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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後,应该怎麽去面对许竟?许竟会有什麽反应?大抵会好伤心。陆建辉躺睡在床上,神智一点点 迷糊, 他的手脚开始有些发寒。他闭上了双目,世界里没有一线光亮,而许竟伤心失望的样子出现在黑暗里,那张小脸蛋 上满是叫他揪心的表情,他在哭泣,像抗拒过去勾引他父亲的女人那样抗拒著他的舅舅。陆建辉只是瞅了一眼,就 连呼吸都很艰难,身底下的床铺幻化成了黑色深渊,他抓紧却还是无能为力的往下掉,整个人都失重般跌落了下去 ,他从自己辛苦建立和寻找到的生活中被驱逐了。类似於被人狠狠甩了下来的感觉,他 猛然惊醒了,吓得满身大汗,仓皇之中在四周寻找张望著,这才察觉到天色大亮了。
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时针指向了十点锺位置,窗帘掩住了玻璃窗,窗户半开,微风吹动帘布的时候,地上会 有斑驳的阳光。陆建辉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气,搂住了怀中的被子,眼底还有著未褪去的迷茫。他 不清楚许廷章是没有叫他,还是叫不醒他 ,他没有一点印象。他足足做了整晚的噩梦,梦里全是混乱的片段,有父亲的灵堂,有青妍离开的背影,有躲在角 落里看著妹妹上婚车的自己,还有小外甥的微 笑和憎恨,以及浑身散发著光芒的许廷章。他茫然地呆坐著,半晌,他用手掩住脸,发出了细碎的哀鸣。没办法了 ,开始都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许廷章当著许竟的面发作了,他还去哪里找合理的解释。
陆建辉痛苦地告诉自己,只要许竟对他表露出一丁点反感,他就离开这里,绝不会让孩子难受。本来决定了心 绪就平静许多了,没想到许廷章在中午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感 到更惶恐。早上,许竟是由许廷章带去学校的,陆建辉一直留在家中,他起来後就机械式地收拾著家务,午饭胡乱 吃了点米粥,末了便窝在沙发边发呆,直到许廷章来电话告诉他许竟在上学途中问过一些事。他吃惊地微张著唇, 手紧紧握住了 话筒,颤声问:“小竟问你?小竟说什麽了吗?”
许廷章在那边思索了一会儿,说:“他也没说很多,就问你为什麽会睡在我房间里,还告诉我,他知道那个字 是什麽意思。”陆建辉有种不祥的预感,喉头变得干涩涩的,问:“……哪个字?”许廷章笑了,笑得轻挑又满不 在乎的,说:“操,这个字呗。”
耳边突然有种东西炸裂的巨响,陆建辉的头被炸得一阵晕眩,他低下了脑袋,握紧扶手稳住了摇摇晃晃的自己 ,最後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里边。昨天在车里,许廷章当许竟的面前说的话里,其中就有这个字。他的心口乱糟糟 的,脑子里都空白了,半天没能说上一句话。许廷章好似不知道严重性的,笑眯 眯地又说:“下午司机会接小鬼回家,我会晚点回家,你要好好和他解释,做好思想工作。”陆建辉强忍著要朝他 大吼大叫的冲动,把牙一咬,说:“许廷章,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怎麽和他说?”他自己都没弄懂他们的关系 ,解释都没处下手。
许廷章也不知是否真的那麽放心,他语调轻快地说:“没关系,你照实和他说就好了,唔,你可以从咱们的开 始说起的,他会理解的。”陆建辉略微感到窒息,他静默了下来,右手宣泄似地揪住了头发,满 面难以纾解的压抑。开始要怎麽去说,难道告诉小竟他被他爸爸强Jian了吗?他们又上了那麽多次床。许廷章自顾自 地说,甚至有少许意味深长:“他是我的儿子,你的外甥,咱们两个的事瞒不了太久的,他迟早要知道的。索性趁 现在告诉他更好,免得长大了他怪我们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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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竟的事,陆建辉早就考虑过了,他拖著没说,是因为他想许廷章会有厌倦的一天,假如两个人的关系最 後终止了,那麽就绝不能被许竟知道。他不愿意让许竟觉得他们对待感情不负责,觉得他们大人很随便。陆建辉的 这番苦心, 许廷章丝毫没有维护,话筒里传来他弹指的声响,他说:“我早上已经跟他坦白了,你每晚都睡在我房里的这件事 ,他是知道了的,也和他讲了一些别的。他看起来 不太接受,这你得去想办法了,这种细活儿我没耐心去做。”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工作去了。陆建辉默默把电 话放回原位,用手抹了一把脸,沈沈地叹息了好久。他有个问题没有问出口,他和许竟一样想知道,他们两个的真 正的关系,上过再多次的床,两人间从未有人说过爱。
陆建辉一个下午都在失神中度过,他不小心打碎了三个碗,煮糊了一锅粥,还端错锅将熬好的汤倒进了洗碗槽 。好不容易等到了日斜西山,刚刚响起开锁的哢哒声,他就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开门。许竟小小的身子背著书包,手 里拿著钥匙,站在门外仰起了小脸来看了看他,又低下了眼睛,不说话。陆建辉咬了咬下唇,佯作轻松地微笑著, “小竟,回来了。”他说,牵住许竟的手,将他 拉进屋来,关上了门,“舅舅煮了绿豆汤,你把书包放下,舅舅去给你盛。”许竟没有抬头,陆建辉见不到他的神 情,他在门口换了拖鞋,刚把书包放下来,陆建辉就帮他拎了过去,快步走进了他的房间里。
“来,你坐下来,绿豆是刚刚才煮的,摊凉了,正合吃的。”陆建辉从厨房端来了一碗绿豆汤,放在了客厅的 原木茶几上,同时还给他拉来了一张小凳子,满带期望地对他说道。许竟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麽,可他望著陆 建辉掩不住紧张的样子,还是没能开口,他仅是静静地坐到了凳子上,拿起汤勺舀了一口,送进了嘴里。绿豆汤入 口的一瞬间,许竟的眉毛微微一皱,眼角瞥向了陆建辉,含住几秒锺,结果还是咽下去了。陆建辉看到他肯吃自己 煮的东西,眼底露出了欣喜,他蹲在许竟的身边,双臂抱住了膝盖,侧 著身体往他的肩膀上蹭了过去,说:“小竟……你在生气吗?”许竟捏著汤勺根,静了几秒,稚嫩的脸蛋上出现极 严肃的样子,问:“舅舅,是爸爸逼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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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辉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摇头否认,说:“不是,真的不是,你怎麽会这样想的?”许竟搅拌著碗里的 绿豆 汤,陆建辉给他盛的满满的,他又吃了一口,咽了下去,挤出了一丝牵强的笑容:“因为他就是那种好色的人啊, 现在弄的男女不拘了麽?他真的好新潮啊。”以前那麽多的人,进了这个家就上了他的床,现在连舅舅也一样。舅 舅不会是故意的,他想了一整天,连课都没办法听,最终他只相信舅舅没有错,有错的只是 那个人。
许竟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多令人心疼,陆建辉则看的分明,他的心口阵阵抽痛,却拼死压制住了,“小竟,你 相信舅舅,舅舅来这里以後,爸爸真的没有再和别人好了,他是这麽和我说的,我相信他。舅舅和爸爸在一起,是 因为……彼 此喜欢。”他用很轻的口吻说,即便那麽渴望抱紧许竟,都不去触碰许竟,想让他有空间说出自己的所有想法,“ 如果你不喜欢舅舅和爸爸有那些事,舅舅可以断掉的,可以和他只是过去的亲戚。”
如果那是许竟的希望,陆建辉觉得自己再难都会去做,他确定自己可以为了许竟承受剥皮削骨一样的疼痛,再 疼痛也没关系,只要他会开心。然而,许竟并没为这个建议 表态,他只安静地吃著绿豆汤,含含糊糊的话语:“他早上,和我说……你们在一起後,我们才更像一个家,他想 跟我们好好生活。”陆建辉的心脏紧了一紧,他没有打断许竟,许竟的双眼直视著前方,一边吃著甜汤,一边 轻轻地说:“可是你们这样太危险了,在一起了,真的是因为喜欢吗?喜欢会结束的吧?那也许有天你们就会分开 ,那麽到时候,我怎麽办?为什麽要冒险在一起?”假如为了一时的快乐,他们在一起了。将来不快乐了,他们就 要分开,那麽这个家就又要分裂了。他们决定了他们自己,却没有为他想过吧,就像当年一样。
许竟这样的原因和伤心,陆建辉是绝没有预想到的,他心慌得自己都乱了,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掌心随即泛起 了奇异的抽痛,“不会的,小竟,不管发生什麽事,舅舅绝不会伤害到你的,你别难过,好吗?”他用力地做著保 证,拼命想令话听起来坚定不移,许竟摇了摇头,他的小肩膀稍稍地垮著,埋头又吃了几口,把绿豆汤吃完了,他 低微 的声音传了出来:“妈妈说没有爱的话,就不行,她和爸爸没有爱,所以我们不能住在一起。可是我一直不明白, 他们没有爱,怎麽会有我的呢?”他稍作停顿,眨了眨星子一样明亮的眼眸,放下了汤勺,笑了笑,又说:“我後 来就想明白了,我并不是因为他们相爱才存在的,他们之间,有些事,没爱也是可以的。嗯,爸爸就是这样,大人 就是这样。因为我不重要,所以没人想一想我。”
“小竟啊……”陆建辉近乎哽咽地轻唤道,语带了几分痛楚,他作为一个大人,却比许竟还先红了眼眶,许竟 听出了他的难过,便转过脸安慰地对他笑,他终於忍不住把许竟从凳子上揽了过来,坐在了地板上,将他狠狠抱在 怀里,急切地说: “小竟是因为爱才存在的,爸爸很爱你的,舅舅也那麽爱你,你会感觉不到吗?舅舅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再失 去什麽的,就算有天舅舅和爸爸结束了,也不会让你中间为难,我们三个人还是会在一起的,小竟想要的家绝不会 变。”许竟待在他的臂弯里,脸埋进了他 的肩窝,慢慢就湿润了他的脖子,“舅舅,对不起,害的你伤心,我只是好害怕……我不想和你们分开……我要爸 爸,也要你……”他说未完就哭了,抓紧了陆建辉的衬衫,手指拼命的抓紧了。陆建辉和过去那些与他父亲有关系 的人不同,这是他至亲至爱的人,结果这点反令他更害怕。 他害怕有一天会和过去一样,必须在至亲的两个人中间做选择。
从离开村子的一刻起,陆建辉就决定了要保护许竟,这点从未动摇过。让许竟开心快乐,是他从踏上异乡时就 许下的誓言。他充满慈爱地轻抚著许竟的後背,忍著眼泪,用贫瘠的言语让许竟相信,他不必承受他们的任何决定 造成的任何後果。许竟必须开心快乐。假如有天许廷章变了,想要离开他们构成的这个 家庭,那麽为了许竟,他毫不介意弄断许廷章的腿,用链子把他锁在屋子里。陆
建辉略作少许试想,真的发生时,他也真的不介意这麽做。他并不矛盾,若是许廷章对他腻味了,他会失控, 可能会伤害这个占据了他一切的男人。而许廷章没有对他腻味,许竟又希望他离开的话,那麽他会离开。同样的, 许竟想要他们在一起,那麽就谁也不许退出。他对自己清晰认知 的这三点很满意。
许廷章之所以推晚回家,并不是为了坐享陆建辉的成果,他是为了新的广告召集了相关人员开会,并且强硬地 命令他们撤换。高霖是负责人,他的胆子上估计是长毛了,竟 然以权限为由拒绝了他认为无理的指示。他并非不懂许廷章的心思,他清楚得很,不过这件事他们并没有错,这是 可以给公司带来效益的,林一柯也需要这组广告。林一柯也在场,他的性子烈,直接就和许廷章展开了互喊,两人 都喷了对方一面的唾沫。
这会议不欢而散,许廷章离开公司前面色阴森森的,周围萦绕著可怕的气息,走到哪里都像刮飓风,被他的眼 光瞄到都能冻僵。他驱车回到家中,一踏进门,见到陆建辉在厨房准备晚饭,许竟坐在沙发看动画片。场面还不错 ,气氛也相当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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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稍微等一等,饿了的话有糖水。”陆建辉探出身来嘱咐道,没料到他回来的早,这才刚开 始准备 第一个菜。许廷章应了一声,他把钥匙放在了门边上,换了鞋,眼角偷偷的瞄向了客厅。许竟头也没有转过来,手 里拿著遥控器,看的格外专注。厨房传来炒菜的温暖的声音,融合著儿童动画的台词,这是家庭最好的背景音乐了 。许廷章积攒了一天的脾气奇异的消散了,他迟疑了一会儿, 慢慢走到了儿子身边,非常自然地坐了下去。
两父子并排紧挨著,一开始彼此沈默著,只有电视里的卡通在动,而後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撞上对方的视线 时又有默契地移开了。他们两张相似的脸上出现了相似的神态,带有一点纠结,一点为难的,说不上来的神态。
确实有点尴尬了,找点话和小鬼说说吧。许廷章暗自琢磨,他的脑子里迅速过滤著合适的话题,有点想问问他 对自己的新恋情的看法,可担心这