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的话很含蓄,没有直接点出林思远的报告与林海有关,但问的问题却说明了他清楚林海在其中的作用。
林海也不想对这个一直关心自己的老人隐瞒什么,于是就道:“我认为全面整顿是必要的,这是挽救国民经济所必须,也是顺应党心军心民心的举动,但是恐怕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应该抓住现在的良机尽可能取得更多的成效。”
严明听了心中一沉,问道:“现在全国各地的整顿如火如荼,我们河中省七八月份的各项经济指标都有很大幅度的增长。如果老天爷作美的话,再有二十天左右,秋粮的增产也成定局。可是你为什么持在这种悲观的看法呢?”
林海道:“严伯伯,您不认为在文化大革命中产生的众多的问题还没有得到澄清和解决之前,能够开展如此大范围的全面整顿过于顺利了吗?难道靠**造反起家的那些人就会甘心就此退出历史舞台?还有,您是主持一省工作的,您也知道全面整顿不得不涉及到**前和**中的一些是非问题。文化大革命是老人家一生辉煌的杰作之一,他能够允许别人借全面整顿来系统的纠正**的错误,否定**的成就吗?但是如果不纠正这些错误,全面整顿还能继续深入持久下去吗?所以只要全面整顿再深入一些,到时候只怕是老人家一句话,轰轰烈烈的全面整顿就会灰飞烟灭了。”
严明道:“你认为目前这个形势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林海道:“我想快则三个月,慢则明年初,形势就要发生根本的变化,而且D的位置极有可能都不保。”
严明听到此心中一股冷颤,腿脚沉重的走到小路旁的石凳上坐下,手伸进衣兜里一摸,就向站在二十多米处一直观望着这边的楚青和严琳喊道:“给我拿包烟来!”
严明的语气不容置疑,母女俩虽然吃惊,但严琳还是赶紧跑回了屋里去,少顷时间便把香烟火柴和茶杯送过来放到了石桌上。
严琳用探寻的眼光看了林海一眼。林海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事,又取出了支烟给严明点上。
严琳见父亲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以后显得脸色平复了一些,这才几步一回头的回到了楚青身边,和母亲小声的说了几句。
严明又吸了一口烟后就将半支烟在石桌上按灭,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便问道:“小海,你说的这种结局一旦出现,以后的形势将如何发展呢?”
林海道:“如何发展,在一年之内将取决于老人家的身体状况和对核心权力的掌控程度,长期就不好说了。但总的来看,这次全面整顿在政治和经济上的影响将持续下去,人们对整顿前后的变化都有了一个鲜明的对比。社会要安定、经济要发展的愿望已经深入人心,D即便是下去了,他的威望反而会升高,以后的局面非他出来收拾莫属。只要达到如此一变,中国就会结束内部的不稳定,以后就将走上一条真正发展的道路了。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
严明感叹道:“小海啊!能如此从宏观上透彻的分析国家的政治动向,你是我接触的第一人,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你只有??????不说这个了!我情愿相信你说的是对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未雨绸缪了。”
林海笑道:“当然,严伯伯您几十年沉积的道行,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您肯定会有良策应对的。”
严明哈哈大笑:“照你这么一说,我老头子成一块腌肉了!”
林海的:“腌肉放得时间更长,价格更高,味道更香醇!我们小河公社现在就在大量生产,很瘦欢迎。”
严明再次爽声大笑道:“有你这个小参谋在身边真是让人开心!我们进屋去坐,聊聊其它的事,也让她们母女俩跟着一块高兴。”
楚青母女一看这边没事了也放心了下来,便一起回到客厅吃着水果愉快的天南地北闲聊起来。林海的妙语连珠和与严琳的不断斗嘴,引来了客厅里笑声阵阵。
楚青此时已把林海喜欢得不得了,她道:“小海,过两天我叫黄秘书给你办一张通行证,以后你没事就常来家里玩。”
林海道:“我明天还要去看宋伯伯和孙阿姨,通行证我请他们帮着办就行。只要楚阿姨愿意,我一定会常来看您,只是还得我们严小书记点头才行。”
省委书记的秘书给自己办通行证太显眼了,再说还有王晓燕的也要办。宋汉杰出面顺理成章。
严琳一听林海又叫自己“严小书记”,攥着拳头上来就打林海,嘴里道:“你又想气姐姐不是?”
楚青一旁笑道:“琳琳,你领导不像领导,姐姐不像姐姐,别把小海吓得以后不敢来了。”
严琳道:“他敢不来!别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林海准备回学校时已经将近九点了。严琳道:“小弟,现在公共汽车已经停了,我叫车送你。”
林海也不客气了,这年头除了公共汽车以外再没有别的车了,这要走回学校还不得到半夜?
临走时楚青拿了一大包月饼叫林海带上。林海一看这么多就说少拿一些,多了吃不了。
楚青道:“多了你就分给同学吃,放在家里也糟蹋了。”
林海上了车以后,严琳披上了一件外套也跟着坐了进来道:“小弟,我送你回去,我在家也没事干,来回也就十几分钟。”
林海听严琳说话的口气好像自己没有小家,心里不由又奇怪了起来。
到了河中大学门口时林海叫司机停下车,说这点路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实际上从大门道寝室也得走一刻钟,但林海上车之前就看到了这辆丰田车是省委的四号车,进到校园里太显眼了。
严琳跟着林海下了车后拿出了一把钥匙递给他道:“小弟,我在学校里有一间宿舍,我平常只是中午休息用一下。你们寝室的人多不安静,你晚上如果是想写东西和看书可以到我的宿舍去。”接着又把宿舍的楼号和房间号告诉了林海。
林海一想也是需要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说了声“谢谢琳姐!”便收了钥匙。
回到寝室,张援朝和王金宝把林海盘问了半天,要他交代是不是和女孩约会去了。直到林海打开了那包月饼这才堵住了他们的嘴。
林海知道余存家平常生活节俭,就先拿了十个月饼让他收着,剩下的则放在了桌子上让大家随便吃。
大家对林海的偏心也没什么意见。张援朝晚上还请王金宝和余存家吃了一顿肉丝面。主要目的就是想给余存家借机改善一下伙食。
第七十五章 惨痛的经历
星期天上午将近九点半,林海来到公共汽车站准备和王晓燕碰面后一起到宋汉杰家。他刚到一会就看王晓燕穿了一身的连衣裙,挎了一只咖啡色的皮包急促的往这边走来,一双白皙优美的小腿被连衣裙衬得格外醒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相看。
王晓燕见到林海小跑几步来到了他的面前,将身体旋了两圈,秋波一荡道:“林海,我穿这一身漂不漂亮?”
几天不见,猛一见王晓燕这般妩媚,林海的**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心想:“没事你打扮的怎么漂亮干什么,不知道我好几天没碰你了吗?”他对王晓燕道:“车来了,赶快上车走,不要在这里扰乱公共次序。”
王晓燕见达到了效果,咯咯一笑随着林海上了车。不少在等车的男生顿足哀叹,转而又怨起那趟公交车为什么不晚一点到,为什么不在半路坏了。
林海从未见过王晓燕穿着这么入时。如今身份和环境都不一样了,女孩子的爱美天性那里还按耐的住?要不说是环境造人啊!
星期天学校和机关都是两餐饭,所以俩人电话里就说好上午饭到外面吃。下了车林海见那个水果店旁边还有一家冷饮店,里面有刨冰、汽水、雪糕、酸梅汤和点心。便和王晓燕进去买了两个奶油蛋糕、两个牛角酥,一份刨冰、两瓶汽水,坐在店里吃了起来。
王晓燕道:“到底还是省会,平阳就没有这样的冷饮店,以后我要经常来才行。”
林海吃这些东西吃不饱,到这里主要还是为了迎合王晓燕对吃甜点的酷爱。吃完后林海又在水果店挑了和昨天一样的两兜水果,等王晓燕付了钱后就和她一起向不远处的省委领导住宅院走去。
省委领导的住宅院又称为省委二号院,实际上和被称为一号院的省委办公大院是连在一起的,只是有另外的围墙单独隔开。这样二号院就有两个门,一个临街称二号门,一个和一号院连通的称为内门。家属们进出一般都走二号门,门口就是汽车站和街道。
到了二号门的门卫室,林海向警卫战士报了姓名和要到何人家后,战士要通了宋汉杰家的电话,核实完毕又叫林海他们做了登记以后这才放行。昨天来是严琳领进来的,警卫战士肯定都认识她,证件也没出示,问都没人问。林海觉得今天就要和宋汉杰提办出入证的事,不然每次进出都太麻烦。
宋汉杰家住的也是一栋带院子的小楼,但无论院子还是房子的面积都比严家小了很多,也就和林海家的房子差不多。宋汉杰在省领导里资历仅比张副书记高一些,行政级别比严明差了六级。省里够红军级别的老资格领导就有十几人,宋汉杰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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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汉杰的夫人孙云霞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见林海王晓燕来了十分高兴,一手牵着一个就往屋里走,还没进门就喊:“老宋,小海和燕燕到了!”
在宋家林海就随意多了,跟宋汉杰夫妇聊了一阵公社县里以及学校的事情后,又随孙云霞房前屋后、楼上楼下参观起了房子。孙云霞指着楼上的两间屋子道:“这是给你们俩留的,已经收拾好了。你们愿意住一间还是住两间自己定,别以为阿姨我不开通。”
王晓燕红着脸拉着孙云霞的胳膊直晃道:“阿姨你??????”
孙云霞道笑:“好了好了,把我都摇晃散了。你们以后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就到这来住。毛巾牙刷都预备好了。小海你先下去陪你宋伯伯,我和燕燕在楼上说会话。”
到了楼下林海端着杯子喝了口茶,道:“碧螺春。宋伯伯,明年春天我就可以请你喝小河公社自己采的茶了。”
宋汉杰道:“汗血难得共青山。这茶喝起来肯定别有味道,我等着了!”
林海道:“宋伯伯,这你都知道了?”
宋汉杰道:“报纸都登了,谁不知道?要不是严书记发了话,这次你的大名又要见报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真情所系嘛!”
过了一会,孙云霞拉着一脸红扑扑的王晓燕下了楼。对林海道:“小海昨天在严书记家吃的什么菜,咱们今天别弄重了。”
林海道:“阿姨,您电话里不是说今天吃饺子吗?还做菜干什么?”
孙云霞道:“你和燕燕头一次来,随便再做几个菜。”
林海道:“严伯伯家的琳姐可能也要来,我昨天和她说了。”
孙云霞道:“来了好啊!这姑娘别看在外面是个副处级干部,其实也真够可怜的,从来没听说她在这院里谁家吃过饭。”
林海道:“省委书记的千金还可怜?一天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巴结呢!对了,我昨天一直没见到冬冬的父母,也没人提起来,我也不好问。孙阿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孙云霞道:“一说起这个事就让人伤心,不过小海你还是知道一下好,免得以后说话不注意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看孙云霞开始对林海和王晓燕详细说起了严家的事。宋汉杰叹口气摇摇头,便背着手走到院子里去了。
原来那个男孩冬冬是严明的亲孙子。**爆发后,在Z省刚担任省委书记不久的严明因被划入了某个山头,就被中央**点了名,又被扣上了一顶执行LD路线,压制革命群众造反的罪名,两口子都受到了残酷的批斗,还被带上高帽子挂着大木牌游街示众,后来就被分别关押失去了人身自由。他们的一双儿女也因受到父母的牵连而受到了迫害。正在上大学的女儿严琳跑到了外地一个在外地军队工作的的严明的老战友家里躲了起来,这才免遭一劫。而严明在省政府秘书处工作的儿子因媳妇已有了身孕没忍心走,结果被造反派抓住关了起来,每天都遭受审讯和殴打,要他揭发交代其父的罪行。数月后这个儿子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万念俱灰留下一封遗书就跳了楼。遗书里告诉媳妇,要生男孩就叫严冬,生女孩就叫严冰,以纪念这段寒冷的日子。他死后不到三个月,那媳妇就生下了冬冬。她到处寻严明夫妇不着,只得在娘家的逼迫下带着孩子嫁给了邻省机关的一个普通干部。
9。13事件后,因总理的再三追问,再加上有查不出严明有任何历史问题。造反派只得将严明夫妇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