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谦信一边抓紧攻略越前国,一边清理下间赖照及其残党,这支越前一向一揆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支威名赫赫的强军,自从上杉谦信疾风烈火的攻入加贺国,一口气灭杀加贺越前一揆众的大量精锐。就基本丧失造血能力,随后又赶上三里浜事件,盛怒的朝仓义景带着大军攻打越前一揆众,使得越前坊官的势力大大衰弱,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一乘谷城的零星抵抗并没有给上杉谦信带来任何麻烦,唯一可以称得上抵抗的力量还是敦贺郡司老迈的朝仓景纪,这位年近七旬又在晚年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武士,依然坚持的率领留守的五千敦贺众拼命抵抗上杉谦信,急忙派出次子朝仓景恒赶赴美浓国传信朝仓义景。
这位在岐阜城过的正潇洒着,每天和西军的文人雅士聚在一起时不时舞文弄墨对酒当歌,即便对峙期间也不见丝毫紧张和忧愁,他的舒服日子到此刻也过到头,在得知最信任的大将朝仓景镜里切改苗字改通字以示与朝仓家恩断义绝的决心,自家老巢被这个带路党协助下送出去大半,朝仓义景当场就炸毛的嚷嚷着一通乱骂,便慌里慌张的带着朝仓军向自家老巢回赶。
浅井长政一看情况不对,急忙带着自家的军势往回赶,上杉谦信有多厉害他是没见识过,可总是听说过这位北陆军神有多么恐怖的威名,朝仓景纪万一扛不住把敦贺郡也交出去,接下来那不是要一路杀到北近江把他的老巢也给收掉。
武田义统比他更担心自家的安全,敦贺港一失就把若狭国的领地一并暴露出来,就他那个头和身板护住要害都困难,更别说家中还有粟屋、逸见这若狭双壁的存在,尽忠卖命想都别想,推后腿坑人一流能手,这两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复仇若狭武田家。
一色义道比他们更不济,早在中条时秀逃往舞鹤港也就是美浓对峙还没开始之时,一色义道就带着自家那点军势狼狈逃回丹后国守护老巢,丹后国满打满算也就四千军势,其中一大半还是放下锄头扛起竹枪的农民伯伯级别,这些农兵若论及种田的本事,不敢说一流水准也能混个二流,但是若比试战场杀敌的本领,恐怕连个庄稼把式都算不上。
兵少将寡士气等于无,一色义道本人压根就没想要达成怎样野望的想法,被家门口舞鹤港的一万五千军势吓的不轻,守着足利家友情建造的居城不敢出门,心里想着战争太可怕人心变化太大,还是缩在安稳的家里最安全。所谓的北陆四国联军早就变成个笑话。
朝仓义景、浅井长政、武田义统的不告而别,标志着西军体系的瓦解在不断加速,所谓的西日本联军早晚要沦为东海以西近畿联军,毛利家和三好家都不太乐意继续留下来,吵嚷着要回家守着各自的老巢,可是织田信长哪能放他们走,他们一走近畿的武士说不定也跟着走,那他岂不是变成光杆司令一个。
西军再一次减员到十四万余众,士气也随之降低到新的低谷,织田信长希望用一场小规模胜利鼓舞士气。于是积极策划夺回长良川南岸控制权的计划。这个作战计划的核心简直可怜。只是想把东军从长良川南岸撵回木曾川南岸,更大奢望都不敢想,因为木曾川与长良川的下游已被东军的水军众掌握,小小的川并众连出去侦查都要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才敢行动。
织田信长的计划还没付诸行动。暴风雨最密集的六月悄然过去,迎来七月雨水相对舒缓并出现大晴天的好时节,岐阜城收到来自畿内的一个坏消息,北条时政、柿崎景家合兵六万出伊贺攻入大和国,面对六万大军又有带路党伊贺忍者众的支援,筒井顺庆及其配下的大和国人众很明智的作出降服的决断。
而后六万大军裹挟大和国人众合兵七万,一路疾风烈火的攻陷信贵山城、饭盛山城,兵锋直达河内国畠山昭高所在的高屋城,一直躲在纪伊的畠山高政顺势起兵。带着纪伊国人众及根来众一万两千余众兵临高屋城下,而此刻城内的守军只有可怜的五百人。
因为那个扯淡的西军导致河内国空虚,游佐信教率领河内众八千余众在美浓国阵参,留守高屋城的谱代家老安见宗房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把家督畠山昭高捆缚起来送出高屋城。自以为负荆请罪可以得到原谅,却没想到斋藤朝信在纳降的时候抽出太刀剁了他的狗头。
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军略奇差心思歹毒的家臣留着也是个祸害,源义时特意留他一条狗命,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给杀掉,畠山高政一脚把那狗头踢飞,骂骂咧咧的嫌弃这个混蛋又一次背叛自己,河内畠山家就没几个忠心安稳的武士。
攻陷河内国之后,长尾义景率领一万军势辗转攻击和泉国,畠山高政则与筒井顺庆的两万余军势则对摄津国展开攻击,北条时政和斋藤朝信奉命北上攻击山城国,这一系列巨变前后不过六七天的功夫,如果不是六月底大雨滂沱使得河水暴涨又间接导致通信中断,织田信长一定不会狼狈到连情报也会延迟这么多。
收到这消息就真的不能继续打下去的,甚至连他苦心经营多年的美浓国也守不住,无论是织田信长本人还是对于西军来说,京都都是绝对不能丢掉的地方,织田信长一夜没睡最终作出一个痛苦的决定,放弃美浓国全军向畿内撤退,为掩护撤退他还特意选择傍晚开始撤退,一夜的功夫十四万大军全部退入不破关难度不大。
在织田信长率军撤退的同时,源义时也收到确切的撤退情报,经过利弊权衡还是放弃追杀的打算,西军的主力在岐阜城,东军的主力在小牧山城,西军向西撤入不破关非常方便,而东军追起来却很困难,需要依次越过长良川、揖斐川,有这两道河川的阻隔就让继续追击变的很不现实,强行追反而容易落入圈套遭受迎头痛击。
取得全面优势的情况下,他决心先行把本阵转移到岐阜城,命令真田幸隆率领十万大军越过不破关对浅井家展开攻略,以期迫使织田信长转头营救浅井军露出破绽的机会,结果这织田信长确实够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夫浅井长政被击溃,小谷城笼城不到一天就被火炮攻破大手门,全族老小切腹自害也没派出一兵一卒救援,北部四国联军被他抛弃了。
大丈夫行非常之事,一次次放弃盟友把他的最后一丝信望丧尽,退入京都防守的西军十四万余众连基本的士气也丧失殆尽,织田信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怯懦,当他因为各种原因后退第一步,后面的一步步后退就成为一种习惯,说明他打心底还是惧怕源义时,惧怕那条关东的巨龙。
他的心虚葬送西军的那一点点优势,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是退守京都时,成功逼退北条时政与斋藤朝信所部,但这点功绩还真不好意思拿出手,去年织田信长上洛的时候可是自比源义时的强者,现在调转回头再看两人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就好比萤火与皓月之别。
第594章毛利对毛利
永禄十二年七月下旬雨水渐止,这是盛夏最灿烂的时光,坐落在淀川干流汇合口的淀城,曾经作为囚禁末代管领细川氏纲的城池,此刻为西国大将毛利辉元镇守,西军不战而退给己方士气带来的负面影响还为消弭,东军如海潮般的喷涌而来,让京畿的人们意识到一个事实,镰仓武士又来了。
镰仓武士,一个象征荣耀的名字,承久之乱将镰仓武士的威名散布到四极八荒,没有勇猛彪悍的镰仓武士震惊朝廷,便不会有各路御家人星散四方为一国地头,如岛津氏、大友氏、少弐氏、毛利氏等皆是源平镰仓时代作为源赖朝御家人下向西国成为一镇大名,对于他们来说镰仓武士这四个字具有令人着魔的神秘力量。
而此刻,一支神秘的队伍来到淀城,为首的两位武士揭掉兜帽,其中一人露出髭须虎髯棱角分明的面孔,而另一位则是修剪整齐的八字胡和那一双犹如鹰隼的眼睛,两位中年武士打开包裹取出一面旗帜,那是毛利家的家纹一文字三星。
毛利武士浑身一颤,盯着这一行东国梳着东国样式发束的陌生武士,迟疑道:“你们是……”
大胡子武士说道:“北条毛利氏,毛利左近将监高広。”
另一位八字胡武士也跟着说道:“安田毛利氏,毛利越中守景元。”
北条高広又指着身后的一位年轻人,说道:“这位是我高広的女婿,那波骏河守顕宗。这位是寒河江民部少辅兼広。还有其婿养子寒河江高基。这位武士来自出羽吉川氏一族也寒河江氏的庶流。”
吉川元春盯着那名叫吉川高基的少年人仔细瞧了一会儿,苦笑道:“这是宗亲聚会吗?”
“权当是宗亲聚会吧!”安田景元莞尔一笑道:“说起来福原贞俊殿的先祖也是出羽国长井氏一族,出羽国置赐郡米泽城,最初是长井斋阿殿修筑的,长井氏西国落延改称福原氏,至此联络便日渐稀少了。”
众所周知毛利氏源自大江氏一族,而先祖就是大名鼎鼎的镰仓幕府初代政所别当大江広元,而大江氏诸流分脉则是起始于文治五年(1189年)的奥州征伐。源赖朝讨伐奥州得胜而归便论功行赏,把出羽国寒河江庄、长井庄赐给大江広元作为恩赏,这就是置赐郡到村山郡一整块广大的领地。
随后大江広元的嫡子大江亲広得到一门惣领家的名份,传下去的嫡流就是寒河江氏,大江氏另一个有力一门众长井氏也是人才辈出,传闻《吾妻镜》的编纂者长井宗秀是镰仓幕府的引付众成员,这一族是在一门惣领家寒河江氏没落以后代替宗家成为新的嫡流。
当然这都是一笔糊涂账,安芸毛利家自毛利元就时代崛起,长井氏的嫡传福原氏成为毛利家的家臣,反过来也没人再去计较大江氏的嫡流惣领家到底是寒河江氏。还是长井氏,只要一文字三星的旗印不变。血脉关系没变即可。
“左近将监殿是北条毛利氏,而本家则是南条毛利氏,祖上同出一系本为亲缘,可惜多年失联……”吉川元春略带敷衍地语气暴露他的想法,安芸毛利又称作南条毛利,越后毛利则被称作北条毛利,这不算太隐秘的故実。
镰仓初期三浦氏掀起叛乱,毛利季広支持三浦氏而兵败宝治合战,几个儿子如星散八方几百年不联络,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个穷亲戚,把自家山沟里的一群亲戚全部招来,还拿来一副一文字三星旗,第一反应肯定就是这群穷亲戚难道是来蹭好处的不成。
北条高広眼珠子一转,旋即大笑道:“我北条毛利氏在越后混的不太好,比不得南条毛利在安芸发达,扫大内灭尼子好不威风,我高広自问也是个要面皮的武士,从未想过要沾诸位辛苦打拼来的光耀。”
“呵呵……我等也没这意思。”小早川隆景赶忙遮掩过去,被人家不轻不重的讽刺一下,反倒显得自己气量有点小,只是无论怎么大度双方的隔阂仍在。
三百年不来往的亲戚真的什么都不算,除去共同祖先和苗字、家纹旗,余下任何共同语言都没有,西国武士全部剃月带头的发髻,东国武士皆梳着一个冲天发髻,两者的差别非常大,西国口音和东国腔调也不兼容,两边交谈起来很不愉快。
安田景元观察好一会儿,从毛利家诸将说话的语气神态,判断出毛利辉元这个少家督的地位很高,便说道:“陆奥守殿戎马一生武勋非凡,亲手创立安芸毛利氏的西国霸业,堪称当世之英杰之辈!为我等毛利氏一族所敬仰,然则天下大势已非昨日之时,安芸毛利氏走到一个关键的节点,应当作出最终的抉择,到底是顺势还是逆势,皆在典厩殿一意之间。”
毛利辉元张口欲言,却被叔叔小早川隆景拦住,见他冲自己轻轻摇头便闭上嘴巴,小早川隆景笑着问道:“不知何谓顺势,何谓逆势?”
“顺势者如涛涛江河奔流而下,顷刻可至千里之外不费半分力气,逆势者拥立划桨使力十分难取其一,稍有不慎舟毁人亡前功尽弃也!”安田景元缓缓说道:“当今的天下大势已非几十年前混沌不明的境况,右大将殿于镰仓举义兵讨逆,以源家栋梁号令天下,东国御家人从者如云,反观西军所奉之主乃杀兄弑母、废立天皇之辈,座下爪牙干出火烧比叡山这等丧尽天良的举动,此等乱贼必不可长久!”
小早川隆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淡淡一笑道:“诸君原来是右大将派来的说客啊!辛苦诸君远道而来了,不如先用膳再……”
北条高広哈哈大笑道:“典厩殿可知市井中的传闻,尽是说那镰仓武士来了。镰仓武士就是我等御家人。我大江一族就是御家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承久之乱以降,镰仓武士再临京都……镰仓武士,一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啊!”毛利辉元悄悄攥紧拳头,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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