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掉驳船!”
于彪的两条驳船,前面是有动力船的,几个眨眼,就与后面的船队拉开了距离,曾涤生的坐船,是杨猛送出去,来之前三爷有过交代,这船万万不能落在太平军的手里,到了臼炮的射程之后,于彪一声令下,十数声炮响过后,曾涤生坐船,也就变成了满江的碎片。
眼见着就要逮住曾妖头了,却不料被人劫了胡,死了数十个精锐的兄弟,太平军自然不干,一群舢板,就要追上来,再次活捉曾妖头。
“慢慢走,边走边打,三爷说了,船上要是有湘勇水师的人,让他们开开眼界。”
于彪的驳船虽不是翻江龙,但也是武装的铁壳驳船,前后各有三门八磅加农炮,船舱中有十二门二十四磅臼炮,边退边打,臼炮的准头不好,但三门八磅炮还是指谁谁死的。
于彪慢行,太平军的水营快追,这一路缠缠绵绵几十里,被于彪撂翻的大小船只,也有个几十艘,快船、舢板还好些,那些个江船,却是最倒霉的,臼炮虽说不准,但是打这些十几米的江船,还算凑活,十发炮弹怎么也能蒙上两三发,这江船可不解释,一发开花弹。就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被直射的八磅炮击中。更惊人。有些船几乎就跟被一劈两半似得,追了这几十里,清妖的战船一直悠哉哉的慢行,太平军也知道人家这是在打靶,左右诸人一商量,也就放弃了追击,这批战船的炮火厉害,而且也追不上呐!
“这位大哥。你们可是杨军门的水师?”
见了于彪的战法,彭玉麟也算是开了眼界,他们坐的这船,自打长毛贼退走以后,也是行走如风,即使是快船顺水,也绝对没有这个速度,瞧着前头冒得黑烟,彭玉麟被勾的实在是忍不住开口了。
“眼瞎吗?老子才多大?你老小子多大了?你叫这一声大哥,老子起码得少活十好几年!
咱们不是水师。咱们是陆师,要是水师的话。弄不死他们!”
彭玉麟这厮虽说长得身长玉立,但也四十好几了,加上被刚刚的烟火一熏,全然是个半老头子的模样,他这一声大哥,可把于彪给恶心坏了。
杨猛的手下,别看在他身边的时候,一个个跟三孙子似得,但要是站在外人面前,那叫一个傲气,杨家管事傲公卿,那可不是空口白话。
“小老弟,听您这意思,杨军门的水师更厉害?”
见于彪不好接触,彭玉麟也不退却,小老弟的称呼张嘴就来,这杨军门的水师能有多厉害呢?
“仗打成那么个怂样子,还敢叫老子小老弟?你他妈也有脸!
不过水师的炮打的准,那些孙子,江里的鱼都能用炮打,老子这些人白瞎了好些炮弹!”
于彪这话一说,彭玉麟乌七八黑的脸也有些白了,这仗打的,窝心啊!
“唉……中计了!”
错只错在,自己不敢贪功追打长毛贼的水营,让快船队全部入了鄱阳湖,留下一半,这仗也不会打的这么惨!
没了快船,就不该在八里江老营逗留,自己当初俘获长毛贼战船的时候,就该多留几艘快船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建水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这杨军门手里的船不错,在江面上行进,这么大的战船,速度比快船都利落的多,若是大帅能弄些这样的快船,三五十艘,彭玉麟就敢夸口战败鄱阳湖的长毛水营。
“中计?你可别往脸上抹粉了,江面遇阻先用水雷,你的水师之中,有火。药桶吧?
以猪油抹住火。药桶,上插竹管就是现成的水雷,截江的木船,能抗住五十斤土药的威力?木船一破,砖石自然倾泻,水路也就开了。
你自己打仗没脑子,可别把功劳栽给对手,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呐!”
曾涤生的湘勇,哪有什么系统战法?最好的战法莫过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前朝的玩意儿了,于彪不是说这纪效新书无用,而是装备的变换太大,纪效新书,于彪也熟读过几十遍,里面用渔网挡炮弹一节,于彪至今没能想明白呢!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前朝的火炮威力小,亦或是戚继光当年的敌人,没有像样的家伙事儿,不然凭现在火炮的威力,几百上千层渔网可能挡住炮弹,至于几十层,扯犊子呢?
而且大清上下,也不如云南那边,有专门教授战略战法,以及杀人手段的军校,大清朝廷的武备学堂,也不是没有,只是读的多是些兵书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战争系统。
云南上下,最为完备的就是战争系统,与学堂里那些十几岁就操演军阵、实弹射击、生死相搏的学堂兵相比,于彪都感觉到压力山大。
曾涤生手下的这些犊子,见个武装的驳船都惊掉了下巴,真正要是见到,武汉三镇那十条翻江龙,他还不得惊死?
于彪这么一说话,彭玉麟就是脸皮子再厚也顶不住啊!煞白着脸膛退到了驳船的一角,彭玉麟触手一摸,又发现了不对,这船竟然不是木头的。
现在正是大冬天,触手的感觉冰凉,回头一看,三尺高的战船护板,竟是三指厚的铁板,外面只是罩了了一层薄薄的木板而已。
顺着甲板的空隙往下看,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乌油油的泛着冷光,这难道是铁船?
大帅的自行船,已经够新奇了,没想到,杨军门的水师战船,竟然是些铁家伙,这要是遇到了火攻,还不得一路平趟呐?
将头伸出护板之外,果然吃水线一下也是乌黑的颜色,这船只是在外面罩了一层简单的木片而已!
铁家伙还能浮在水上,这就出乎彭玉麟的预料了,这船近七八丈长,三尺高三指厚尺半宽的铁板怎么也得二三百斤,这船起码得上万斤呐!
湘勇水师一天一夜的路程,这几艘快船,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湘勇残余的几百人丢到了田家镇,半天的时间,曾涤生在船上不说不道,随着彭玉麟等人默默的下了战船,望着船上趾高气扬的水师团练,他的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
第五百九十四章屡败屡战(三)
想他曾涤生,打九江之时,是何等的威风八面,两湖的绿营在他麾下听调,湘勇悍卒一万七八千人,如今跟着自己回到田家镇的,只有两三百满面尘灰的残兵败将。
数万大军,经九江一役,如今只剩了罗罗山的两千余败军,剩下能拢起来的还不知有多少呢?
心理的巨大反差,让曾涤生有些抬不起头来,随军的幕僚也不在身边,瞧见了于彪那群人略带讥讽眼色,不难想象朝廷上下会怎么来戳他曾涤生的脊梁骨。
这次又是丢人丢到死了,如今想来左季高那一封封书信,是何等的言辞恳切,自己可没脸活着了!
想到这茬,曾涤生的脚步一抬,奔这军营旁边湍急的江水就跑了过去。
谁曾想前脚刚到江边,腿上就被一件重物给打了,脚步一个不稳,曾涤生一个跟头就摔在了江边。
“嘿!这寒冬腊月的,你别跟这寻死腻活的,若是真想死,学学那些个娘们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服毒投井抹脖子!跳江,只怕你下去之后,污了这千里好水!
你身边这些弟兄们可都是血海里爬出来的,这江水凉的厉害,何苦在这个时候让他们陪着你洗澡呢!
三爷给您带了话,若是不想死,就去黄州见他,如今这田家镇不是久留之地,长毛贼的兵锋,明后日就到,凭着这两千多人马,明天过后,你不投江也活不了!”
于彪的话听着伤人。但委实是实情。说完这话之后。于彪一声喝令,三条船组成的船队,瞬息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江面上。
被于彪呵斥了一番,曾涤生更觉得丢人,起来之后还想投江,被彭玉麟、罗泽南等人劝诫了一番之后,他才暂时熄了寻死腻活的想法。
从下午开始。不断有陆师的人马,逃回田家镇,生死存亡的时候,人跑的可比马快多了,拢起了五千多人之后,底下的战报也上来了,刚刚升了提督官的塔齐布呕血死在了九江。
塔齐布的陆师,伤亡三成,三成投敌,余下的逃回了田家镇。一同回来的,还有水师的部分人马。水师那边也是一样,不少的湘勇投敌,这是曾涤生如何也想不到的。
而投敌的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外人,正是哥老会的那群墙头草,这些人不仅熟悉官军的编制,更熟悉太平军的编制。
战乱时节,长毛贼投官军,清妖投太平军的例子多的是,对于湘勇的这批人,石达开也是照单全收,他接下来还有一个大敌,武汉三镇的杨三哥,正好让这批人打前锋。
湘勇的战力不错,带一带太平军的新兄弟,或许这战力还能高不少呢!与洪秀全和杨秀清不同,石达开可不是个屠户,而且对于湘勇的战力他也肯定,这批湘勇来自哥老会,也勉强可以算是天兵的兄弟。
对曾涤生来说,军马的损失,并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损失就是塔齐布,这塔齐布不仅英勇善战,而且是他获取皇帝信任的一个关键人物,塔齐布,说白了就是皇帝的密探,这么一个能沟通圣听的关键人物战陨,湘勇的实力大损啊!
没了圣眷,皇帝失了在湘勇之中的耳目,还会像之前那样信赖他曾涤生吗?
曾涤生的心里也是藏着许多事儿的,天下是个什么样的天下,世道是个什么样的世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做翰林的主要任务就是修史,各朝史料,曾涤生看过不少,许多东西,这位的反应虽慢,但可并不是糊涂,只不过是藏在心里不说而已。
“涤公,接下来该如何抉择,还得您来拿主意啊!”
罗泽南一路跟着曾涤生征伐,也见惯了胜败,对于九江大败,他倒是不以为然,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主帅还在,那湘勇就在。
“去黄州吧!如今能挡石达开的,只有杨老三了,一旦长毛贼在黄州遇挫,怕是湖南那边又要遭灾了,咱们还得再做图谋啊!”
就如此败在了杨老三的手里,曾涤生并不甘心,上次与杨老三在岳州会晤,事后,曾涤生也悟出了一点东西,杨老三有图谋,对朝廷不好的图谋,但杨老三这厮,实在是能打,虽说军机的老大人一直在压制他,可开战至今,杨老三未尝一败。
杨老三不败,那就是圣眷不失,参劾指摘杨老三这样的事情,没有一定的地位,曾涤生也不敢做,君不见旗人台涌,都在杨老三的手里吃了大亏,即使是督抚,怕也只有直隶、两江,可以与杨老三论战,其余的,对上肯定吃亏!
“涤公高明!”
罗泽南等的也是这句话,湘勇大败,一是因为骄横了,二是因为主帅指挥略有失当,最重要的却是这段时间,湘勇转战千里,已经疲乏不堪了,疲累之师,那堪对上闲逸的长毛贼?
虽说此战损耗过甚,但到了湖南,涤公振臂一呼,还是从者入流呐!对于曾涤生,罗泽南是极为钦服的,所言所想,都是为了涤公,湘勇前期之胜,罗泽南的弟子们也是出了大力,如今他的弟子,没有战陨几个,有了兵马,还能再战。
田家镇不宜久留,残兵败卒只有五千余,大军折损近七成,五千人马不是没有再战之力,能逃回来的,都是有些本领的,但军无战心,有力也无处使啊!
带着残兵败将,花了两天的时间退到黄州,见到江面上的情形,曾涤生却是惊呆了。
沿江一带遍布木排水城,放眼望去,怕是有三五里远,大将之上,七八丈的高空,横跨着三座铁索巨桥,两岸各一排七八丈高的城墙,这阵势也未免太大了。
那连着铁索的城墙,全是大条石所筑。蜿蜒的登墙马道上。都是黑洞洞的炮口。这三座巨桥,不仅连通了黄鄂二州,巨大的城墙样儿的桥墩,也锁死了黄鄂二州的江防。
望着半空巨桥上的人流、车马,曾涤生和罗泽南同时张大了嘴巴,这才多久,自己离开黄鄂二州,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浩大的江防铁索桥,是如何建成的呢?
“平地起天堑呐!涤公,这石达开竟是如斯恐怖,竟能劳动杨老三大动干戈,咱们之前怕是轻敌了!”
田家镇罗泽南亲身去打过,长毛贼布防一月有余,加上田家镇的地势,端的是长江天堑,可与田家镇的天堑相比,杨老三的阵仗可是一点也不弱。
黄鄂二州难守。那是行伍之人最清楚的,杨老三这么一弄。这黄鄂二州就成了长江航道上的一个险关,人造锁钥呐!
“杨老三深沉着呢!咱们去黄州看一看。”
瞧了黄鄂二州江面上的情形,曾涤生后悔也晚了,悔不听左季高的建议,匆匆的攻打九江,若是合兵一处,步步为营,说不得九江可下!
越往前走,两人越是吃惊,一座座木制的军寨,也在黄州城外建起,看到这个,曾涤生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这不是石达开那贼厮鸟,对付自己的手段吗?
军寨与城池相呼应,端的是难打,打城,军寨的人马抄你后路,打寨,城池那边也是一样,两路并举,这人马的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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