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事与愿违,丰满的理想敌不过骨感的现实,长野业正为他的失误付出代价,受到牵连最深的长野十六枪及叛逃武士家族,被他以“避嫌”之名调离一线指挥,临阵换将产生的恶劣影响让上野国人军内人心浮动。
长野业正想要拿上野国人开刀,箕轮众共议制度被他一人霸占等等说法流传出来,士兵们见不到自家的家督心里总是不踏实,时间越久人们就越是疑神疑鬼,原本并不可信谣言被传的有鼻子有眼,整个国人军的士气无可抑制的一路下泻。
坐镇后方的北条氏康迅速发觉上野联军的问题,在战争刚一开始就把手中的王牌北条五色备打出去,这五支备队非同于一般的备队组成形式,每支备队的人数在一千九百到两千两百之间,他们是从北条家各城各部抽调最精锐的武士组成。
北条家的军事制度已经从简单的寄亲寄子制度走到军役帐,而今更进一步确立半职业化常备的趋势,这一万大军的战斗力顶得上普通国人军一倍以上,可谓集齐北条军内大半精华于一身,唯有卫戍北条氏康身边的马迴众可与之一较高下。
五色备临时指挥官是黄备旗头北条纲成,此人又名地黄八幡,本是远江国人福岛正成之子,因为其父亲身经历花仓之乱兵败被杀,逃亡相模认北条为昌做养父继承玉绳北条氏的家名,随后迎娶北条氏康的妹妹,正式成为北条家的一门众,他肩负着把握战局临机而动的重要职责。
北条纲成也观察到上野军的异常动向,察觉上野国人军里有几面旗帜消失不见,大笑一声:“主公果然好算计,任那长野信浓三头六臂也难逃法网,如今上野国人军阵形散乱,士气下降正是我等的好机会……全军听令,突击!”
五色彩旗迎风飘舞,上万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冲入上野国人军的阵中,霎那间地动山摇的喊杀声响彻天际,五路大军分五个方向刺入上野国人军并不紧密的阵线里,许多失去指挥官的备队根本无心恋战,新换上来的大将经验与指挥水平差距太大,既压不住纠葛成一团乱麻的局面也指挥不了乱糟糟的备队。
左翼分别是五色备里的赤备与青备,赤备旗头北条纲高,此人的父亲原是堀越公方谱代重臣高桥高种之子,母亲是北条早云的女儿荣升北条御由绪家、准一门众,准许以北条氏一族的名号相称。
青备旗头富永直胜,出自伊豆众二十一家之一,担任北条五老众,出身与三河设乐郡的富永氏嫡流富永伴五郎忠元同出一族,其家族世代通称神四郎,右卫门尉,以武勇闻名于北条家,是位不可多得的忠勇之将。
黑备旗头多目周防守元兴,乃是北条御由緒六家之一的准一门众,其父多目六郎元忠身为北条氏纲先手大将,在三十年前地位等同于如今的北条纲成,其本人也是位十分勇猛的大将,亲自率领着骏河国河东众组成的黑备。
白备旗头笠原能登守康胜,同样来自伊豆众二十一家之一,担任北条五老众并兼任下田众首领,这四支备队聚集北条家主要战力,他们就是北条氏康手里的铁锤、钢叉,在最关键的时刻敲碎敌人坚硬的外壳,再剖开心肺肢解掉他们。rs
第342章黑色潮水
五支备队一万大军,像一群饥饿几个月的狼群闻到腥味就蜂拥而来,把一万五千上野国人军顶的节节败退,退的稍微慢一点就被五色备死死咬住穷追猛打,各路国人军拼命的向中间聚拢,跑的越快丢弃的就越多,有些武士干脆拉着自家队伍向西边的山林里钻,这不是撤退,这是逃跑。。
越来也多的中小国人被同伴抛弃,他们很快被五色备的骑马武士分割包围,青的白的旗帜像走马灯似的晃来晃去,这些可怜人只有一个选择,在北条军的屠刀举起前投降,另一个不算选择的选择是在绝望的等死。
多少武士恨不得生四条腿拼命的飞奔,生怕跑的慢一点就会被分割包围,无序的撤退使得大军涌到营寨外挤作一团,谁都不愿意让对方先进区,要不是背后的北条大军随时杀来,这些国人豪族就要拔刀相向了,战争的局势从一开始就倒向北条军。
失去有力指挥的一线上野国人军乱的就像一锅粥,长野业正亲率十二个女婿引军支援被撤退的友军冲的上队形崩散,上州黄斑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所有受牵连的武士恢复指挥权,这个节骨眼上再谈面子、里子都晚了,顶不住这一波强攻大家都得玩完。
长野业正和他的女婿们也被堵在营寨外,无论他怎么呵斥都无法压住上野国人的惊惧之心,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即使现在恢复那些能征善战的武士们的指挥权也无济于事,眼见一群蠢笨如猪的指挥官,把所向披靡的强军指挥成一群待宰的羔羊,老武士心里只有懊悔和凄凉。
“快!快向长尾弹正殿求援!”
……
一名使番纵马闯入本阵,急忙翻身下马掠入营帐报告:“北条军五色备对上野联军发动突袭,上野国人军陷入动摇,长野信浓守弹压无力,特向我军请求支援!”
“这是怎么回事?”
“臣下不清楚,只是得知上野国人军很混乱,据士卒的谣传似乎是长野信浓守处罚不公之类的缘故。”
直江景纲很生气,说实话他是很讨厌上野国人的,就像当年讨厌扬北众、越后上杉众类似,国人山头就是个解不开的疙瘩,国人众之间的小龌蹉更是懒得提及,但身为家臣有些话太说的还是要说。
“主公,我们得设法援救上野国人军,不指望他们发挥多少力量,但起码也不能一下崩盘,如果他们崩盘这个仗可就难打了!还有那别动队也必须尽快铲除呀!”
长尾景虎一摆手,冷笑道:“分兵?不行!本家的主力一分恰恰中了北条氏康的计谋!北条家一定会用人数上的优势一点点分割包围我长尾军,最后再一口吃下,没想到北条氏康为了对付本家费了如此大的力气,真是‘用心良苦’啊!”
直江景纲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家主公还有心情嘲讽北条氏康,让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心知主公不是那种不着调的家督,耐着姓子继续劝道:“那也得设法救一救,我们什么都不做也是中了北条家的歼计啊!”
山本寺定长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越后军还没发力,只要全力出击一举击溃他们就是了!上野国人军如此不济事,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
“哎呀!伊予守你糊涂了!归途一断我军也要陷入动摇,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请主公立刻出兵拦截这支别动队!”
“这个本家省得,这次还是太轻忽大意了……让长野信浓守顶住,本家随后就来!”长尾景虎闷哼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轻视了北条氏康,他正为自己的轻忽大意付出代价。
这几年越后顺风顺水对外战争节节胜利,使得越后的武家自上到下都陷入乐观情绪中,这种畸形的心态随着不断的对外用兵逐渐滋生出来,打仗对于越后的武士来说就是捞钱、捞功绩的平台,战争的血腥似乎被无限淡化,没人愿意扫兴的泼冷水,就连长尾景虎也不外如是。
这几年修身养姓学习文化知识,逐渐把姓子熏陶的更加平和,权利心不如以前那么旺盛也把军略遗忘在角落里,去年打北条挺顺当的拿下来,难免会滋生骄矜之气,这次变故可谓是一盆冷水,把他的五脏六腑浇了个透心凉。
骄兵必败古之正理,心中的骄傲消散近半,长尾景虎就起身下令本阵向山下移动,上野国人联军被北条氏康的一套组合拳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身为盟友不能见死不救,不救他们长尾家也难以脱身。
距离高山数千米外北条军坐落着临时本阵,北条氏康坐在床几(马扎)上**手中的军配怔然发愣,伊豆众笔头、北条五宿老石卷下野守家贞神采飞扬的说道:“主公神机妙算大破上野军,声东击西引逗长尾军不敢分心施救,真乃当世孔明也!”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心神不宁呢?难道我漏算了什么不成?不可能呀!”北条氏康将心中的疑惑按下,强自打起精神笑道:“这都是诸君的功劳,本家论政务不及几位谱代,军略不如孙九郎,只是深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作出适当的时机作出适宜的决断。”
突然从远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军太鼓声,本阵中的北条家臣团纷纷侧耳倾听,不一会儿又是一阵低沉的法螺声响起,几位北条家老臣皱眉道:“怎么又敲太鼓、吹法螺?开战前不是敲过了吗?”
松田助六郎康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苦思冥想半天突然灵机一动:“难道说,长尾军本阵有行动?长尾景虎要出阵?”
其余谱代众都闭上嘴巴用眼神瞄松田盛秀,好像在说那可是你的小侄子你自己去搞定,我们就不去拆你的台了,老盛秀也很无奈只能摇头笑道:“现在才去拦截别动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总大将怎能轻离本阵追击一支别动队,以长尾景虎之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军议期间助六郎有什么问题等一等再说。”
“伯父说很有道理!小侄受教了。”松田康长歪头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担任北条马迴众笔头不到半年,经验比这些年纪一大把的谱代差的远了,刚才就一不小心犯了个忌讳,赶忙投来一道歉意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北条家臣团耐心的等着前方传来的战报,北条纲成率领五色备一路高奏凯歌,把上野联军的两翼切割的支离破碎,长野业正带着长野十一枪,以及十二个女婿堵住营门坚守阵地,试图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
战争打的异常激烈,一座营门几易其手死在营门前的尸首把每一寸缝隙都填满,长野业正就是凭借这个“血肉城门”暂时挡住进攻,北条纲成见势不妙暂时按捺攻势,调转方向捕杀四散奔逃的上野国人。
驻扎在高山北麓的东上野国人正在收拾行装,由良成繁准备的最早收拾的最快,几百足轻早早的站在大营外整装待发,看他们一个个军容严整气势凛然,乍一看就像要赶赴战场的勇士,其实他们是即将跑路的逃兵。
桐生助纲一直磨磨蹭蹭收拾家当,临了连帐篷都要带走,山上照久急的满头大汗,跑过来催促:“唉唉!助纲殿别收拾了,这些细碎杂物都一并舍了吧!现在逃命要紧呀!”
“不成!咱们辛辛苦苦攒下点家底也不容易,就这么舍在这里终归是对不起家人,再等等我马上就收拾好了。”桐生助纲仿佛入魔了似的非要把那点瓶瓶罐罐都给装进去,山上照久被气的像个癞蛤蟆,跑到营帐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由良成繁所部十几家国人顶着炎炎烈曰等的汗流浃背,见大营里还是没有动静就有些不乐意了,低声议论慢慢变成高声吵嚷,原田弥三郎担心这些土豪惹怒了由良成繁,顺势抱怨道:“桐生、山上家的武士磨蹭什么呐?”
“再等一刻钟,还不出来咱们就走!”由良成繁虽然表面上没有其他表情,其实心里早就骂开了,无奈的是山上照久家与桐生助纲的私交甚密,桐生助纲其人的手腕也非常厉害,在东上野国人众里排得上前列,并不比由良成繁差多少。
而且桐生助纲其人的来头也不小,他的亲生父亲是下野国唐泽山城佐野秀纲,过继给同族的桐生真纲做为养子,佐野氏前任家督佐野泰纲是他的兄长,佐野家现任当主佐野丰纲是他的亲侄子,凭着下野国有力家门的支撑,整个上野敢动他的国人还真没有一个。
“呜呜呜……”
一阵法螺声响起,由良成繁的脸色一变,咬咬牙吩咐道:“再去催一遍,如果他们执意拖沓就不管他们了!”
九曜巴旗、乱龙大旗随着黑甲骑士缓缓向山下移动,旗印在何处主帅就在何处,护佑在长尾景虎身边的千余骑兵随之奔向山下,使番们纵马飞奔吹响象征进攻的法螺,沿途的长尾军看到乱龙旗在疾风中狂舞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他们让开一条道路直通前阵方便本阵前进,一千余昂首阔步的骑马武士迈着整齐的步伐加速掠向山下,在他们的身后,背负九曜巴纹旗的骑马武士越聚越多,很快聚集起两千余名骑的可怕骑兵军团。
“午后刚过,还要再等一等。”远山纲景缩在本阵中计算着时辰,如他这种大将冲锋在前只是象征姓的意思一下,绝对没有冲在第一线杀敌的意图,整个北条家也就北条纲成一个战斗狂人,其他武士都是很爱惜生命的。
北条氏康给他的任务是协同友军尽量拖住长尾军主力,最少也要坚持到申时初(下午三点以后),这个任务十分艰巨,没人愿意去碰长尾家的主力,别人可以找托词拒绝但他不可以,江户众上下都背负着沉重的仇恨,不把这个血仇报回来他是不能安心。
“敌军本阵在移动!”几骑健马乘着使番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来,急切的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