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珍贵的东西她必然都要好生的放到柜子箱子里面去,还要上锁。且这钥匙也是自身佩戴,轻易不给旁人的。便是瑞香,都不要她经手。沈澜平日也少见,今儿薛姨娘也实在是身子懒怠动弹,这才让沈澜去开柜子拿银子。
瑞香站在那里不说话,不过心里却在想着,姨奶奶可真是将钱看的比什么都重。她也还罢了,说到底毕竟也只是个伺候的丫鬟。但二姑娘,那可是姨奶奶亲生的呢,但遇到有关钱的事也没见姨奶奶多相信二姑娘。只怕这钥匙,二姑娘也是第一次拿罢?
她心中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看到沈澜手里拿了几张银票过来。瑞香忙双手接过了,转身出去交给账房里的人。
这边沈澜刚回来坐在炕沿上,薛姨娘就对她伸出了手。
沈澜轻抿了抿双唇,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将手里拿着的那串钥匙递给了薛姨娘。
薛姨娘接了过来,照旧放到身上收好,然后才重又阖上了双眼,想要歇息一会儿。
只有这串钥匙在她身上,知道自己手中有多少银子,她才会觉得心中安稳,才能踏踏实实的睡得着。
正当她模模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就有听得有人在小声的叫着:“姨奶奶?”
两次三番这样模糊要睡的时候被人叫醒,薛姨娘心中实在是恼了。
“做什么?”她睁开双眼,竖了一双眉,喝叫着,“你的一双眼珠子长在脸上是做什么的,没看到我正在歇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能等到我歇息好了再说?”
小虹浑身颤如颠筛,双腿发软。下一刻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是,是老爷身边的小厮过来,说,说老爷有要紧的话要同您说,请您,请您现在就过去。”
刚刚她原本在院子里浇花,忽然就见瑞香招手叫她过去。然后瑞香就同她说了这番话,让她进屋来将这话告诉姨奶奶。
先前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瑞香自己不直接来对姨奶奶说这句话,反而要大费周章的让她来说,不过现在她明白了,瑞香这是心里明白姨奶奶正不高兴着呢,所以就让她来触这个霉头了。
沈澜刚刚正在院外看着院子里的腊梅发呆,想着宋云清的事,忽然就听到屋里薛姨娘的喝叫声。她忙赶了进来看时,就见薛姨娘正挣扎着要下炕。她忙赶过去扶,又问着:“姨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你父亲让人传话,让我过去一趟。”薛姨娘只觉得心中恼火的很,一颗心突突的乱跳着,急需想要找个人发发火。一眼看到还跪在地上的小虹,她当即就冷下声来说着,“你现在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不许吃中饭。”
说着,她才扶了沈澜的手,转身出门往沈承璋的书房去了。而小虹则是跪在地上,紧紧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等薛姨娘到了沈承璋书房外面的时候,面上却一点儿都没有刚刚斥责小虹时的严厉之色了,反倒还带了几分温婉的笑意。
瑞香在前面伸手推开毡帘,薛姨娘扶着沈澜的手走了进去。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沈沅正坐在左手边的第一张圈椅中,面上带了从容淡定的微笑在看着她。而沈承璋则是坐在书案后面的圈椅中,面上的神情看起来很不悦。
薛姨娘心中立时就打了一个突。
只怕这次又是沈沅在背后搞了什么幺蛾子。不过会是什么事呢?薛姨娘脑中飞快的转动着,但她面上还是微笑着对沈承璋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柔和的问着:“不知老爷让人叫了妾身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妾身说呢?”
又一眼看到沈承璋面前的书案上正有一幅画摊开在那里。想必这就是他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那幅画了。
看着也不过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罢了,如何便值得三千两银子?倒还要她往里贴了六百两。
薛姨娘想到那白花花的六百两银子,就觉得心中难受的紧。而这时,她就听到沈承璋不辨喜怒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我叫了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将素心的那间首饰铺子卖给别人?”
素心正是沈沅母亲的闺名。
第48章 水落石出
薛姨娘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事沈承璋如何会知道?他素来便是个不通俗务的人,从来不过问这些的。
不过随后她的目光看到沈沅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事必然是沈沅在背后搞的鬼。
只是沈沅又如何会知道这事?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罢了,外面的这些个事她怎么会知道?
但现在已经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了。看着沈沅面上这样的从容淡定,再看沈承璋面上这样的阴沉不悦,想必这件事沈沅已经查探的清清楚楚,而且都细细的告诉了沈承璋。
那这会子她若只管否认这事,必然会惹得沈承璋更加恼火,索性不如便承认了罢。
于是薛姨娘就道:“夫人的那间首饰铺子确实是妾身在年中的时候转手卖给了别人。这事都是妾身的错,事先并没有请示过老爷。”
沈沅心中微沉。
她没想到薛姨娘竟然一上来就爽快的承认了这事。而且她说都是她的错,也只是错在并没有事先请示过沈承璋,而不是私自卖了母亲陪嫁铺子的事。但沈沅也知道,这事沈承璋之所以现在会这样的恼火,多半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薛姨娘并没有事先请示过他,没有将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中。
果然,沈承璋听了薛姨娘说的这话之后,面上的神情就较刚刚有了些许缓和。
“那你倒说说,为什么要将素心的那间首饰铺子卖给别人?”
“事情是这样的。”薛姨娘的声音细细柔柔的,一点都没有恐慌的意思,反倒是娓娓道来,“自老爷将夫人的那处田庄和那两间首饰铺子暂且交由妾身来打理之后,妾身便觉得诚惶诚恐,日夜担心打理的不好,对不住老爷的这番信任。于是妾身立时就让人将田庄和两间铺子历年的账册都取了过来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结果就教妾身发现,夫人的那间首饰铺子只是面上看着盈利罢了,但若照账面上来看,倒是年年都亏本的,还要往里倒贴银钱才行。若长此以往,怕是连本儿都要贴进去的。恰好那时有个徽州来的商人初来京城,想来盘一间铺子卖文玩古董这些,就看上了夫人的这间首饰铺子,出的极高的银子。妾身当时就想着,左右夫人的这间首饰铺子不盈利的,不如便卖给了这个徽州商人,卖得的银钱交由老爷,再另外置办一处铺子,或是田庄,只怕银子还有得剩呢。岂不是好?只是那个徽州商人要铺子要的急,不然他就要去买其他的铺子了,所以当时妾身就私自的做了主,将这间首饰铺子卖了。事先并没有请示老爷这件事,是妾身的错,请老爷责罚妾身吧。”
说着,她就扶着沈澜的手跪了下去。
沈澜这时忙急道:“父亲,姨娘这还怀着身子呢,若这样跪着,岂不是对身子不好?对她腹中的孩子也不好啊。”
沈沅坐在一旁冷眼看着。
薛姨娘腹中的那个孩子,现在可真是她的护身符。无论她做了什么,但凡只要拿了这张护身符出来,沈承璋总要看顾她两分。
想到这里,沈沅便起身从椅中站起,面对着沈承璋,满面诚恳的说道:“父亲,纵然姨娘卖了母亲铺子的事是她私自拿的主意,事前事后都没有对您说,但姨娘现在毕竟怀有身孕,怎么能这样的跪着呢?请父亲让姨娘起来坐着说话。”
左右沈承璋是必然会让薛姨娘起来的,既如此,这个人情倒不如由她来做,还能在沈承璋心中博一个好印象。
果然,沈承璋听到沈沅竟然为薛姨娘求情,就暗自的点头,想着,沅姐儿的品行真是宽容。薛姨娘私下卖了她母亲陪嫁的铺子,但她竟然还能开口为薛姨娘求情。
他心中不由的就对沈沅又多了几分赞赏。随后沈承璋才看向薛姨娘,淡淡的说道:“既然沅姐儿都为你求情了,那你就起来,坐着说话吧。”
薛姨娘受的这一口软气不小。但她还得对着沈承璋道谢,扶着沈澜的手站起来之后还得对着沈沅道谢。
沈沅微微笑道:“姨娘客气了。您现在怀着我父亲的孩子,这可是有功之臣。哪能让您跪着呢?您请坐。”
说着,就伸手过来搀了薛姨娘的胳膊,扶着她在旁边的一张圈椅中坐了。
薛姨娘罩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尖尖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的肉里,但她面上还得笑意柔和的说道:“多谢大小姐。”
沈沅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薛姨娘落座之后,沈沅随后也落了座。随即她就对徐妈妈使了个眼色。
徐妈妈会意,便上前两步,对着沈承璋屈膝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论理不该老奴插话的。只是夫人的那间首饰铺子,夫人生前老奴也跟她去过这间铺子几次,看着实在是红火的很。不说日进斗金,但每个月盈利的银钱也是很可观的。这些夫人也曾亲口对老奴提起过。可怎么姨奶奶却说按照前些年的账册来看却是亏本的呢?”
沈承璋自然答不上来。他从来不管这些事的。君子远庖厨,他不单是远庖厨,在他看来银钱这些也都是俗物,便也一并远离了,只每日做着诗酒茶花,琴棋书画的这些雅事。
于是沈承璋就望向薛姨娘,目光中有着询问的意思。
薛姨娘捏紧了手里淡青色的手帕子。
夫人的那间首饰铺子,地段好,卖的首饰式样又别致新颖,确实是盈利的很。所以当初那个徽州来的商人开了那样高的一个价钱的时候她才会极其的心动,瞒着沈承璋偷偷的将那间铺子给卖掉了,然后转手又悄悄的给自己置办了一间卖丝线的铺子。当时她就是想着,等往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再慢慢的将这事告诉沈承璋,卖得的银子只报一半,那样自己从中还能落一半银子。沈承璋又是个不通俗务的人,又信任他,这事他必然不会起疑。但是没想到现在这事竟然被沈沅给捅了出来……
薛姨娘脑中急转,在想着应对的话。但站在她身旁的沈澜此时却是沉不住气了,冷着一张俏脸就轻斥着徐妈妈:“我姨娘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如何我姨娘做的事竟然也轮得到你一个做下人的来质问了么?”
又嘲讽着沈沅:“你可要好好的管一管你身边的下人。尊卑有别,难不成她素日在你面前也是这样的没规矩?连主子说话她都能随意的在中间插嘴?”
沈沅望了她一眼。
当着父亲的面就敢公然对她说这样的话,沈澜这可真是作死了。
尊卑有别,难不成嫡庶,长幼就没有别?而父亲素来又极注重这些个规矩的。
果然,就听得沈承璋怒声的在斥责着沈澜:“你也知道尊卑有别?那你就不知道嫡庶,长幼也有别?这是你该对你嫡姐说的话?你平日学的规矩又到哪里去了?”
他现在对沈澜真是越来越失望了。
原以为她是个知礼温婉乖巧的好孩子,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明明沈沅处处都对她这个妹妹极为的关爱,但她倒时时的在言语中嘲讽挤兑沈沅,可知也不是个会感恩的人。
沈澜听了沈承璋的斥责,面色一下子就白了起来。紧接着她就双目含泪,颤着声音叫着:“父亲。”
沈承璋没有理会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沈沅心中冷笑。同样的把戏用多了可就不管用了。
不过她还是从椅中站起来说道:“父亲,二妹这也是关心姨娘的缘故。而且她年纪还小,说话一时冲动也是有的。您就不要责怪她了。”
“还小?过完年她可就要及笄了。”沈承璋鼻中轻哼一声。又说沈澜,“你看看你长姐,你都这样的说她了,可她还念着你是她妹妹,为你说好话求情。你何时才能学会你长姐这样宽厚待人的品性?”
沈澜只气的双手都在发抖。然后她就要上前大声的对沈承璋说沈沅这一切都是装的,装给父亲你看的而已,她背后的嘴脸可不是这样的。但还没等她上前,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死死的攥住了。
她低下头看过去,就见薛姨娘正目光严厉的看着她。同时薛姨娘又对她摇了摇头,是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沈澜没有法子,只能硬生生的将自己胸中的这股子怒气压了下去。同时她转过头,目光狠狠的剜了沈沅一眼。
沈沅对此的回应是满面从容淡定的微笑。
沈澜见了,心中就越发的气了起来。但薛姨娘的手还在紧攥着她的手,她只能低下头去,不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薛姨娘这才放开沈澜的手,对着沈沅点头说道:“澜姐儿还小,又沉不住气,大小姐您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才是。”
今儿沈沅可真是占尽了先机。人情全都是她一个人做了,好也全都是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