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熙与雷皓翔背对着月色,并肩走着,微风吹过树梢,月光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细长的影子,雷皓翔的小厮依旧跟在他们后面。林睿熙的态度已经不若以往那么冰冷,偶尔也会跟他聊上几句。
「林大人,你还是不习惯带个仆人在身边吗?」雷皓翔不知为何,又提起这个。
「我自小身边只有一个老仆人,他年纪大了,我也不好老使唤他,所以我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的,要我带着个仆人,反而不自在。」林睿熙道。
「话虽如此,身边多一个人,发生什么事了也好有个照应。」雷皓翔努力想说服他
「我知道王爷是一番好意,可我真的认为没这个必要。」相对于之前的冷言冷语,林睿熙这回的口气明显友善许多。
「林大人能这么洒脱,固然是好事,但是……万事还是谨慎为上。」
「我明白的,谢谢王爷。」
「一直听你喊我王爷,怪别扭的。」雷皓翔说出一句让林睿熙摸不着头脑的话。
「为什么?您本来就是王爷啊。」
「话虽如此,可我的朋友私下都直唤我名字,倒是叫王爷的比较少。」
林睿熙脸上一红,原来他早就把自己当作朋友了?他难为情地笑了笑,反过来道:「王爷还不是一直叫我林大人林人人的,既是如此,我哪里敢直接呼喊您的名讳。」
「说得也是。」雷皓翔如梦醒,积极地笑道:「那从今开始,我们就把什么王爷大人的放开吧,我叫你睿熙兄,你叫我皓翔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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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改过来了,反倒是我觉得别扭了。」
「不会不会,喊多了就好了,是不是?睿熙兄?」雷皓翔亲密地说。
「你……你别喊了……」林睿熙被他搞得不好意思起来,整张俏丽的脸蛋红得像鲜艳的报春花。
「呀,睿熙兄你的脸蛋好红,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为兄我送你回家?」雷皓翔故意又说一次。
「你就别闹我了。」林睿熙羞赧地笑蓄,加快脚步跑开。
「睿熙兄……」他害羞的模样照实可爱,雷皓翔还想继续捉弄他,抬头一看,状元府的大门就在前面。他这才放过林睿熙,与他告别之后,自己便领着小厮回府了。
眨眼之间,三个月过去了,诗集已完成大半。林睿熙把诗集分成上中下三册,每册含诗词一百余首,数量是韵北诗集的两倍。现在只剩下册的注释工作,看来他们能提前完成任务。
皇上对他们的工作效率轰示满意,不时派人过去问候,给他们送上补品。皇上甚至在上朝的时候表扬了雷皓翔和林睿熙,引得一些原本与他们不相熟的大臣也跑来巴结讨好。
胜利在望了,大伙更加不敢放松,没日没夜地加紧工作。这一天,林睿熙完成了手头上的注释工作,已经是深夜时分。雷皓翔正与他相携走出书院,一名小厮跑过来拦住雷皓翔。
「五王爷,这儿有您的信,我方才忘记给您了……」
雷皓翔困惑地接过他呈上的信,信是他一位朋友送来的,信里说他找到一些很罕见的诗词,要连夜送过来,让雷皓翔在书院等池。
「奇怪啊,他怎么挑这个时候送来?」雷皓翔满腹狐疑。
「或许他是时间紧迫吧?」林睿熙道。
「只好等他一下了……」雷皓翔无可奈何地说,他不忘问林睿熙:「你自己回去不安全,要不我让小厮陪你?」
「不必了,这路我来来回回走了几百道了,还怕迷路吗?」林睿熙自我调侃地说。
「那你一个人要小心点。」
「好吧,我先走了。」林睿熙跟他道别,自个儿走上回家的路。
蒙胧的月色洒落在小石道上,几盏灯笼在屋檐下随风摇晃。林睿熙独自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一阵狂风骤然吹起,道路旁的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林睿熙抬起手遮挡风沙,一条人影倏地落在他面前,林睿熙大吃一惊,住后退去,想不到后面又有一人!
林睿熙正要呼叫,那两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冲上前来,一个箍住他的肩膀,另一人拿出一块手帕捂住他的口鼻。林睿熙闻到一阵刺鼻的药味,他情急之下,一时往后撞向对方,那人的腹部被击中,痛吟着松开了手。林睿熙挣脱他们,在街上拔足狂奔,两个蒙面人穷追在后。
躺正路边的一名老太婆听到声音,随即爬了起来,她眯缝着眼,看着在眼前跑过的几个人。
「救命啊——」林睿熙放声大叫,由于吸进了迷|药,他跑了没几步就开始头晕目眩,脚步不稳。俩蒙面人武功相当了得,双脚一点凌空跃起,一眨眼功夫就落在他面前。
其中一名蒙面人狠力勒着林睿熙的脖子,让他难受得叫不出声音来。林睿熙呼吸困难,眼前昏黑,只觉体内的血液都在倒流。他心里盈满平生没有过的恐惧,张着嘴发出几不可闻的嘶喊。
另一人从腰上解下一个大布袋就往他头上盖,就在此时,一抹身影猛扑过来,手拿布袋的蒙面人一时不慎,被那人撞得一个趔趄。
第四章
几乎昏迷过去的林睿熙猛然精神大作,看着那人向自己跑来,是魏婆婆!
魏婆婆死命抱住另一个蒙面人的手,又咬又抓。那蒙面人怒吼着,一掌击向魏婆婆的胸口,魏婆婆的身子像破碎的木偶一般飞出去。林睿熙瞪大双眼,嘶声叫道:「魏婆婆——!!」
魏婆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林睿熙哭红了双眼。拿布袋的蒙面人迅速打开袋口,将他整个里起来。
林睿熙感觉到自己正被对方扛到肩膀上,可下一刻,他却听到嗖嗖一阵风声,抓着他的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双手一松,林睿熙被摔到地上。
林睿熙听见蒙面人们的怒吼,夹杂着打斗声,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掀开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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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蒙面人怒视着忽然出现的雷皓翔,他们左右夹击,挚头像雨点般落下。雷皓翔游刃有余地挡住他们的攻击,顺势一脚把其中一名蒙面人踢开。
另—名刺客终于火了,拔出寒光闪闪的匕首向他刺去,雷皓翔敏捷的躲开,反手捉住他的手臂,使劲一拧!
只听咯嗒一阵骨折声,蒙面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手被硬生生折断了。那个被踢开的蒙面人正想上前,忽闻远处传来杂乱的人声——
「那边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几名手提灯笼的官兵向这边奔来,两个蒙面人见势头不对,赶紧跃上屋顶,往反方向逃窜。雷皓翔没有再追过去,他把蒙在林睿熙身上的布袋扯开,横抱着他站起来。
待官兵赶过来,他迅速下令:「有刺客!立即调派人手过来搜查,封锁城门,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是!五王爷,要不要派人送你们回去?」
「派一个人过来吧。」
「是!」官兵们领命之后随即散开,留下一人陪伴他们,
林睿熙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吸入迷|药,加上被蒙面人用力勒住脖子,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快要晕厥。雷皓翔抱着他走开,林睿熙的双眼还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魏婆婆。
他的嘴唇嗫嚅着:「救她……」
雷皓翔转头看了看魏婆婆,对那名留下的官兵道:「把那婆子一同带回去。」
林睿熙听了这话,这才放松地昏了过去。
唇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湿意,似乎是杯子的边沿。林睿熙无意识地张开双唇,暖暖的茶水淌进他嘴里,林睿熙蠕动着嘴唇喝下。
喝下几口之接,覆在自己唇上的物体移开了,林睿熙的神智渐渐恢复,眼皮颤动了起来。耳边听到咿呀一阵开门声,接着是一道熟悉的苍老声音:
「王爷,大夫来了……」
林睿熙睁开眼,看到几团模糊的人影。
大夫坐到床边,握着他的手腕,静心把脉。林睿熙咳嗽了几声,眼前所见逐渐分明。他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雷皓翔就坐在他床头的位置上,锦欢叔则满脸担忧地立正一旁。
昏迷之前的记忆在林睿熙脑海里快速掠过,他猛然坐起来,由于动作过快,他眼前蓦地一黑,又倒了回去。
雷皓翔见他还想起来,按着他道:「你乖乖躺好,让大夫给你诊断。」
「魏婆婆怎么了?」林睿熙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别担心,我派人送她回去了,也给她请了大夫。」
听他这么说了,林睿熙才松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一个问题——雷皓翔怎么会知道魏婆婆的家在哪里?
大夫放下他的手,拉开他的衣领查看。林睿熙的脖子上横卧着一道触目惊心的青黑淤痕,应该是方才被刺客狠劲勒住造成的。
雷皓翔轻柔地将手指压在那淤痕上,林睿熙痛哼起来,他赶紧把手缩回来,心疼地问:
「抱歉,很痛吗?」
林睿熙摇摇头,大夫道:「林大人的伤并不严重,好好休息一下,喝点驱惊药汤就好了,至于脖子上的伤痕,贴上药膏,两天内就能复原。」
雷皓翔给林睿熙盖上被子,锦欢叔随大夫取药去,房内只剩他们两个。经过刚才的惊吓,林睿熙变得呆滞起来,他茫然地望着床顶。雷皓翔关心地问:
「你感觉怎样?」
「没事,有些微头晕而已……」林睿熙怕他担心,轻轻带过。雷皓翔松了一口气,一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白皙的额头。
「都怪我疏忽大意,让你受了伤。」
「没有,多亏王爷及时赶来才对,不然我跟魏婆婆都会遭遇不测……」想起当时的情景,林睿熙依旧心有余悸,自己就算了,要是因为他而连累魏婆婆,他一定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我说了私底下别叫我王爷啊。」雷皓翔笑着纠正他。
林睿熙原本不见血色的脸蛋因他一句话而泛起红晕,他忽然感觉这样躺着跟他说话很不礼貌,于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雷皓翔见状,赶忙拿过靠枕垫在他身后。
「对了,你怎么还待在这里?」林睿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至少已经是子时了。「你不是要在书院等你那位朋友吗?」
说起这个,雷皓翔的脸色凝重起来,他谨慎地说:
「你晕倒的时候,我派人去找朋友家里问过,他根本没有给我送信,更加没有收集到什么罕见的诗词。」
「怎么会?」林睿熙觉得不可置信。
「我那朋友就住在京师内,就算要送诗,也不会找这种时间,我收到信的时候就起疑了。只是那封信的字迹模仿得非常相似,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端倪来。我心想这可能是陷阱,于是赶紧离开书院,想要赶上你……结果,不出我所料。」
「这么说来……那些蒙面人不是普通的贼人了?」林睿熙很快就听出他话里的含意,雷皓翔点头,严肃地说:
「那些蒙面人只是棋子,幕后一定有别的指使者。」
「会是谁呢……」林睿熙毫无头绪。
「你平日极少与外人结交,也没招惹到什么是非,最近参与的大事务就只有诗集一事。所以我猜测,一定是跟诗集有关的。」
「为什么?」
「这个我也说不准,总之,此人不想我们顺利完成诗集,于是想要胁你或者伤害你。」
「要是能捉到蒙面人就好了……」林睿熙叹息。
「我也这么想,不过我看没这么容易。」雷皓翔眼里闪过锐利的精光。「这两名刺客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此掌,一定是极有势力的人物……」
「听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头绪了?」林睿熙聪明地发现。
「头绪我是有,但没有根据,所以不好说。」
「难道就没有可以搜查的线索吗?」
「这封信就是唯一的线索了……」雷皓翔掏出那封假冒的信笺,又仔细看了一遍。
「我想……既然此信并非你朋友所写,那它是怎么来的?」
「这个很难说,我朋友在京师里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不少诗画作品流传出去,有人冒充他模仿他的笔迹,一点也不难。」雷皓翔推断:「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这封信是某人假借我朋友的名义送来的;二是……」
他欲言又止,林睿熙追问:「二是什么?」
「二是,那个把信交给我的小厮被收买了。」雷皓翔正色道,林睿熙倒抽一口冷气。
「竟然有这种事?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非常危险?」
「你先别担心,暂时还没有证据,不过,我一定会查明真相。」雷皓翔安慰地说,「这件事就让我处理吧,你好好休息,从明天起,我会派人时刻保护着你,你只要专心办好诗集就行了。」
林睿熙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感激的是,他如此体贴照顾自己,一心只想让自己好好完成工作;羞愧的是,自己当初不知好歹,不把对方的关心和忠告放在心里。
他嗫嚅着道:「我真的……非常抱歉……」
「怎么了?」雷皓翔对他毫无预警的道歉不明就里。
「你一直劝我独自外出要带个侍从,我却把你的话当耳边风……」林睿熙垂着头,难为情地揪着被单。
雷皓翔不在意地笑道:「你又何须自责?这次的刺客相当难缠,就算你带上了侍从也未必能脱险,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多加小心不就好了?」
被他这么安慰下来,林睿熙终于得以释怀。
夜深了,雷皓翔终于告辞。林睿熙喝下锦欢叔给他炖的药汤,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