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听到岳阳话语里那浓浓的不屑,卢象升皱了皱眉头提醒道:“正宏你慎言,你这话在此处说说倒也罢了。若是让辽东诸将听见可就麻烦了。”
卢象升不说还好,他一说岳阳就更气了:“有什么麻烦的,一群只会拿银子不会办事的废物。”
谈到如今的辽东军事集团就不得不提到明朝中后期的一个著名将领李成梁。
而提到李成梁就不得不提起同一时期的另一个将领戚继光。
戚继光和李成梁这两个人都很能打仗,但是他们的风格完全不同。
戚继光无论到哪里,总是用最直接了当的方式解决问题:到南方,用鸳鸯阵歼灭倭寇;到北方,用长城,火器,再加上毁灭性的攻击力去压服蒙古人。所以他镇守过的地方,在很长时间内是不再会有战争的。
而李成梁的打仗方式则跟戚继光完全不同。他总是拉一个打一个。而且要给被打得半死的敌人留下后路。好比说先拉着甲打去乙,把乙打的半残之后,再扶植一个丙回来打甲,然后等丙壮大了,再带着养好伤的乙去打丙。他从来不去真正彻底的消灭某个威胁,只是车轱辘战来回打…………这种方法可以确保战事连绵不绝,而且全是胜仗。若是用成语形容,则可以叫“养贼邀功”。
他们两人的风格不同,结果也不一样。戚继光靠着张居正的赏识,镇守蓟北,十多年基本无战事。长期的和平对于一个帝国来讲,肯定是好事。但对于戚继光个人来讲,却绝对不是好事。因为长久没有战争,戚继光无战功可立,从而无法封侯晋爵。而且皇帝和朝中大臣也感受不到他的重要性,等张居正一死,马上被人排挤、打击、诬陷、夺职。最后郁郁而终,到死家境也不富裕。
而李成梁呢?前后统治辽东三十多年,打的大小胜仗不计其数,捷报一封封传到北京,弄得皇帝动辄就要去祭告郊庙,受群臣贺,于是皇帝赐给李成梁蟒袍金冠、财宝岁币无数。明史上说:“(李成梁)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也”。最后他自己官当到太傅,全家封爵,连奴仆都成了显贵。李家的财富也多的不计其数,整个辽东的军资赋税,全由李家一手把控,号称“全辽商民之利,尽笼入己”。
个人的结果不同,给国家带来的结果也不同。戚继光去南方打倭寇,从此中国沿海再也没有倭寇了,去北方戍边,直到明朝灭亡,蒙古人再也没敢侵犯长城。而李成梁呢?打了几十年仗,弄得东北民生凋敝,各少数民族都痛恨朝廷。最后还扶植起来了一个儿女亲家,一个叫努尔哈赤的家伙。就是这个称呼李成梁为干爹,这个被李成梁一手扶持起来的家伙在李成梁死后不久立刻就以十三大恨的名义反了大明,若干年后他还被他的子孙尊为:大清太祖高皇帝。
而李成梁死后,他的继任者也很自觉的继承了他的思想,那就是不断利用满清的威胁来要挟朝廷,今天要军饷明天要军械,后世将这些军费开销统称为辽饷。
大明初年的时候,用于边关的军费每年只有约二十二万两。到万历时,年例便增至三百八十万两。努尔哈赤反明后,自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开始,到天启元年,前后不到四年时间,辽饷用银即达一千七百二十万两,平均每年支辽饷四百多万两。前三次辽饷加派共九厘,合计加征银两四百八十多万两,其中扣除北直隶和地方其他用途,尚余三百万两不到,而山海关一地,即年需支银四百万两。因而辽饷一项,已经弄得全国民不聊生。
可以这么说,大明王朝之所以灭亡有两个重要的原因,一个是流寇在内部的不断侵蚀,另一个就是被辽饷给拖累的。
如果说辽饷被全部或是大部用在抵御满清军士集团的威胁上岳阳还没有这么生气,可岳阳却很清楚,每年朝廷拨发了那么多军费,但其中大部分都被辽东集团的各级官僚和将领给贪污和克扣了。所以当时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曾给皇帝上书道:“即令东师长伏穴中,不向西遗一矢,而我之天下已坐敝矣。”
所以深知辽东集团**的岳阳在提起他们后便是一脸的厌恶。
对于辽东集团的弊端,卢象升作为宣大总督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可他却是毫无办法,如今的辽东集团经过数十年的演变,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这里面的利益既得群体实在是太庞大了,别说是卢象升了,就连崇祯这个皇帝也无可奈何的地步。
良久,卢象升才长叹道:“正宏,辽东之事不时你我所能管的,咱们姑且不谈。不过一直以来本官都想和你好好谈谈,但都苦于没有时间。今天你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好好聊聊。”
岳阳怔了怔,随即点点头:“督臣有此雅兴,末将自当奉陪。”
卢象升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吧!”
说完,他率先坐了下来,等到岳阳也坐下后卢象升才说道:“正宏,这两年由你镇守北路后,北路被你弄得红红火火,安置流民、剿灭贼寇、屯田开荒,去年甚至还上缴了七十万担粮食和十多万两税银,本官听闻此事后甚感欣慰。但是本官有件事本官却希望你如实告知,可以吗?”
岳阳一拱手:“请督臣明言!”
卢象升双眼紧盯着岳阳道:“正宏,如今的你共招募了多少兵马?你要说实话!”
说到这里,卢象升眼中露出两道寒光直盯着岳阳,一股淡淡的威严也在他身上开始弥漫。
对于这股威压岳阳自然是轻易的感觉到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卢象升一会,很坦然的说道:“不敢有瞒督臣,如今末将在北路共有军士一万八千余人,此番末将带来八千,还留下一万大军镇守北路。”
卢象升深吸了口气,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惊讶,继续问道:“本官听闻你今日上书朝廷,还要再行征兵一万,此时是否属实??”
“不敢有瞒督臣,此时确实属实!”岳阳很是干脆的承认了此事:“前些日子陈新甲发动言官,意欲将末将调离北路,而满朝诸公却无一人为末将说话,您也知道若是末将一旦被调离北路后会是什么后果,末将出此下策也纯属迫不得已,望督臣明察!”
卢象升沉默了,到了他这个位子,对于大明许多事情自然是非常清楚,大明那些当官的德性他也非常明白。一旦岳阳离开了北路,他这几年在北路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那些贪婪的官员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将他的庞大财产吞得一点不胜,而失去了北路财力的支撑,岳阳看似强大的军队势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分崩离析。
而岳阳之所以会发出再募兵一万的叫嚣其实也是在向朝廷发出一个讯息,要是把我逼急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岳阳诚恳的眼神,卢象升沉默了。从个人的情感上说,岳阳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自保,可从国家的角度来说岳阳此举却是向地方军阀的道路上行进。(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卢象升的心思
大帐内的气氛很是压抑,卢象升坐在他的椅子上沉默不语,右手轻轻的敲击着桌面,而岳阳则是一本正经的坐在下首盯着前面那副巨大的地图,好像要把这幅地图看出花来似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卢象升的脸色也慢慢回复了正常,他深深的看了岳阳一眼,语重心长的说:“正宏,世道艰难,我大明正是多事之秋,正需我等齐心协力为国出力之时,你切不可做出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圣上之事。”
看着卢象升脸上流露出的疲惫之色,岳阳心里也是一阵唏嘘,这位朝廷的重臣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在后世他也是最令后人敬佩的明末将领之一,岳阳自然也不例外,否则他也不会三番五次不计报酬的又是送武器铠甲又是送粮食的用实际行动支持他。
现在卢象升用几乎带着劝诫甚至是恳求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至少现在的岳阳还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岳阳沉默了半响,这才说道:“卢督臣,岳阳身为大明臣子,自然要为皇上效忠,可是在这里督臣也要明白,岳阳也是有家室的人,若是有奸人对岳阳不利,岳阳却是不会束手待毙的,这点还望督臣体谅才是。”
卢象升沉默了半晌,整个人向后一仰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仿佛刚才的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良久他才轻声道:“本官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歇息吧。”
“是,督臣也早点歇息吧!”岳阳站了起来,朝卢象升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大帐,当他走出大帐时,岳阳知道卢象升肯定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企图拥兵自重的人。不过岳阳并不后悔,他深知在这个乱世,好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他有太多需要守护的东西,他也没有办法象卢象升那样做一个忠臣,一旦他稍微露出不济的迹象,周围环视的饿狼们立刻就会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岳阳走后,卢象升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恍若一尊雕像。过了好一会,后面才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名中年文士从后面的屏风露出了身形,此人正是卢象升的赞画杨廷麟。
只见杨廷麟盯着岳阳消失的方向。缓缓的说道:“督臣,岳阳此子越发的了不得啊,比起上次在应州府,此人神态之间愈发的沉稳,一举一动皆有大将气度,学生可以料定,十年之后此人势必会成为我大明举足轻重的人物。”
卢象升头也不抬的说道:“本官又何尝不知呢,岳阳此人确实有大才,只可惜啊。此人似乎对朝廷不是那么忠心,而且颇有野心,这也是本官为难之处啊!”
“诶……督臣着相了。”杨廷麟不在乎的说道:“依学生浅见,岳阳此人比起许多武将已经是好得太多了。虽然此人擅自扩兵有拥兵自重之嫌,但这个世道谁又不时如此呢?陈新甲想要将他来个一锅端,岳阳焉能不做出反击,督臣也太过苛责岳大人了。您也不想想。若是此事发生在辽东那些将领身上会怎么样,恐怕圣旨一到,那些人立刻就会反了吧?”
“唉……”卢象升长叹了一声。苦笑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责之深爱之切吧,本官实在是希望将来能有一个人能将率领我大明铁骑荡平贼寇,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只是现在看来,或许是本官太过奢望了。”
面对卢象升的感慨,杨廷麟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在他看来卢象升此举却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大明的疾患已然是根深蒂固,单靠一两个人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是这个时候他又不能泼冷水,是以只能是在一旁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态度。
正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在距离良乡五六十里,在一个当地人称为小凉山的小山上,静静地潜伏着几个人,在几棵大树的前面,一个面貌有些黝黑的年轻人正凝神往山下的旷野张望。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了,但这位年轻人的身上依然是鼓囔囔的,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穿在身上,头上带着一个北方人常戴的毡帽,加上他朴实的面容和有些黝黑的肤色,任是谁在第一眼看到他都会将他当成一名普通的北地农民。
但是要是和他相处久了便会发现此人的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而在他鼓囔囔的毡帽下隐现出的头盔,还有腰间别着的一把厚实的弯刀,这时候人们才会发现此人和常人的不同。一阵凉风从山顶吹过,刮过人的身上让人感到一阵阵凉爽之意,年轻人衣衫的下摆被风吹开,露出里面一片片铁制的护腿。
年轻人一动不动,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的,他静静往旷野中眺望了良久,看到远处的旷野中不时有清兵哨骑呼啸而过,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道:“从昨晚开始,鞑子的探哨突然间增加了许多,看来鞑子的主力是要从昌平出来了。”
一名年纪稍大的,和他同样打扮的男子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是肯定的,鞑子本来就是贪得无厌的性子,自然不会满足于只只占领昌平,他们肯定会南下的,否则将十万大军放在昌平一动不动,这得多傻的统帅才能干得出这种事啊!”
站在另一旁的两名同样装扮的男子也点头道;“白伍长,咱们出来了好几天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这名为首的年轻人就是岳阳麾下的夜不收白开,此时的白开依旧当着他夜不收的伍长,只是这几年的军旅生涯也将这个原本淳朴的年轻人磨砺成了一名处事冷静的铁血战士。
白开已经出来了好几天了,但是却没有什么收获,原本想要捉几个舌头的,但是这次这些清兵的探哨经常是十多二十人结成一队很难下手,是以直到现在他们对清兵的具体动向还不是很清楚,是以白开的心里有些着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