放在了嘴唇边。上唇贴在瓶口沿,下唇贴在瓶口外圈,水进的时候,稍微收缩了一下上下唇,可能喝得急了,有些从嘴角渗出来,他用手背擦了擦。
季师益转头看电视,放的是国家地理频道。看了一会儿沙漠熔岩之类的场景,也不知道电视说了什麽。那个时候季师益的电话响了。
他到床头柜上拿了自己的电话,一看是周芳的,回头对邱景岳笑笑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从他说要洗澡到现在应该过了一个小时了,季师益出门接起电话,没等对方开口,先道了歉:“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和师兄聊天聊的。”
“怎麽这样啊!”她显然生气了,“都这麽晚了,还放我鸽子。害我等得都睡不著。”
“好啦,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有心的。”
“你跟哪个师兄聊天啊?这麽晚了。”
“也是会务组的,住一屋。”
“哦,你们几个人住?”
“就我们俩,怎麽了?”
“什麽师兄呀?”
“会务组的,刚不说了吗?”
“哪一个嘛。”
季师益有点无奈:“说了你也不认识啊,为什麽要问这麽清楚?”
“当然要问清楚啦,万一不是什麽师兄,怎麽办啊。”
“小芳,你真的想多了。”
“那你让师兄听电话。”
季师益再度愣住了:“你说什麽?”
“你拿出是师兄的证据呀,叫师兄和我说说话嘛。”
季师益沈默了一会儿,说:“你先睡吧,别折腾了,行吗?”
季师益挂了电话,在门口站了会儿。回到房间,邱景岳已经还是坐那儿看电视,见他进来,笑问:“太太吗?”
“是啊。”
“挺关心你的。”
电话又响了,季师益有点尴尬,转身又出了门。没看清楚就接了,忍住不悦喂了一声。
“你在干嘛?你老婆打电话问我你在干嘛。”任唐的声音。
“??????”
“你不会真在干什麽苟且勾当吧?”
()
“你认识我这麽多年,见过我苟且吗?”季师益哭笑不得。
“我也这麽跟她说的,她哭哭啼啼说你挂她电话。”
“??????”
“干嘛挂电话呀,女人要哄的呀。”任唐苦口婆心,“她怎麽都没错,去给她打个电话解释清楚,不用我教你吧。”
“你总是这麽解释的?”
“我老婆还好啦。经常一天两天没回去她都不找我的,所以我羡慕死你了。”
季师益叹了口气,给周芳打了电话。她先是不肯接听,切了好几次,後来终於不情愿地听了,声音都是鼻音。
“哭了?”
“嗯。”
“好啦,是我不对,别哭了。”
“那你拿出是师兄的证据。”
“小芳,每个同事都是竞争对手,这件事我还用说这麽明白吗?”
周芳沈默了一会儿,说:“好吧,那我知道了,你跟我说他名字就好了嘛,干嘛都不肯说。”
“邱景岳。”
“哦,就是那个院长的女婿啊,那确实不方便叫他听电话。你早说嘛。”
“你怎麽知道?”
“这有什麽奇怪,你的同事我都清楚。别对我说谎哦,我都知道的。”
周芳满意地说她要去睡觉了,季师益站在门口,把手机关机了,但随後又打开。他不知道如果妻子发现他关机,会出什麽事。
谈恋爱的时候周芳要求他每天十点都要打电话给她,有时不到十点她就会打给他,说很想他。如果他忘记了十点之约,她也会打过来,只是那个时候都会闹别扭,问到底什麽事这麽忙把她给忘了。他虽有些不适应,但认为只是姑娘都有的小脾气,没往心里去。结婚後他也只在值班当天不回家,那个时候往往也有电话探班,他想这也是正常的。也许每个新婚妻子对丈夫都特别依赖吧。
今天晚上的事情季师益有点和往常不同的感觉,以至於把手机关了几次,最後还是选择打开,只是把声音调到了完全静音。
回房间後,邱景岳还在看电视,那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睡觉吗?”邱景岳问他。
“嗯,明天要早起。”
邱景岳关了电视。季师益的头发没完全干,他去浴室里拿了电吹风出来吹头发。
在电吹风的响声中,邱景岳脱了浴袍,里边是有一条内裤的。背面看的时候就是结实的腰、臀、修长的大腿。然後他侧过来,季师益注意到他膝关节的形状很好看,髌骨两侧凹陷处很分明。往上看就是隆起的男性象征,肌肉分明的小腹,隆起的胸肌,以及可能和去年夏天一样,因为直接沐浴在空调下而微凸的||乳头。
“能早睡真好。”邱景岳盖上被子,这麽说。然後看季师益吹头发。
吹得差不多干了之後,季师益把电吹风放回浴室,出来的时候邱景岳还在看著他。
“怎麽了,师兄?”
“你看起来还是个小男孩,竟然都结婚了。”邱景岳说。
“您觉得我看起来像个男孩?”季师益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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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呀,”邱景岳说,“像刚二十出头的,大学三四年级那种。去年他们跟我说你是博士二年级的,我真吃了一惊,还以为是科里的实习生。”
“师兄是在夸我吗?”季师益诚心求教。
“不是。”邱景岳笑道,“长得越年轻漂亮,出门诊越吃亏。”
“师兄您一定比我更吃亏。”
邱景岳惊讶地看著季师益,嘟哝著说怎麽可能呢?小夥子要正面面对问题,不要逃避现实,更不要试图找垫背的。
季师益说是啊,师兄,我也这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