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今川家的插手,逼迫不愿低头的武田信玄被迫赎回战败的俘虏,等于承认自己全面失败的事实,对于室町时代把颜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武家名门来说,这可谓是输阵又输人,可他不认输又有什么办法呢?
武田家只有六千军势可以调动。其中三千镇守甲斐另外三千镇守深志城,如果吉良家打定主意扣住俘虏不放,最多也就骂他们有违武家道义,更进一步的想法是肯定没有的,别说出兵打回佐久郡,就是协防守卫深志城都是个问题。
这六千俘虏带着三分羞辱两分愤恨和五分庆幸回到甲斐,迎接他们的将是甲斐残破的烂摊子,对于经历冬春两季历时半年的新鲜事物冲击的武士们来说,甲斐就像一个落后了时代几十年,没有干净整洁的街道。没有整齐划一的房屋町並。更没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衣服,先进的工具和一望无际的田野。
没见过世面不觉得家乡有多烂,出外走一遭见识越后的富饶哪里还会看得上甲斐国中一成不变的样子,很快躁动的武士们提出这样那样的请求。有些人大声疾呼要建设美丽的甲斐,有些人大言不惭的表示甲斐打不过越后就是建设不力,有些人更说要振兴商业引进越后的先进技术等等言论不一而足,武田晴信在这一刻领悟到自己召回俘虏的决定给自己带来多少痛苦。
联系早前对武田信玄心怀不满的武士,在有心人的煽动下甲斐出现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他们主张奋斗自强对内团结一致,对外积极联络盟友争取五年内建设一个新甲斐,这股势力就来自从越后送回来的俘虏之中,而他们的背后或许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
春日御所。吉良义时陪着虎姬在花园里散步。
虎姬的体形到没有多少改变,只是不堪一握的柳腰微微丰腴一些,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缓缓走到凉亭里,小侍女赶忙拿着垫子盖在石凳上,虎姬被小侍女们好奇的眼神瞅的有些害羞。低声说道:“殿下这是干嘛呀,虎姬这才怀孕三个月呢,肚子里的孩儿还没长开,又是搀着又是垫子的,让妾身怪不好意思的。”
吉良义时挨着虎姬的身子坐下,微笑着说道:“虎姬是可余的绝世珍宝,还是上総足利家的大功臣,虎姬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是位了不起的武士,再小心一点也是应该的。”
“那殿下说说看,虎姬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男孩呢?还是女孩呢?殿下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虎姬生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余都喜欢,如果是男孩就让我们父子保护虎姬,如果是女孩就让余保护你们母女。”吉良义时的温言细语果然把虎姬哄的眉开眼笑,安下心来依在他的怀里。
女人总是多愁善感,怀孕的女人更加敏感,会产生急躁猜疑愤怒的情绪,吉良义时好歹也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小意陪着总算把最难的一关渡过去。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绕到释放武田家六千俘虏的话题上,虎姬好奇的问道:“妾身不太明白殿下为什么要释放他们呢?辛辛苦苦打赢合战却把他们都放回去,这不就是殿下常说的放虎归山么?”
吉良义时轻轻揽住她的倩腰,温柔的说道:“这不一样的,余不惜在川中岛合战里亲自出手就是为了斩杀他,可惜棋差一招错失过去,只要武田信玄不死,这武田家就始终是横在余心头的一大祸患,余要想平定武田说不得还得再率大军打一场惨烈的合战,莫看这武田家只有六千军势,只要余的大军一到甲斐,说不得就变成两三万大军堵在甲斐坚壁清野,到那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就变成僵局了。”
虎姬恍然大悟道:“殿下的意思就是殿下讲三国时,曹公曾说过的那句鸡肋呀!”
“差不多就是这样,有武田信玄的甲斐就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放他几年说不得又成为余的心腹大患,而且甲斐国人眼下只是出现一些不满的声音,一旦余亲率大军打到甲斐的家门口,这些国人一定会团结起来联合抵抗余,这也就是前面说的僵局,更深一层还有背后的北条与今川家一会施加影响!
要清楚一点的是,余在信浓与那武田家打生打死影响不到骏河与相模,但余的大军一旦打下甲斐就将直接威胁到两家腹地的安全,我上総足利家可未与这两家签署甲相骏同盟,更没有义务替他们把守背后,以今川治部,北条相模的智慧必定会以钱粮物资,乃至兵员的大规模支援,他们宁愿见余拖在甲斐把这个山窝窝打的稀巴烂,打的天怒人怨也决不让余得逞!
即便到那时余有心停战,还会因为今川、北条两家与我上総足利家撕破脸而失去回旋余地,所以甲斐一地虽有利可图却非智者可取之处,原因就落在这甲相骏三国同盟之上,此盟不破余就不能安心收割甲斐啊!”
吉良义时到不怕武田家,他能用七拼八凑的一万四千余军势击败倍于己方的武田军,就更不会怕甲斐山窝窝里两三万缺乏训练的农兵,哪怕他们据守坚城,他也有信心一点点把坚固的甲壳慢慢撬开。
而且甲斐一共就十六万人口,把女人去掉就少了近一半人口,再去掉老弱病残和小孩子,又去掉一大半,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万壮劳力,这些人全部武装起来能顶多久?三个月还是半年?要不要管田里的庄稼?秋收的时候要不要收粮食?不收粮食冬天就得集体喝西北风。
再退一步说,武田家那群残兵败将受到的精神打击哪里是两三年能恢复的,除非天降神运让武田家运气爆棚的连打几场打胜仗把士气拉回来,否则短期内碰到吉良军团只怕连五成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吉良家不怕武田家,也不怕武田家的两个盟友,哪怕是真陷入那种消耗战他也有信心获得最终的胜利,只是那样太麻烦太耗神耗时间,现在已经是永禄元年,如果没有点时间紧迫感说不得这天下又被拉回到魔王节奏里去,今川家被拖在甲斐的烂泥坑里,让大魔王轻松夺取美浓,到时候就是别人吃肉喝汤他做嫁衣裳了。
虎姬依然不解的问:“可是今川治部不是殿下的盟友吗?直虎妹妹就是今川治部认养的女儿呢!而且今川氏与咱们上総足利家还是非常近的亲戚,今川治部一定不会因为打甲斐而和越后开战的吧?”
第374章义元的野望
“呵呵,盟友这种东西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从最高等的永世血盟到最低级的城下之盟,甲相骏三国同盟乃是相互守望的更高等级盟约,余当初拟定盟约时还在京都,所以今川治部和余签订的盟约只能算作互利互惠的普通盟约,今川家当初对这个盟约的重视远不如甲相骏三国同盟,这三家可是交换自家的嫡出公主做正室,虽然余真的很喜欢小阿虎,但是余还是得说这待遇还是差出不少。”
吉良义时也不介意被自己的妻子知道当初签订盟约的来龙去脉,当时吉良家在京都面对三好家的压制混的并不怎么出色,无非利用一个出奇制胜连连震住三好家,就好比程咬金的三板斧乍看之下十分唬人,再厉害的高手若是撑不过那三下还是得丧命。
以小博大以弱胜强固然美妙,可一旦伎俩被识破就要黔驴技穷的尴尬局面,在畿内最后的半年辰光里,吉良义时殚精竭虑的维持着一片大好的表面,可实际上却一直在紧急物色更适合自己发展的基地。
畿内就是个大泥潭,没有绝对的实力或者绝佳的机缘,随意踏入这片地区便是自寻死路,就好比船冈山合战后的大内义兴,大物崩里的细川高国,太平寺合战之中的木沢长政,还有江口合战之后的细川晴元。
这些人都是一代枭雄,论心计手腕军略智谋都是一等一的高人,甚至不逊于关东的龙虎狮或者魔王猴子乌龟,所欠缺的无非是时机和运气还有错误的选择,在没有取得绝对优势地位之前,盲目追求畿内称霸却把自己的性命乃至家业搭在畿内的烂泥潭里。
自古五畿七道以畿内五州为天下之精粹所在,畿内就放佛一颗烂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而又致命的芬芳,任你在有多少心机手段只若闯入畿内的一亩三分地,就自有办法把你的血肉消磨的一干二净,它不但是个泥沼更是个绞肉机,没有魔王的运气万万不可创进去。
当初今川家虽然不清楚吉良家的真实情况,但还是可以看出三好家是个庞然大物,在吉良家手下连续吃亏上当两次已经足够教训了,三好家绝对不可能一直那么蠢,否则三好长庆也不可能从阿波的弹丸之地起家成为畿内霸主,所以今川家与吉良家的盟约等级不高,甚至一度拖延就在用行动告诉他,我今川义元不怎么看好你。
后来盟约终于缔结完成,还是依靠吉良家打下几次漂亮的以少胜多的战争,强烈的光环笼罩下忽略吉良家所有弱点,但身为旁观者的今川义元很清楚吉良家的弱点还是地盘小军势少,盟友极端不可靠。
三好家若是及时醒悟过来,先一步靠近幕府老实满足足利义辉的虚荣心,然后从经济军事甚至政治上多方面封锁吉良家,就畿内那拖后腿高手的六角义贤,对坂本垂涎三尺的延历寺,还有莫名其妙恨上吉良家的浅井久政都会参与进来,这个封锁也不用打仗,只需要联合压制坂本这个经济中心的贸易来往,不用几年的功夫,声威赫赫的吉良家就会烟消云散。
正是看到这一步,今川义元一直对吉良家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甚至送女儿都是推三阻四磨蹭许久,待吉良义时带着两三万人拖家带口的投奔越后时,今川义元更是对吉良家的决断感到失望透顶,干脆就不提所谓盟约和联姻之事。
随后长尾景虎一病不起,越后陷入巨大的危机给他嘲讽和冷笑谈资,可以说当时全天下没有一个人看好吉良家,大家都期盼着喜闻乐见的水土不服,在京都里几战成名的“足利上総三郎”被越后乃至甲信的土鳖国人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回京都。
结果他又一次猜错了,吉良义时在川中岛合战里大破武田军获得一场宝贵的胜利,而一直期望很高的小舅子武田晴信却被打的非常凄惨,不得已之下找到今川家希望转圜一二,今川义元才把自己的师父太原雪斋派过去,于是才有后面送井伊直虎的故事。
虎姬吐吐舌头很惊讶这背后原来还有一段复杂的故事,难怪自己的殿下根本不提和今川家有一段盟约的事情,其实双方的盟约等级就很低,后来越后迅速崛起后再想加强盟约,就必须面临直接敌对越后的武田家,还有先是间接敌对后又直接敌对的北条家的不满反应。
权衡利弊今川义元还是选择了甲相骏三国同盟的稳定,毕竟那是他师父太原雪斋一手缔造出来的心血所在,今川家可以取得骏远三完全支配的巨大优势全赖甲相骏三国同盟所赐,没有稳定的后方他也不敢屡次派出一两万大军征讨三河国。
在吉良义时与长尾虎姬小声谈论骏河今川家的时候,远在东海道的骏府,今川义元正在举行一场茶会,参会的武士来自骏远三的所有精英武士,其中就包括上冷泉家的家督,正二位権中纳言冷泉为益。
朝比奈信置亲自担任茶头为今川义元泡制一碗浓郁的抹茶,经过繁复的步骤坐在贵宾席上的诸位武士一一品尝完这碗茶汤,今川义元开口说道:“今度信玄赎回扣押之兵士,国力耗损略有恢复当可以自持,刑部又与镇府公约定双方之底线,镇府公言明若无意外不会染指甲斐四郡之地,想必诸君应当还是信任镇府公的承诺的吧?为了阿春和太郎,本家也绝不会让那个‘意外’出现。”
今川义元发出霸气宣言让在场的武士无不懔然应是,坐在贵宾席末尾的松平元康一躬身激动的说道:“我今川家坐拥三万虎贲,主公只需一声令下定能将那个小小的‘意外’扫出甲斐!决不让阿春公主还有义信殿下受到任何不利影响。”
吉良义安嫌弃的侧过脸,低吟着冷笑道:“元康殿这是在威吓我吉良家吗?不要忘了我今川家和是与家弟同为幕府之臣,更是结为姻亲的亲密盟友啊!相信父亲大人绝不会坐看我足利一族骨肉相残的!”
在场的武士面色一变,有些人露出意外之色更有些对松平元康投向惋惜的目光,说大话犯在吉良义安的手里真是有够倒霉的,世人皆知道吉良义安与镇守府将军是兄弟,兄长叫万竹丸,弟弟叫万松丸,两兄弟多年未见不假,可人家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当着吉良义安的面说吉良义时就是自讨没趣。
松平元康正懊悔与自责着,却不想背后突然蹿出一个小孩吼了一嗓子:“你说什么!敢侮辱我家殿下,我和你拼了!”
“平八郎!给我坐下!这里不是你插嘴的地方!”松平元康赶忙拉住鲁莽的小孩子,急切的朝吉良义安俯身一礼,满怀歉疚道:“请东条殿喜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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