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鬼王慑青广
连“三剑一刀憧”也听说过聂青。
一一一鬼王聂青。
他们是从大人们讲故事(当然是鬼故事)的时候听说过的。
——据说但凡“鬼王”出现之处,群鬼必现!
老鱼所知道的“慑青”,却来自江湖流言:
鬼王聂青是一个极有名的人。
——有人索性叫他做“慑青鬼”,因为他全身发青。
他极有名,是因为他武功极高,出手极辣,心肠极狠,性情极怪,行事极偏,杀人极多,脸色极青,常不分青红皂白,率性而为,故尔难分黑白正邪一号异人。
更有传说他本来是一株植物,终于修成了精,吸收日月精华,出来到处害人;也有说他杀人后嗜剖腹取胆,久而全身发绿,他也因而练成惊世骇俗的慑青奇功。
传言真假,不得而知,但看他样貌,的确比青竹蛇还青,只怕也真的比青竹蛇还毒!
“他们喜欢叫我做鬼王,”慑青青治檐的诡笑道,“但我是人,不是鬼。”
他一面说着,三剑一刀憧留意到:
他的胡碴子一直在长着,须脚迅速变长,用肉眼已几乎可以察觉他胡子在长的速度。
“我们还是在同一道上打老虎的人。”
他笑得像是个惨绿少年。
他的样子其实长得很好看、就是脸太青,也太长。
“就算我们都是打老虎的,”无情道,“我们也不在同一道上。”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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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什么。”无情在看他的手,“总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老虎。”
“我跟你们在一起,有你们的好处。”
“好处?”
“因为我认得吴铁翼,你们却不认得。”慑青逍,“在这种行动里,认得敌人,要比不认得占上风。”
“你呢?”
无情仍在看他的手指,只淡淡的问。
“我?”
慑青青着眼,不明白。
“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是,”慑青笑了,回答很但白,“我怕朱杀家和唐化。”
铁剑叶告冷笑:“你怕朱杀家?”
铜剑陈日月晒然:“你也怕唐化?”
小孩子本来就好胜,一听聂青也有所俱,反而不大怕他了。
“错。”聂青纠正,“我不是怕唐化,也不是怕朱杀家……”
银剑何梵不服气:“可是,刚寸你明明说一一”
“我是说怕朱杀家和破烂王两个人加起来联手。”聂青徐徐的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服饰。
他的衣衫像流动着青色的孔液,在月下青得发亮,还有点刺眼。
但他的确是人。
不是鬼。
一一一而且是个须发都“长”得很快。也很怪的人。
“一对一,我谁也不怕;可是,朱唐联手,天下间,没有人可以不怕!”聂青有点客舍青青柳色新的笑了起来,笑的很懦雅,“所以,我们既然志同道合,何不合作,无情加我。便谁也不怕了。”
大家明白了。
“只不过谁也不怕?”可是无情却好像有点不明白,问他:“为什么你不说:天下无敌?”
聂青倒怔了一怔:“你加我,天下无敌?”
“你嫁给我,”无情脸上没有笑容;“敌人都吓跑光了一一一哪里还有敌人?”
他还是一点笑容也没有。
猿猴月 第五回 四分半坛五裂神君
荒月满山,越照越荒凉。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三剑一刀憧还是越走越心慌。
一一可况,多了的那名“战友”,是青色的,连他的影子,也是绿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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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多了,也教人心凉。
相处,更令人心寒。
路上,老鱼偷偷问无情:“你认为他真的是慑青?”
无情道:“他不是聂青是谁?”
老鱼哺哺自语道:“他总不会是吴铁翼。”
小余忽然插嘴,“说不定他是王飞。…
老鱼那张大嘴巴马上喷出了反对的话:“他是王飞?他全身都是青色的,他会是王飞?”
“那王飞是什么颜色的?你说。”无情反问:“聂青是青色的,那么,照推论,冷血应该是红色的,白愁飞应该是白色的。王飞至少也该长一对翅膀才是。”
小余笑道:“吴铁翼也该有一对翅膀,但应该是铁色的。”
“你余大目有一双鱼眼,我老鱼有一张鱼口;”老鱼向来不认错,犟脾气,坚持到底,如今亦然:“一点也不错。”
“那未,”小余就爱跟他闹着玩,“朱杀家呢?”
“朱杀家?”老鱼沉吟片刻即道:“他应该骑着头猪,一路吆喝杀着他的家人前来。”
话一说完,他就双眼发直。,张大了偌大的一张口。
因为他真的看到一个古怪的人骑着一头离奇的动物。自后面赶了上来。
他骑的虽然很像但绝对不是猪。
如无意外,这怪人骑着的,竟然是一头:
龙。
——一头脸貌很像猪但有啄有角有鳞且长着甲骨的长尾龙!
龙是一种古怪的动物。
人人都自认是“龙的传人”,仿佛很自豪,光宗耀祖似的,但“龙”到底是什么?
谁也没真的见过。
它像蛇,可是有鹿的角。它有一张马脸,但又有蛇的身子。它有狮子的威严,但却有一双鸡爪。它似鹿,但他的脸又长得像马。它如鹰,但鹰不像它长满了鳞。它既似牛也像麒麟,但决不是麒麟也不是牛;它又似虎又似龟鳖,但决不是龟鳖也不是虎。
你说它好看,它其实非常丑陋,你认为它丑陋,但它又有好看之处。
它有时能行雷闪电,呼风唤雨,有时能翻江汉海。惊天动地,有时却身在虚无风渺间,见首不见尾,世间到底有没有这种动物,都很存疑。
它的脾气。性情?
坏。
凶暴。
一一但又令人觉得它尊贵无比。
龙到底是好还是坏?值得骄做还是令人畏惧?应该崇仰还是鄙夷?理应珍惜还是遗弃?
它是暴食懒惰。残酷贪婪的象征,还是尊贵仁厚、德高慈悲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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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
很难说。
因为谁也没见过真的龙。
可是三剑一刀憧而今却可以说。
难看!
因为他们现在真的看到一条龙。
这条龙很难看!
这头龙前脚幼细,缩于胸前,胸膛粗大,满身厚茧,嘴巴大如一窟洞||穴,胡吼连声,后腿粗大,强壮有力,尾长而肥,且有鳍角,行走快速,动作颤顶,山摇地动,却长了一张。
猪脸!
一一一猪脸的龙!
它就像马匹一样,鬃脖上缠着经绳,有一个人,额突鼻人,以口衔辔,一手抄着把凹凸多棱。状如竹节、沉重锋锐的塔铜,右手托着一口铜钵,头戴铁冠,全身戴披八卦太极图刺绣的宽袍,左腕戴三条蜜腊,右手戴四条水晶,颈串玛瑞碎藻链——他就骑在那头猪脸的龙上,自后头赶了上来。
这人可不只是一个人来的。
那头龙的尾巴后面,还附了一大堆的“小童”,每一个人的样子,都像羊:
虽都像羊,但都是不一样的“羊”:有的瘦,有的胖;有的长着山羊胡子,有的尖耳如羊角,有的似羚羊,跳跃着前进;有的像绵羊,和驯的匍匐而行。
大约有十六七个。
前面的人,这样看来,倒像是“牧羊人”:
骑着头肥龙的“牧羊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驾御着头猪头尤的领导着一群羊脸人的古怪道袍牧人。
——难怪刚才他们一直听闻背后有异响了,听来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步履摩掌声,原来就是这一条长尾连鳍拖地走动和这一干似人像羊的小怪物疾奔的声响!
三剑一刀憧看得怔怔发呆。
一一这是什么怪物!
足令大开眼界。
但聂青却为之气结。
——气得几乎气绝。
当真是脸都青了——更青得像草——如果像草,那么。就算不是在这荒原里唯一株草,至少也是这荒凉的月夜里唯一棵仍绿得这样劲的草。
他的手在发抖,敕指那骑龙怪人,忿而叱道:“五裂神君,你也敢来踩这一路!?”
怪人咬牙一勒,那头龙就辄然止步,张开血盆大口,翻着怪眼看着他们,模样就像一个鸡皮鹤发的醉翁。
骑在它上面的道人却反吼道:“就你来得,我来不得!?”
聂青道:“你来干啥!?”
五裂神君道:“关你屁事!”
言罢便待就此鞭龙而去,把聂青。无情等人置之不理。
聂青怒喊:“若你来夺宝掠财,便关我事!”
五裂神君马上停止推进,回首,只见他鼻子大得像具烟囱,占了脸的三分之一,鼻翼和鼻毛就像老树盘根。芳草妻妻,只听他鼻孔呼嘶呼嘶的喷了一回烟,斜包着一只怪眼,居然低声下气的问了一句:
“财宝?”
聂青马上改了口风:“你要是去杀人还是救人的,便与我们有关。”
五裂神君用手扣了剂他乱发一般的须根,乱置一般的发脚,闷哼道:
“杀谁?救谁?”
聂青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既不是去杀人救人的,又来冒这趟浑水干啥!?”
怪道人给他引动了好奇心:“怎么?客栈里很热闹么?”
聂青一句就吼了过去:“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我操你家里小猫小狗的广五裂神君吹须瞪眼,喷烟喷人的大骂道,“我再贪你厨房王八蛋锅里荷包蛋的!孙绩梦是我的老婆,旖梦客栈原来就是‘四分半坛’的地盘,而今三年期满,独孤一味那老崽子还有颜面霸占下去,我便一口咬掉他鸟蛋!”
说罢,打龙而去。
——原来,猪龙的后面还跟了一只小马般大的小龙,模样儿像一条光头的乖巧的小虫,可爱好玩,也跟着大龙和怪人走,临行时还偏首望了望他们,很是好奇的样子。
后面跟着的一大堆“人羊”,也匍匐着。蚊蜒的、乖乖地。虱蚤般的尾随去,片刻间走得一干二净,像一群羔羊。
然而那难听的尾巴磨地声,依然害害传来,久久不休。
无情仿佛仍在细听那种古怪而原始的声响,良久,才问:“他就是‘四分半坛’的五裂神君?”
“是。他便是‘五裂神君’陈觅欢。”
“你们是好朋友?”
“是的。”
这次到老鱼忍不住质疑:“好朋友怎会这样说话?”
聂青眼色一青:“怎么说话?——哪儿不对头了?”
老鱼索性明说:“你们讲话,就像在冲着对骂。”
聂青道:“我们每次见面,就是这样对骂——非如此不显我们交情深厚。‘四分半坛’有‘三个半神君’,半个我交不上,另一个我不说,还有一个,跟我客客气气的,但其实是死敌。”
无情忽然问:“你对他客客气气的是不是‘四白神君’詹解愁?”
聂青望了无情一眼:“果然是名捕。”
无情双眉又皱了起来。
皱眉的他,气质很好。
“孙崎梦是他的老婆?”
“孙绩梦也是客栈的老板娘。”
“老板是独孤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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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独孤一味曾跟五裂神君共娶一个老婆。”
“什么!?”老鱼叫了起来:“共用一个老婆!?”
“一人三年,三年合约一满,不管老婆地盘,都得换班。这叫一女二夫,又叫一栈两主。”
“独孤一味就是当年的‘一味霸悍’独孤怕夜?他现在居然当了荒山野岭小客栈的老板?”
“一点也不错。”
“还有一个问题。”
无情仍在看他的手指。
“你问,”聂青说,“我答。”
“你为什么要这么坦白诚实回答我的话?”
无情问,他在看他的手指。
“因为我想跟你做朋友。”:聂青轻而坚定的回答:“要交朋友首先得要坦诚。”
无情在看他的指头:“为什么要交我这个朋友?”
“这也要回答?”
无情点头。
“是不是要说实话?”
无情颔首。
“可能,我佩服你,才要交你这个朋友。”聂青吃吃地笑道:“可能,我想杀你,故要挣得你的信任。”
无情也不惊讶,只淡淡的问:
“你是哪一种?”
聂青轻轻的笑:
“你说呢?”
无情没有说。
他挥手,起轿,往前也向上走。
一路上都是龙尾和羊足的痕迹。
山高月大。
峰近风劲。
他们正翻越过一座红岩土岗。
到了中途,那尤足和羊印,像走岔了路,往疑神峰顶一路迄通而上,且似奔走得极为急促。
他们登上一块宛似凭空飞来的红色大岩上眺望:
他们终于看到了市镇。
那是一片废墟。
他们终于见到了客栈。
那好比是一处破窑。
——连客栈的酒旗,都像一面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