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三笑道:“大人说的是,原先吧……小人跟着大人在五里寨岳家庄那是天天见面,可如今大人的官越来越大,小人往往十天半月的都难得和大人见上一面了。”
胡老三的话刚说完,一旁的岳来福却是瞪了他一眼:“胡老三你就知足吧,老头子我一年半载的都难得和少爷见上一面呢?”
被岳来福这老头瞪了一眼,胡老三却丝毫没有脾气的嘿嘿笑了一声,众人见状却是都笑了起来,岳来福在岳家当了半辈子的管家,岳阳就是他看着长大的,抡起资历这里没有人比他更老的。即便是胡老三这个护院头子出身的人被训也只能乖乖的不敢反驳。
看着那些老人在那里没大没小的开玩笑,那些后来才投靠岳阳的人如楚狄等人只能是用一丝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们。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嫉妒的心里,谁让他们投靠岳阳有些晚了呢,否则现在也不止是个千总或是防守官了。
岳阳坐在首位,看着众人在下边或是吹牛打屁或是窃窃私语,他只是含笑不语,他知道众人许久未见自然有不少话说。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岳阳才伸出双手压了压说道:“好了,诸位先静一静,你们想要叙旧今晚有的是时间。现在本官先要和诸位说一些事情。”
岳岩的话音刚落,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立刻静了下来,全都静静的看着岳阳。
岳阳从身旁的桌子上打开了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对众人道:“大伙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即便没亲眼见过,估计也听说过,不错,这就是皇上给咱们的圣旨,现在我给大伙年一念!”
岳阳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情。尤其是那些和岳阳一道出征的军官们,看着岳阳手中的圣旨,眼中几乎都要露出绿光。这也难怪,大家伙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和鞑子玩命。图的不就是升官发财吗?若是运气好还能为子孙攒下点家业,你也别指望大家的思想觉悟有多高,大部分人就是这么现实。
看着众人兴奋的眼神,岳阳不动声色的将圣旨展开。然后缓缓的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晋升奉国将军衔,赏雪花银两千两。麾下所部各升一级,钦此!”
岳阳念完后大厅内一片寂静,良久胡老三才有些疑惑的砸吧了一下嘴巴问道:“大人,这就玩啦?”
“完了!”岳阳很是干脆的一摊手,然后将圣旨放在旁边的桌上一指:“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过来看。”
“怎么可能就这么完了呢!”胡老三愣了片刻,突然跳了起来大声道:“大人,咱们可是缴获了六千多首级,这可是实打实的首级啊!这可不时那些杀良冒功或是贼寇的首级,这是那些蒙古鞑子和建奴的首级啊,皇上就赏了您一个奉国将军衔和两千两银子?”
胡老三的声音格外的大,若是在平常说不定岳来福回瞪着眼骂他两句,可今天岳来福也瞪着一双老眼不做声,缓缓的从腰间掏出了一杆旱烟枪和,往烟枪里塞了一把烟丝后,掏出了一盒如今在浑源州很是流行的火柴,轻轻划了一一下,火柴杆发出哧啦一声轻响和火光,将烟丝点燃后他便坐在那里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他奶奶个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向来性子油滑的冯晓明也忍不住愤愤不平的骂了起来:“前些日子咱们可是听说了,辽东军镇那些只会跟在咱们屁股后头捡功劳的家伙朝廷都赏了一大堆东西,吴三桂那个鳖孙听说还晋升副将了,咱们家大人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这鸟朝廷到底是在干嘛?”
岳阳也不做声,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中将官们的反映。良久,一个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大人,这朝廷看来是容不下咱们应州军了。”
众人一看,说话的人正是担任民政司副司长的武清。
“武副司长,老头子书念得少,有些事看不大明白,你给大伙说说,朝廷到底是怎么个容不下咱们法?”说话的人是岳来福,抽完了一袋烟后,他将烟枪轻轻的在脚底磕了嗑慢慢的问道。
“事情还不是明摆着的吗?”武清冷笑的说道:“敢问大家,此次大人驰援京畿,要说立下不世奇功估计是有些夸张了,但若说立下大功劳却毫不为过。可朝廷却只封了大人奉国将军衔,奉国将军是什么衔?和镇国将军衔一样只是从二品的闲散的武职,大人依旧是当他的参将。再说了朝廷早有制度,但凡斩首一级者赏银四十两,可朝廷却只给了咱们两千两白银就将咱们给打发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打法叫花子也没这么个小气法吧?”
武清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又有举人功名,有过游历天下经验的他在这种尤其是关系到朝廷动态的问题上自然要比胡老三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武人强了不止一筹。
“武兄说得对!”陈智也点了点头,“古人云: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从这点上来看,朝廷对大人确实已经起了提防之心,大人不可不防啊!不过,若是卑职所料不错,朝廷应该还有后手吧?”
岳阳有些意外的看了陈智一眼。他没料到这个被自己随手提拔为军中赞画的家伙竟然还有这等政治眼光,他赞许的点点头:“陈赞画所言不错,朝廷确实没打算这么放过咱们,据京城传来的消息,朝廷已经任命了新的宣大总督和镇守太监的人选,他们分别是陈新甲和高起潜!”
众人寂静了一下,随后才喧闹了起来。
性子急躁的胡老三立刻就嚷了起来:“我草他姥姥的,这个鸟朝廷到底想要干什么?咱们应州军立下了如此不世奇功他们不赏也就罢了,现在还把大人的冤家对头都给派到了山西来。这是要咱们的命吗?”
岳阳和高起潜以及陈新甲不和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应州军里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现在骤然听到朝廷竟然把这两个人都排到了山西来,他们一下子就炸了锅。
不提乱哄哄的现场。现在的岳阳只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众人,眼中闪动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光芒。他发现现场大多数的将领如同顺宝、胡老三、岳来福等大部分人都是面露气愤之色,这种气愤是发自内心的,一小部分人的眼中则是闪露出疑惑和不安的神情。最后还有几个人则是面露惊惶之色,很显然这些人的心已经乱了。
静静的看着这些人,岳阳突然仿佛明白了江鹤为什么平日里总喜欢呆在暗处观察别人了。他发现这种躲在一个角落里静静的观看着别人内心世界和变化的感觉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好了,大伙都静一静,都静一静!”等到众人宣泄了一番心中的情绪后岳阳这才拍了拍桌子,众人这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这位带着他们一路走到现在的大人。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岳阳沉声道:“诸位,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按理说咱们既然当了大明的臣子就应该效忠大明,效忠朝廷和皇上才是,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
众人一时间有些愣了,不明白岳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众人的反映后,岳阳淡淡一笑又接着说道:“可这话又说回来了,我岳某人自问当了四年多的官,可却从未领过朝廷一文钱的俸禄,花过朝廷一两银子。就说诸位的银两俸禄吧,诸位可知你们的俸禄、良田都是谁发给你们的么?”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窥,谁不知道如今的朝廷穷得就差当裤子了,据说京官那些微薄的俸禄都经常拖欠,更别提给他们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武官们发俸禄和田地了,给他们发俸禄和田地的自然就是眼前这位岳大人。
岳阳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们大声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咱们山西北路这几年每年上交给朝廷的多少粮食和银子你们知道么?光是去年咱们就交了两百万担粮食,三十万两的银子,试问整个大明还有哪个州府上缴的粮食和银两比咱们多?可朝廷是怎么对咱们的呢?咱们此番出征牺牲了五百多名将士,耗费了无数钱粮,换来的就是两千两白银和轻飘飘的各升一级的圣旨,就连抚恤阵亡将士的银子都没有,这要是传到将士们的心里,将士们会心寒啊!”
说到这里,众人的眼中都有些红了起来。在坐的人大部分都是带兵的,自然知道当兵的干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的活,活着的人你不给赏银也就罢了,可连战死的军士也不给一点交待那就太过份了。
“朝廷的心思他们不说本官也知道,陈新甲和高起潜来到山西后,肯定回慢慢的削弱本官的兵权,其二就是让人侵吞本官的产业。然后慢慢往应州军里掺沙子,最后用不了两年咱们应州军恐怕就会成为历史了,如果应州军不在了大家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样你们应该清楚。这样的接过是你们想要的吗?”
岳阳的话声音不大,但却将众人都吓了一跳。是啊,如今大伙在山西北路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虽然山西北路这里不能贪污、不能受贿,可这里的俸禄高啊,随便一个小吏一个月都有二两银子的俸禄和三石的粮食,足够养活一个五口之家了,加上每到年终时岳大人总是回大手笔的发下奖励。美其名曰叫什么年终奖,还有七七八八比如粮油等东西,这样的日子在整个大明来说可谓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至于说千总以上的军官那就更不用说了,每个月的俸禄和粮食就足够他们过上体面人的生活。他们好不怀疑,要是岳阳被朝廷给弄下去了,他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朝廷官员的嘴脸他们可是太清楚了,要说捞银子他们个顶个的都是一把好手,可要是让他们再继续给他们发如此优厚的俸禄和福利。那简直比指望天上掉馅饼还难。
“大人,您不用说了,咱们北路的百姓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有人却偏偏不想让咱们活下去。那咱们就只有和他们拼了!大人您说吧,想让咱们怎么干?”一个声音在大厅里响了起来。
岳阳一看,心中不禁微微一惊,出乎他意料的是率先表忠心竟然是楚狄这个投靠他才两年多的千总。
看到众人惊讶的目光。楚狄昂起了胸脯一脸激昂的大声道:“卑职虽然念的书不多,但卑职却知道卑职今天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谁要是和大人过不去就是卑职的敌人。卑职就和他玩命!”
“嘿……这个马屁精!”楚狄的话一出口,不少人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有人心中暗暗后悔,现在正是表忠心的好时机,怎么就让这家伙给抢了去。
楚狄是岳阳来到浑源州后才投奔到岳阳手下的,论起指挥才能也是有的,但由于投靠岳阳的时间太短,别说比不上顺宝、胡老三这样岳家庄出身的绝对嫡系的人,就连冯晓明、吴成枫这些军户出身的人也有差距。
就在刚才岳阳念出圣旨的时候,心思活络的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如今的朝廷早已呈现出颓废之势,关于这点他早就看得明明白白。试问一个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起的朝廷还有什么盼头,想要出人头地只有抱紧一颗大腿,纵观如今的大明,还有谁的大腿比岳阳这个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地盘有地盘的人还粗吗?这个马屁现在不拍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既然有了带头的,接下来表忠心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在场人的都知道,自己的身上早就深深的沾上了岳阳的烙印,这辈子是再也没办法洗掉了,除了紧跟着岳阳的脚步他们再也没有别的选择。而且在这些日子里,他们早就形成了一个以岳阳为核心的利益集团,如果没有了岳阳,那么他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很快失去。
古人说得好,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现在有人想要端了他们的饭碗,那就别怪他们做出反击了。
看到大厅上群情激愤且一片人声鼎沸的模样,岳阳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他又敲了敲桌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既然有人不想给咱们一条活路,那咱们就只有自己找条活路了。”岳阳脸上显现出一丝冷笑:“海大人,从今儿开始,咱们给朝廷缴纳的粮食和商税全部都停下来,一粒粮食也不给他们!”
“是!”
海楼大声应了一声。
说完后,岳阳又转头对顺宝道:“顺宝,如今你已经是应州府的守备,应州府和五里寨的厂矿是咱们的根本,绝对不容有失,你一定要看好了,谁敢朝它们伸手你就把他的手剁掉,明白吗?”
“好咧,少爷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把您的家当看的牢牢的,谁敢乱来小的就剁了他的手。”顺宝咧了咧牙,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还有!”岳阳又将目光转向了胡老三:“那一万新兵你也要抓紧时间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